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根本没必要用古柯叶子。简单得多的办法,就是直接把一定量的可卡因倒进你的产品里。值得指出的是,治疗鼻窦和黏膜问题的药物里的可卡因含量特别高。把可卡因当作治疗呼吸系统问题的灵丹妙药来卖,这简直就是天才的想法:正如弗洛伊德发现的那样,可卡因能很快(但只是暂时地)令鼻窦干燥并打开呼吸通道,似乎是治疗过敏症和鼻塞的理想药物。骗人的江湖假药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大作广告说自己能治疗从哮喘和枯草热到流感,从咳嗽和感冒到一般的呼吸不畅甚至打鼾的各种病症。塔克医生牌特效药,阿格钮牌药粉,昂格鲁。美国人牌黏膜炎药粉,比尔内牌鼻烟,瑞诺牌枯草热与粘膜炎用药以及阿兹玛牌膏药只不过是一些用于这些目的鼻烟和喷雾剂。因为制造商知道可卡因的作用开始的时候会使顾客的各种症状消失,所以他们大可放心地为这些产品打包票。
出售治疗粘膜炎的药时,通常会附有说明,要求病人继续服药直到病愈——这种建议十有八九会产生问题,因为药里的活性成分是什么都治不了的只会让人上瘾的兴奋剂。这些药的药性还非常强:后来人们分析了“塔克医生特效药”,发现含有百分之一点五的可卡因;“古柯宝拉”更厉害,含百分之二点五的可卡因。“奈尔牌复方达米阿那精”含百分之三点五,而“阿兹玛膏药”则大大一跃,含量达到百分之十六。“阿格钮牌粘膜炎药粉”里的可卡因含量高达百分之三十五,但无可非议的冠军当属“瑞诺”牌枯草热和粘膜炎药。它由密歇根的恩。瑞诺医生生产,含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药用纯可卡因(尽管包装上并没有提到里面含有任何可卡因成分)。这些药物售价为大约五十美分一包。令人毫不吃惊的是,这些药卖得好极了,刺激了唯一目的就是扩张的新的可卡因产业的诞生。
最初世界上只有两家公司生产可卡因:达姆斯丹的默克公司(供应弗洛伊德的那家),和底特律的派德制药公司(后来买通弗洛伊德给他们的产品写书面证明)。继考勒的发现之后,可卡因的价格扶摇直上,两家公司都意识到,要是想赚大钱,就得尽快生产出大量的可卡因来。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由于古柯叶子在从秘鲁运来的路上很容易腐烂,甚至连派德制药公司和默克公司都发现不太可能保证有大量的古柯供应。
与此同时,这个星球上的其他每一家药物公司都在试图得到可卡因,很快情况就明朗起来:谁控制了古柯贸易——能保证得到大量高品质的古柯叶子——谁就能赚大钱。首先意识到这一点的是派德公司。他们认为,显然必须得派个人到南美洲去把事情打点妥当。
因此,当阿卡普尔科号邮轮于1885年一月十日从纽约港向着智利的阿瑞克方向出发时,它的上甲板上站着一个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年轻人,他的名字叫亨利。赫德。鲁兹比。尽管鲁兹比刚刚大学毕业,对古柯并不精通以前也从来没有去过南美,但最后证明他是派德制药公司理想的代表人选。这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个合格的医生和多才多艺的植物学家,而是因为他具有另一种更重要的品质:创新精神。
最终到达了玻利维亚之后,鲁兹比马上就发现了问题的性质。他从自己的植物学研究中了解到,古柯无法在北美生长,但是需要运输的古柯叶子数量巨大,而且价格昂贵,常常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发霉了。他开动脑筋琢磨这个问题。很快,在拉巴斯城的一家肮脏的旅馆里,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鲁兹比的主意是在玻利维亚把古柯叶子加工成粗制的可卡因,然后再把这种产品——它可比古柯叶子劲儿大得多——运到美国去进行最后的精加工。这个主意很有前途,不过有一个关键的缺陷:可卡因的提炼过程非常复杂,必须在正规的制药工厂进行,但是玻利维亚没有合适的设备。鲁兹比又想了想。要是能找到更简单的从古柯中提炼可卡因的方法呢?那事情就容易多了。他对这个提炼可卡因的新方法的主意感到非常激动,于是决定自己来找到它。
第二部分 专利药,蛇油与性第23节 专利药,蛇油与性(3)
在这个想法的刺激下,他马上开始着手这个计划,从当地的市场买来了几大袋子古柯叶子,在旅馆二楼的空房间里进行试验。正如所愿,计划进行了几天后,和鲁兹比同居一地的人吃惊地听到几声歇斯底里的叫声,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他一直在进行一种复杂的提炼过程的最后一步,需要把古柯叶子溶液放在纯酒精里蒸馏。由于没有找到正确的仪器,他只好自己进行改进,把一个铜制的蒸馏器放在敞开的炭火上,再把酒精倒进蒸馏器里。可是这个蒸馏器不是用作这种用途的东西,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裂开了 ,里面的具有爆炸性的混合物泼在下面燃烧的火苗上。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东西都烧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鲁兹比抄起仪器——忽忽冒着火苗子的燃烧着的酒精和所有的东西——径直从窗户扔了出去。火球跌落两层楼,落到了大街上,点燃了旅馆的走廊,最后才在地上的鹅卵石上燃烧殆尽。谢天谢地当时没有人从旅馆前面走过。
经历了适当的磨炼之后,鲁兹比很快又开始了,这一次用上了好的化学方法,再加上运气好,找到了他一直要找的东西:从古柯叶子里提炼可卡因的新方法,可以得到状态稳定的可卡因。最重要的是,这个过程非常简单。他发明的方法基本上就是今天的制药工业所用的方法。它的基本步骤是,把古柯叶子放在硫酸溶液里浸泡一段时间,泡出里面的精华,然后把叶子舀出来,剩下的便是一种暗棕色的汤。接下来把这种汤同酒精充分混合摇匀,让酒精滤出溶液里的生物碱。然后再给这种酸里加上诸如小苏打之类的碱,便会沉淀出一种白色的浮渣样的物质。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基础膏体,再对这种膏体进行过滤干燥,里面便含有百分之四十到六十五的可卡因。
在南美,这种膏体便是可卡因交易的标准单位,而不是可卡因氢氯化合物本身;可卡因巨头们很少购买古柯叶子——他们成公斤地购买古柯膏。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同鲁兹比发明这种方法的原因一样:因为古柯膏很稳定,容易运输。别忘了,100公斤的古柯叶子(足以装满一辆普通汽车)可以制造出大约1公斤的古柯膏(可以填满一品脱的瓶子),它的优势太明显了。
鲁兹比的新方法很快导致古柯叶子贸易崩溃:作古柯膏生意要便宜得多,根本就不值得再去进口古柯叶子。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古柯种植地区附近冒出了许多制造可卡因的小工厂,很快,除了古柯生长的对方,在哪儿都很难找到古柯叶子。这样一来又有了一种反弹:由于再找不到什么古柯叶子来进行试验,科学家们便认为古柯叶子和可卡因本身是一回事儿:古柯叶子当然同可卡因一样危险,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在特点了。就这样,当可卡因的形象在公众的意识里发生了改变,被视为是洪水猛兽,古柯也与之同命运。对嚼客而言,他们的祖先历代都嚼着这种无害的叶子,可是他们现在发现自己被归类为瘾君子。不过,最初的时候,古柯贸易的繁荣曾令南美人极为兴奋。
秘鲁在早期的可卡因贸易中表现尤为突出。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这里种了几千年的古柯,所以他们不光有种植园,还真正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一点,从1860年尼曼分离出可卡因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增加生产来满足国际上对古柯激增的需求,二十五年后,秘鲁终于等到了机会。
可卡因粗加工工厂纷纷出现在胡安诺科山谷附近(这里是五百年前的印加古柯产业的家园,现在仍然是古柯贸易的所在),看起来,这个十分落后的国家似乎第一次可以真正赚点旧世界的钱。有一段时间的确如此:市场需求非常大,致使秘鲁的古柯产业扶摇直上,到1900年,秘鲁每年出口了一万公斤的可卡因膏——由一百多万公斤的古柯叶子制成。
不幸的是好景不长。秘鲁和玻利维亚的专家认为他们可以无限期地赚到钱,因为古柯除了南美哪儿都生长不了。他们错了。因为尽管鲁兹比是可卡因进入医界后第一个进军南美的医药公司代表,其他的更加偷偷摸摸的来访者已经在探索古柯的潜力,在南美洲浓密的热带雨林中劈出路来,从所到之处窃取了大量的植物标本。
在园艺偷盗领域遥遥领先的是英国人。直到十九世纪头十年晚期,世界上最贵的药一直是奎宁——已知的唯一治疗疟疾的药,英国殖民地印度真正的灾难之源便是疟疾。奎宁来自于金鸡纳树的树皮,当时这种树只有南美洲有。毫不令人吃惊的是,英国皇家植物园急于伸手弄到一些,于是派出一系列探险队进入南美的丛林以便获得种子好进行移植。
金鸡纳树的种子和枝条很快被送到伦敦,人们研究之后便把它们送到锡兰和印度。一旦新的金鸡纳树种植园结出果实,奎宁的价格便一落千丈。这对英国人是好消息——对南美洲的奎宁产业可就不是没那么好了。几年之后的1876年英国人还对橡胶故伎重施(从巴西偷来橡胶移植到锡兰)。他们此时已经把这一招用在了古柯身上。1870年英国皇家植物园把古柯树苗送到锡兰,牙买加,马来西亚,澳大利亚,英国殖民地圭亚那和印度,希望它们能在某个地方能够生长得不错。事实上,他们几乎在所有的地方都长得很好,英国人的古柯很快开始同秘鲁古柯争夺世界市场的注意力。
在锡兰,古柯作为商业作物的兴起得益于另一种主要作物咖啡所遭受的打击。一种毒性特别厉害的菌类十五年内横扫了大约40,470公顷的咖啡。显然,人们需要一种能够抵御咖啡枯萎病的新作物。古柯成为了这种作物。英国杂志《新商业植物》颇有见地地指出,“在一两年的时间里,欧洲市场将主要由东方供应”。到1912年的时候,单是锡兰就拥有近1,600公顷的古柯。然而就全球范围而言,这简直不算什么:英国人从来都没有真正生产过这么多的古柯,原因很简单:其他产品利润要大得多,种植起来也要容易得多:例如鸦片。也许带头从秘鲁盗窃古柯种子是英国人,但是秘鲁人真正要提防的却不是他们。真正欺骗了秘鲁人的,是荷兰人。
同英国人一样,荷兰人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晚期在印度尼西亚建立了古柯种植园。他们最初在雅加达东南部的别腾扎格建立的“土地庄园”(“政府植物园”)只取得了有限的成功,不过等到一家比利时公司,赫曼。林登公司于1876年发售一种新品种古柯的时候,情况发生了改变。爪哇,苏门达拉和玛杜拉群岛都开始种植这种新品种的古柯。这一点之所以意义重大,是因为这种古柯就是贾瓦高卡属的图克西里斯古柯。图克西里古柯的不同之处不仅体现在它具有很高的生物碱含量(重量高达百分之一点五),而且因为它的可卡因提取过程很特殊,这一点使得它在欧洲古柯叶子市场上不那么受欢迎。
这都是德国人插足这一领域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