们非常清楚地记得从前哪里有一个书店、洗衣店,去哪里可以喝咖啡、买面包。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由于外来因素的作用变得同以前不一样了,这自然会产生某种对立的情绪。11区政府还给在服装业街区居住的每一个居民都发了通知,征集居民的签名,以便形成一个提交给法国政府的呼吁书,要求修改相关的法律,以便让区政府有权力去干涉本区中出现的过度单一化经营问题。
王庆亮会长也承认,“区政府的行动跟居民的不满有直接关系。可能我们中国人在这里发展太快了,一发展大家就多少有点爆发户心态,容易露富。他们这里毕竟是自己的社会,自己的街区,我们这一批人在这里发展这么快,把他们搞乱了,影响了他们的生活,他们接受不了。居民有些话在区政府罢工前不敢说出来,现在也说了,比如说,你们中国人回家去吧。还有些居民在楼上把水瓶子扔下来,出现了一些比较激烈的行动。我们跟区长的沟通有点困难,他有些话讲得比较偏激,对我们的指责多于肯定我们最近几年努力做的工作。”
为了设法调解与区政府的关系,华人服装业总商会请到一位与法国上层社会有着良好关系的知名华商何复机先生出来帮忙。何先生同萨赫区长和一些法国律师、历史学家都谈过话,比较了解法国人的立场。他对王庆亮等人说,你们发展11区是对的,是很好的,但依法国人的想法,你们又是错的。你们的一些想法还是温州市那个地方的想法。区长同你们谈过好多次,你们都说OK,没有问题,但时间过去了,他觉得你们都没有做,所以就不高兴了。他说他差不多每天都收到居民投诉。他希望你们写一封书面的保证,保证第一不会在街上吵闹,尤其是在晚上;第二街道要保持清洁,不要太肮脏;第三在星期六、星期天和节、假日里和其他法国的商店一样不开门;最后还有要解决好停车问题。他说了好多遍,绝对不是要同你们作对。从何先生的话语中人们能清楚地感受到:温州人和巴黎当地居民拥有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培育起来的生活传统,这两个人群要在一起和平相处是需要时间的。令人高兴的是,双方的对话机制已经建立起来了,这就是由第11区政府的官员、温州商人的代表和中国驻法国的外交官所组成的协商会议。
参加法国华人服装业总商会工作的章毅先生是协商会议的中方成员之一。10年前他在11区的瑟丹大街上开了自己的服装批发店。靠着温州人勤劳的天性把生意越做越大,他创立的品牌在业内也很有名气。章毅早已有了合法的居留权,法国的国籍也很快就要批下来了。但他仍然要面对自己和乡亲们的合法生意不被当地政府所欢迎这个事实。更令他头疼的是,当他回到家里时,他也不能被自己的女儿接受。
章毅的女儿是在巴黎出生和成长的,从小在学校接受的是法式教育。章毅希望自己的女儿以后能回到中国去,学一点中国的文化,毕业后到自己家的公司里干,帮帮他的忙。但他的女儿对此根本没有兴趣。在女儿眼里,温州式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和交往圈子在法国的社会里显然不合时宜,她不愿意重走父辈的路。她说,我宁愿先读书,然后去了解外边的世界。如果外面的世界让我失望的话,我会继续做父亲的这一行,或者开我自己的商店。目前我还没有决定。但是,继续父亲的生意不是我马上想做的事情。如果我继续做父亲这一行,我害怕我一辈子都要做下去,这不是我想做的。我想了解外边的世界,去闯一闯。
取得合法的居留权,仅仅是许多温州人迈进法国社会的第一步。在经济上取得的巨大成功,也只能从表面上拉近与这个陌生西方国度的距离。等待他们的,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相对于第11区的那些为自己的合法生意而跟当地政府抗争的温州商人们来说,大批根本就没有合法居留权的温州人关心的是怎样得到在法国生存的权利。近几年来,在巴黎经常可以见到没有合法居留证件的温州人成群结队走上街头举行集会和游行,要求法国政府给予他们居留权。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这些积极参加“合法化行动”的温州人,大多是以偷渡的方式来到法国的。
温州人黄松尧这样讲述了他的偷渡经历:“我是跟蛇头先到广西南宁,然后从东兴出发,13个人一组坐船去越南。躺在船的下边,上面用草席把你盖起来,再放上一些纸板、包装泡沫。船在海上开了一夜,估计开了15个小时,第二天早上才到越南。如果真要遇到什么大风浪的话,那船一翻,我们13个人怎么死掉也没有人知道。后来从越南到柬埔寨的金边,再去罗马尼亚、南斯拉夫,以后有几个国家都是夜行,我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个国家。这样走下去,从意大利进入法国。一共走了三个月零三天,非常辛苦。在路上还遇到好多人,都是去法国,好像法国是天堂。”
第二部分巴黎的边缘——法国温州人的故事(3)
和绝大多数偷渡者一样,黄松尧走上的是一条单程路。他承认:刚到法国时好像感觉很好,但没过几个月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没办法。既然你到这里来了,就不能回去,这个路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十几万块拿出来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回去吧!何况家里的人还要继续到法国来呢。不知道的人说在法国好赚钱,结果到了这里你才会知道这个钱不是很好赚的。对于黄松尧和他的许多同乡来说,只要有了居留权和合法的工作,就能够享受同法国人一样的社会福利保障。这也许就是他们法国梦的根源。
法国语言文化协会的主席马克。保罗多年来一直关注着巴黎的温州人,他撰写的一些有关温州人状况的研究文章多次被提交给法国政府有关部门作为决策参考。马克。保罗先生说,一些温州人是非法进入法国的,也就是说没有居留证。有人把他们送到法国,有人在法国给他们工作,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以非法劳工为基础的经济文化上的金字塔。这个金字塔没有必要让外人看到,而且这个金字塔的生存与发展不断地需要人员补充。这些温州人主要从事两个行业:服装业和餐饮业。温州人是非常勤劳的,这是公认的一个很大的优点。再进一步了解,他们非常友善,而且很乐观。现在温州人圈子的一个很大问题是,法国人对他们这个群体不了解,现在情况稍微好一点。法国人不知道温州人是怎样生活的,因为他们非常封闭,只有极少的温州人与法国人通婚,所以法国人对温州人没有什么真正的了解。另外确实存在一个经济文化上的金字塔,它使得温州人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他们的饮食、家居和工作都完全是中国式的,这样就妨碍他们融入法国社会。由于今后欧盟成员国已经准备实行移民配额管理体制,以后的温州移民在前往法国时就更加前途未卜。
1995年,巴黎的无证黑人移民组织了自己的团体,为争取合法的居留证件进行示威游行,有些人居然因此从政府手上拿到了居留证。从那以后,巴黎的温州人也很快学会了如何利用法国现行法律给予的权利,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发动街头的行动,争取社会的同情与支持,向法国政府施加压力。一些以温州人为主的民间团体,如第十一团体、第八团体、第三团体和2000团体就这样诞生了。
星期六是第十一团体每周开大会的日子。这种团体的功能主要是帮助成员整理材料,提供咨询,向警察局和内政部提交拘留权申请,组织游行和占领教堂等活动。在开会时一般要散发传单,讲下一阶段搞什么行动,还会拿警察局的表格给大家填写。许多根本不懂法语的温州人很愿意参加进来,为的就是一纸居留证。黄松尧说得很直白:“闹得多了,估计他们政府就会有点考虑。前面有一批人,来了10年还没有拿到居留权。如果解决一批,我们排队就靠前了。大家都有这个想法。如果大家都不理不睬,政府也不理不睬,将来大家都没有,就是等20年也白等。人是活的,政策是死的,只有大家都闹起来,他们政府才可能会解决一点。你不闹的话,他们永远不会给你。”
巴黎曾被法国著名的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形容为“万恶之都”。尽管如此,这位性格忧郁的文学大师也不得不大声说:万恶之都,我爱你!正是如此,千百年来,巴黎不断吸引着无数遥远国度的人们不畏艰险地来到这里。地理上的距离可以很容易克服,可是,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距离,让来自温州的移民们不能轻易走出这个城市的边缘,更无法让他们企及她的中心。
第二部分自找麻烦的人(1)
在英国每年都有种族袭击发生,旅英华人亦不能幸免。来英国“讨生活”的外国人常常会成为英国白人青年的出气筒,而许多原本可以避免的悲剧又因为英国警察的种族歧视而未能避免。不少善良的人们,带着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希望飘洋过海,来到这个“民主自由”的国家,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歧视,甚至血腥。
从香港移民过来的黄老板,在伦敦郊区经营着一家中餐馆。他的店铺经常会受到当地一些白人青年的骚扰。7年前的一天晚上,他遭到了最严重的一次攻击。“两个白人大约是十几二十岁,一个在外面,另一个就进来了,我的儿子跑过来说,有个人进到我们的柜台来抢劫啊,说要杀我们,放火烧我们的店铺。我用手推他,他就跳到柜台后面不愿意走。我用手推他的时候,他用手一甩,我就摔到后面的门边了。”歹徒迅速逃离了现场。黄先生报警后被送进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为骨折,终生残废。当他出院以后,向警方追查案件调查的进展,可发现警方根本没有受理这个案件,连他后来提供的疑犯资料都不知所踪。
在英国打工的小张因精神病发作误伤了他人。警方并不承认他有精神病,仍然把他关进了监狱。小张的精神很困扰,多次写信给他哥哥说他的大限到了,他要用他的鞋带自杀。 他哥哥将这个情况通知了监狱官,但监狱官满不在乎,告诉他哥哥说,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是一个高度严密的监狱。他是不可能自杀的。两天之后,监狱官打电话给小张的哥哥,说小张用自己的鞋带,绑住监狱床的栏杆上吊死了。
王先生则是被一伙白人青年打断了手臂,最近刚刚从香港疗伤回来。8月2日,大约二三十个十四五岁的白人青年冲进他的店铺抢钱。事后王先生报了警,并且把这些青年的住宿地址告诉了警察。但警察并没有去搜查。8月4日,还是这伙人又回来报复,打伤了王先生的头部,还打断了他的左手。案发的时候,有两部警车、十几个警察到了现场,但是没一个人做了记录。事件过去一年多了,他们仍然没有抓捕任何嫌犯。
英国华人在许多方面都受到不平等对待。特别是警方对华人存在着制度性的种族歧视。关于种族歧视、种族袭击,有29%的(华人)表示受到过种族歧视或者种族袭击。
与黑人不同的是,面对歧视,中国人往往选择沉默的方式。在英国人看来,华人是沉默的一群,华人社区等于沉默的社区。但沉默并不等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