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任命的时候,钱建军就在座。当时的身份是中宣部理论动态组副组长。奉了中宣部部长的指令,亲赴宝州地区进行调研。
说是调研,其实是表明态度,支持严玉成和老爸来了。
正因为中央首长的介入,严柳才能翻盘,完成在常人眼里不可思议的绝地反击。
此后,严玉成和老爸一直与钱建军保持着通讯往来。虽然没有再次会面,但双方算得是有一定的交情。交情和友谊这个东西,也很奇妙。不见得低头不见抬头见,便能感情日深。往往见面少的,友谊反而长久隽永。
老爸听我提到钱建军的名字,顿时双眼一亮。
钱建军现今是中部某省的省委副书记,年岁与严玉成略长,担任省委副书记的时间也比严玉成略长。先后担任过中宣部宣传教育局局长,干部局局长,某著名杂志社副总编,前年调任省委副书记。
钱建军的职务也还罢了,关键是他所处的位置很特殊。他所在的那个派系,与黎老所在的派系以及廖庆开所在的派系,关系都不错。势力不是太大,却很稳健。钱建军是派系近年力推的少壮派代表之一,在派系里很有发言权。
而钱建军尽管一直在宣传部门任职。实则个人政治理念。是与严玉成和老爸比较接近地。这也是他们能一直保持联系地主要原因。不然地话。只怕早就疏于往来了。
这个时候。或许他能说地上话。
老爸细细考虑了一会。终于抓起了电话。我估计他考虑地不是该不该给钱建军打这个电话。而是在考虑措词。
“喂。我是钱建军。你哪位?”
钱建军沉稳地声音自电话里传来。
“你好。钱书记。我柳晋才啊!”
老爸也很沉稳地说道。
“哦,晋才同志,你好啊!”
“钱书记,你好。近来工作很忙吧……”
“还好还好……”
两人在电话里互道契阔,寒暄了几句。
“晋才同志,听说黎老去宝州市视察工作了?”
寒暄过后,钱建军主动提起了话头。
“是啊,黎老昨天到地。”
“呵呵,很好嘛,晋才同志,黎老亲自前来视察,证明宝州市的工作得到了中央地关注,这是好事啊!”
钱建军轻笑道。
老爸不由微微一怔,脑袋里飞速琢磨钱建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以钱建军的身份,涉及到黎老视察这样敏感的话题时,该当不会随口乱说。
“钱书记,宝州市这些年在经济建设工作方面,确实是取得了一点成绩,但是还远远不够……我听说黎老长期从事组织和纪检等党务方面的工作,是不是会更加关注这个方面的问题呢?”
老爸很谨慎地选择着语句。
钱建军平稳地道:“那不更好吗?正好可以就这个机会,向黎老学习党务工作方面的经验嘛。听说黎老老家也是宝州市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请黎老支援家乡党务工作地建设。晋才同志,所谓支持家乡建设,可不仅仅只局限在财政拨款和政策倾斜上头,党员队伍的建设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啊!你现在是市委书记,看问题的眼光也要有所转变才好,要从大局着眼,从全盘着眼……”
老爸顿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至于一侧旁听的本衙内更是深感佩服。
也是说廖庆开、严玉成地水平就比钱建军低,各人看问题的出发点不同而已。廖强开和严玉成,包括老爸在内,都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升上去的,在眼光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钱建军则长期在中央部委担任要职,看问题习惯由上往下俯视。治理地方,或许不如廖庆开严玉成等人经验丰富,若论对时局的把握,却必定有独到之处。
这一番话说出来,果然是令人茅塞顿开。
“谢谢钱书记指点!”
老爸由衷地感谢道。
“指点不敢当,就是一个建议罢了,所谓旁观者清嘛,哈哈……”
见老爸挂了电话,我问道:“爸,明天黎老地行程是怎样的?”
“视察青安县特色养殖业的发展情况,顺便回老家看看。”
我点点头:“青安县委书记是范书鸿吧?这个人怎么样?”
“还不错吧,是你严伯伯一手提拔上来地,以前的市委办副主任。”
这么说,也是严柳系地得力干将,关键时刻,应当不会掉链子。但是我和老爸都没料到,这个范书鸿还真会来事。
……
青安县百里乡是黎老的老家,离青安县城好几十里地,山旮旯里,山多田少,搁在以往,算得是鸟不生蛋地破地方。
这也怪不得黎老少年时期要逃荒要饭了,就是搁在十年前甚至是五六年前,都是穷得叮当乱响,许多汉子三十好几还寻不到一门媳妇。不要说全须全羽的不好找,就是离过婚带着孩子的,或者长得歪瓜裂枣的女人,也不情愿嫁过来。
黎老每年都要在首都的四合院接待一批家乡来的穷亲戚。
都说近乡情更切,黎老尽管身经百战,高居庙堂,一旦踏上阔别多年的老家的土地,也有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竟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和龙铁军说起了家乡的诸般情事。讲着讲着,自然又要谈起那段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
这就算找到共同话题了。龙铁军离开军队多年,说起来,还是那段岁月最为激动人心。当下两位老战士从长征、八年抗战开始谈起,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印战争、抗美援越一路说来,直到十年前那场自卫反击战,聊得津津有味。
车子开到青安县委大院,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青安县方面倒没有大张旗鼓搞欢迎仪
四套班子的主要负责人加上县委常委全体成员,口列队迎接黎老。
对于家乡地父母官,黎老加了几分客气,一一与欢迎者握手致意。
老爸小声请示道:“黎老,是不是先听取一下县委县政府的工作的汇报?”
黎老尚未答话,范书鸿已经插了上来。
“对不起啊,黎老,可不可以请您先去百里乡,工作汇报稍稍押后进行?”
范书鸿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有点骇然失色。
怎么,你这个范书鸿胆子也太大了吧?小小一个县委书记,竟然敢擅自做黎老地主?这还了得?
龙铁军一张脸便即垮了下来,狠狠盯了老爸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瞧你带的兵!太没眼力价了!
老爸倒是神色坦然。
黎老却也并不生气,微笑着问道:“小范书记,百里乡有什么紧要地事情吗?”
“黎老,是喜事啊。您老家新塘村的黎有德老汉今天娶孙媳妇,听说您要来视察,无论何要等您去吃喜酒……说是您不到,就不开席……您看,要是您不去,一村的人都要饿肚子了……”
范书鸿也不害怕,笑嘻嘻的说道。
“黎有德娶孙媳妇?啊呀,那真是大喜事啊……有德老哥前几年还到首都来看我来着……走走走,这就回去,哪能因为我一个人,让全村人饿肚子呢?”
黎老顿时笑逐颜开,转身就往皇冠车走去。
老爸便朝范书鸿微微一笑,说道:“书鸿同志和伟松同志一齐去百里乡,其他同志正常办公吧。”随后紧随着黎老走向车队。
伟松同志指的乃是青安县县长王伟松。
范书鸿这才偷偷扭过头,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旁边的王伟松赶紧给他递上手帕。其实王伟松虽然没和黎老说话,也已一脑门子冷汗了。
谁知黎老上了车,又探头出来吩咐道:“大伙一起去,热闹热闹!”
黎老有命,自当遵从,于是四套班子的负责人加上全部县委常委,分乘数台车子,浩浩荡荡奔向百里乡新塘村。
为了迎接黎老和省里市里县里地领导,新塘村摆出了好大的阵仗,百里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一大早就赶到了新塘村,亲自坐镇指挥。
在新塘村村口,一大堆乡亲穿着新衣服,光鲜明亮,喜气洋洋地朝着公路上张望。密密麻麻的不下两百人之多,两套龙灯两头狮子两套锣鼓钹都是由精壮汉子们掌管,全副“仪仗”,严阵以待。
“来了!”
眼见得公路尽头尘头大起,一长溜小车逐次显露出身影,人群便骚动起来,呼啦啦往公路上涌。
这是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不宽,不过对于新塘村这样偏僻的小山村来说,能够通上水泥路,那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好事。
这都要归功于宝州市委市政府大力修路地政策。
严柳主政宝州市以来,将村村通公路作为经济建设领域最重要的头等大事来抓。“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随处可见。
这些新修的公路,疏通了物资流通渠道,确实极大地带动了城乡经济的发展,各地都是受益匪浅。
打头开路地警车一开到近前,指挥者一声令下,锣鼓钹敲响,龙灯和狮子便在路边舞动起来,乡亲们燃起鞭炮,兴高采烈。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一大帮孩子在道路两侧舞动鲜花,整齐有序地呼喊起来。
黎老微微皱起眉头,不悦道:“搞什么名堂?”
“黎老,您有些年头没回新塘村了吧?这可是家乡人民最真挚的感情体现!”
龙铁军说道。
黎老想了想,微微颔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停车!”
司机便即停下车子。
“老龙啊,下车走路吧。乡亲们夹道欢迎,我们再坐在车上,于礼不合啊!”
龙铁军连连点头。
黎老率先下车,一大帮子干部自然也不敢坐在车上,都相跟着步行前进。
“黎老好,黎老好……”
“欢迎黎老回家乡视察工作……”
乡亲们自发地呼喊起来,极其热烈地鼓掌。
“大家好,乡亲们好……”
黎老地眼睛顿时湿润了,举手向乡亲们示意。
这时候,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在众人搀扶之下颤巍巍地走到路中央。黎老紧走几步,握住了老人地手,连连摇晃:“有德老哥,恭喜啊!”
黎有德两行热泪就流淌下来,紧紧抓住黎老的手不肯放松。
当下数百人簇拥者黎老和龙铁军,来到了黎有德家里。黎有德家住地是两层的新瓦屋,占地宽阔,在堂屋里设下了一桌席面。新郎新娘站在堂屋门口向黎老鞠躬行礼。
黎有德老汉本是要叫一对新人给叔公叩头的,被黎老硬拦住了。
“有德老哥,如今是新社会了,可不兴搞过去那一套。”
因为青安县和百里乡早有准备,酒席备得十分充足,市里县里下来的干部,都轻轻松松安排了下来。范书鸿办事十分老到,席面上并没有上太名贵的菜肴,就是些家乡风味,十足的农村宴席,黎老多年不曾归家,这时吃到如此正宗的家乡酒菜,赞不绝口。
席间,也没有人乱哄哄的过来敬酒,只由黎有德老汉带着一对新人给黎老敬了一杯水酒。黎老乐呵呵的喝了。
“有德老哥,这些年,家里的日子过得好吧?”
好不容易喝了喜酒,黎老与有德老汉拉起了家常。
“好呢……这些年,政府扶持我们搞特色养殖,我家里,养了十几头牛,每年有好几千块钱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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