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晋才见他满头大汗,便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盛局长,上班的时候为什么不在工作岗位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盛开怀抬起袖子擦了把汗,脸色更白了,原本想要说自己不大舒服的,但柳晋才先问了出来却觉得绝不能顺着这个意思往下说。
怎么,领导说你不舒服,你还真就不舒服了?
很多时候,在官场有这样的小技巧,逢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下属的,得给领导“创造机会”。创造什么机会?让领导可以找个借口狠狠批评你一通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你要急着撇清自己说得毫无错误,将领导的气堵了回去。那就是说你没错是领导自己的错,领导不该对你生气!
那么好罢,你小子就等着,总有你撇不清的时候!到那时,领导一准和你算总账!
盛开怀一个正处级的市局局长,无论如何当不起柳晋才这个副省部级的市委书记和他算总账!
“对不起,柳书记,我错了……我……我昨晚和几个远方来的战友聚会,多……多喝了几杯……”
盛开怀一边擦汗,一边期期艾艾地检讨。
柳晋才脸上波澜不惊,缓缓点头,不置一词。
盛开怀心里又没底了。
若是搁在胡为民或者陶义鸥那,甚至就是搁在段邵文面前,他亲口承认喝酒误事,领导的雷霆之怒怕早就发作了。
柳晋才倒好,连鼻孔里一声“哼”都不曾发出,仿佛根本就没这回事,也没他盛开怀这个人存在。
这位新市委书记,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呢?
“报告!”
正当盛开怀忐忑不安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响亮的“报告”。
“进来!”
柳晋才随口答道。
一个身材高瘦,五十岁左右的警察大步进门,“啪”地打了个立正,向柳晋才敬礼。
“报告柳书记,大宁市公安局长郝伟宪前来报到,请首长指示!”
这位郝局长倒是依足了规矩。
柳晋才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么就在派出所开个现场办公会吧。我们去会议室。”
“我给柳书记引路!”
伟宪转身出门。
他对广场派出所倒是比较熟悉,很快就来到了会议室。因为十一广场的治安情况复杂,广场派出所无论在办公场地、警力配备等各个方面都是各派出所中比较拔尖的,会议室比较宽敞,可以容纳二十来个人开会。
“同志们都坐吧,请段副市长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遇到的情况。”
柳晋才在主位上落座,扫视一眼,说道。
市公安局除了郝伟宪,还来了一个负责治安的副局长和市局治安支队支队长,也一并与会。市委书记挤一回公交车,就碰到持刀抢劫的扒手,可不是小问题。
段邵文清了一下嗓子,正要开言,谢意祥忽然走进来,附在柳晋才耳边轻声说道:“书记,陶市长和市委市政府其他领导同志都过来了。”
柳晋才眉头微蹙,随即微笑道:“那很好嘛,请陶市长和同志们都进来吧起听一听!”
此时一台接一台黑色的小轿车陆续开进广场派出所,小小的停车场很快就不够使了,只能停在外边,派出所的警察又是兴奋又是惶恐,这种情形,在广场派出所还是破天荒第一遭,手忙脚乱在门外指挥交通维持秩序,好不容易将领导们的座驾安置妥当。
而一干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毫无心思去理会这个,车还没挺稳急匆匆下来,一个个神色
随在市长陶义鸥身后往派出所会议室走去。
听说陶市长等人都来了,会议室的人都情不自禁站起身来。陶义鸥算得是个非常强势的市长,二把手当得威风凛凛,不要说市政府一干副市长,便是市委那边的副书记陶义鸥也恭恭敬敬。倒不完全是陶义鸥的级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陶义鸥与胡为民走得很近,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凡是胡为民做出的决定,陶义鸥都是无条件的拥护,与之相对应的,只要是陶义鸥拍了板的事情,胡为民基本上也是维护的,甚少有****的时候。
这个情形倒与宝州市有些相似之处。
只不过宝州市的严柳系,乃至后来的柳石系、柳唐系,都被高层看做一体。胡为民和陶义鸥却未曾被上头看作“胡陶系”,也有些奇怪。
直到陶义鸥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伸出了双手晋才这才站起身来,微笑着与陶义鸥握手。
这个一二把手间的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柳晋才尽管不是以严厉的领导无论在哪个一把手的位置上,都是一言九鼎。无论是向阳县委书记、原宝州市委书记还是新宝州市委书记种绝对的权威,从未被人撼动过。
陶义鸥等一到会议室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十一名市委常委,加五名非常委副市,除了大宁警备区司令员之外,全都到齐了。
伟宪等人忙即起身让座。卢所长灵,紧着安排人手往会议室内搬凳子。大家毫不纷扰,一一与柳晋才握手之后,径直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
以往委市政府也召开过联席会议,这个座次大家心里都明白得紧,不会搞错的。
陶义鸥在柳晋才坐下,神情严肃,说道:“柳书记,我对你这次行动有意见!”
与会诸人都是一惊。
怎么,这就干上了?
柳晋才淡然道:“市长有意见只管说,我虚心接受。”
“了解基层群众坐车难的实际情况,柳书记的出发点是很好的,深入基层,这也是我党一贯的传统作风。但是大宁市的社会治安不好,柳书记微服私访,很容易发生意外。比如这次在公交车上,就碰到了持刀抢劫的歹徒,万一危及到柳书记的人身安全,这就是天大的问题了!”
陶义鸥依旧神情严肃。
这个话,就是明着指向郝伟宪了。郝伟宪心里却一阵感激,知道陶市长这是在变着法子给自己解围。一般情况下,柳书记会客气几句,说什么“只是个别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之类。
“嗯,义鸥同志说得很有道理,我虚心接受。大宁市的治安情况确实堪忧,我真是没想到犯罪分子已经嚣张至此。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竟敢持刀威胁受害人!”
不料柳书记竟然接过了陶义鸥的话题,神情和语调都十分严肃起来。
“不能说我今天出来挤一趟公共汽车,刚巧就碰到扒手持刀抢劫!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今天如果不是保卫处的同志正好随在我身边,犯罪分子极有可能就得逞了。受害人不但丢了钱包,人身安全也会受到严重威胁!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郝局长,我希望公安局能够在近期内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出来,让我市的治安情况在短期内有一个根本性的转变,还人民群众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柳晋才缓缓说道,眼神毫不掩饰地盯在郝伟宪脸上。
“是,柳书记!”
伟宪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低声应道。
“市局立即着手布置有针对性的专项打击,一定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柳晋才点点头,示意郝伟宪坐下。
其实对郝伟宪这个答复,柳晋才是不满意的。他不但是个实干型领导,也是个全才型领导,凡事讲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喜欢“治标不治本”的那套表面文章。
不过宁靖社会治安,减少犯罪现象,是一个综合性的大工程,并非公安一家可以根除的。一时之间,没有善法,自也不便苛责郝伟宪。
而且自己刚刚上任,不宜过于咄咄逼人。
“段邵文同志,樊正刚同志,今天挤了一趟公共汽车,感觉如何?”
柳晋才转向段邵文,语调还是不徐不疾。
段邵文老脸微红,检讨道:“柳书记,陶市长,今天挤这回公共汽车,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我心里很沉重。以往是我太官僚了,没有深入基层了解情况。您尽管没有批评我们,但实际情况摆在那里,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无情的批评。
我们马上召开会议,研究切实可行的方案,尽快改善市内交通的落后状况……”
柳晋才微微颔首:“段邵文同志,交通局和公交公司在安排管理上,确实是存在一定的问题。这是人为的因素!但是也应该看到,我们大宁市的道路状况不佳,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光靠增加公交车线路和公共汽车的数量,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群众出行难、搭车难的问题。这个,关系到整个城市的整体规划!”
段邵文忙感激地朝柳晋才连连点头。
没想到柳书记真是如此实事求是的好领导。
陶义鸥和负责城市建设的副市长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柳晋才如此说,就等于是直斥他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可是你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有道理。
“柳书记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大宁市是古城,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这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地方。但是同时,这个古城又对我们的城市规划形成了严重的制约!有的地方吧,你就算加大投入,最多也只能改善路面的状况,扩建路面却很难……”
陶义鸥很隐晦地提出了抗议。
与会众人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只是以眼睛的余光暗地交流。
这应该算是一二把手之间第一次交锋吧!
且看柳书记又如何应对!
管柳晋才要调任大宁市的说法传了很久,实际上,陶没有放弃过“顺势上位”的努力。他是老资格的副部级干部,资历比柳晋才老得多,柳晋才还是宝州地区常务副专员的时候,陶义鸥就已经是大宁市市长。凭什么柳晋才就要后来居上?
因此,对于柳晋才调任大宁市委书记,心里最不满意的,大约就是陶义鸥了。
而且陶义鸥在大宁市经营多年,与胡为民“同心同德”,基本上,现在大宁市的班底,可以说是胡为民的班底,也可以说是陶义鸥的班底。许多局委办的一把,在胡陶两人面前都很吃得开。
在感情上来说,今天与会的大部分人,自然还是倾向陶义鸥的。
但是柳晋才也绝不是善茬。且不论在宝州市的赫赫政绩,也不论省委廖书记、严书记等人对他的支持,单是十二年时间,从一个基层技术干部成长为实权副省部级大员,也可想见他的能耐!
主政宝州市的候,柳晋才可是有名的“笑面虎”!凡是和他作对的人,下场都很难看,闲置不用已然是很幸运的了,甚至更有人进了监狱!
这样一个厉害角色,是轻惹得起的吗?
“古城有一定的特点,旧城改造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不过,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变成我们的资本,而不是包袱。”
柳晋才微着说道。对于陶义鸥这个老资格的市长还是要保持一定尊重的。
“全国各地也有许多历名城,历史比我们大宁市还要悠久,旧城规模比我们更大,但是人家也并没有因此影响城市的发展和进步。这个需要辨证的看待。”
柳晋才这个说法。却令得陶义鸥无可辩驳。
“呵呵。柳书记说在理。城市当然是要发展和进步地我们大宁市作为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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