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山吧。那是我老家。”
“哦……”
梁巧欲言又止。
“咱俩是好朋友,有什么话就说嘛。”
“好朋友”这个定语让梁巧有些喜出望外,在她心目中,我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衙内”,和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嗯,我爹是个烧砖的好把式呢。。。可惜伤了腿。”
“原来这样啊,那没关系,过两个月,等他腿好了,我再做一台制砖机,就交给你爹去用。”
“真的?”
“傻丫头,以后不许这么问。我还会哄你吗?”
不知不觉间,用上了前世四十岁的语气,充满了怜爱之情。
梁巧又羞又喜,俏脸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张力做事很卖力气,一个星期就加工完毕,略微有点超过预算。但全部组装完毕,加上电机,也不过花了两千来块钱。比起直接到厂家提货,加上运费什么的,差不多要节省一半的资金。
在农机厂的车间内,接通电源,眼见那机器轰隆隆运转起来,我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成就感。也许在后世,这样一台粗糙不堪的四不象制砖机,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可能成为一个笑柄。然而在当时,在向阳县这样偏僻闭塞的山区穷县,这却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堪称“重工业产品”了。
制砖机空转了几分钟,我切断电源,上前检查各个部位的磨合情况。
张力的技术水平非常不错,基本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现在看上去还可以吧,就不知道真正投入使用之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张力很谦逊地道,言语里却多少有些得意。
“原理正确,设计正确,加上表哥你的技术完美无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起机油壶往结合部位加注机油,笑着说道。
张力见我选点正确,动作熟练无比,很诧异地道:“小俊,你怎么懂得这些东西?”
“嘿嘿,设计这个图纸的亲戚是我师父呢。我放了假没事,跟他学的。”
张力笑道:“你是柳主任的儿子,用得着学这些东西吗?日后大学毕业,还不是舒舒服服坐在大机关里做领导?”
“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我爸说了,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像表哥你这样难得的技术人才,无论什么时候都吃香得很。”
这话轻轻巧巧,不着痕迹地捧了张力一记,张副厂长笑得嘴都裂了。
“呵呵,瞧你说的,真不愧是县里大领导的儿子,教养就是不一样,普通家小孩子哪比得上?”
“表哥,假如一切顺利的话,过两个月,可能还要麻烦你再做一台。”
“那没问题。你什么时候需要,说一声就得了。”
当初我说让方文惕负责去组织烧砖的人员,其实考虑欠妥。方文惕虽说也是红旗公社的社员,长期在外,呆在农村家里的时间很少。在人家眼里,基本上也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种人。不过因为他有残疾,别人倒也并不苛责,觉得他能养活自己,不拖累父母,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很显然,他缺乏组织这种“大规模生产”的能力和基础。
于是我又再和他商量,还是由我单干,钱算是我借他的,一分的利息,每月由我在利民维修部的分红中扣出五百元。分三个月还清。
方文惕本就对这事不大热心,又没亲眼见过制砖机,总觉得不太靠谱,叫他放下现成的摇钱树去伺候泥巴疙瘩,实在不很乐意。当下也没多少犹豫,痛痛快快就答应下来。
在他想来,赚钱还是要看得见才比较让人放心。
火力发电厂已经破土动工,正在下基脚,大坪公社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县里的领导包括严玉成和老爸都亲自去过两趟,对工程建设的进度很关心。
电厂建设直接由国家拨款,n省第一建筑工程公司承建,专款专用,县里和宝州地区都插不上手。严玉成和老爸如此重视,也只是表示个意思。总不能让别人说他们不关心国家的重点工程建设。当然,那么大一个工程,需要用到许多临时工,倒是给向阳县特别是大坪公社的社员提供了一个农闲时节搞副业的好去处。从这一点上说,县里领导关心也并不纯粹是做样子。
赶在开学前几天,我回了一趟柳家山,直接找到五伯。
我原来打算要大堂哥柳兆时来负责这事,仔细思量之后又放弃了。放弃大哥的理由和放弃方文惕的理由是一样的。大哥十九岁,与小舅同年,法律上算得成年人。不过在农村,也就是个半大的青皮后生。伯父去世早,失了教养,大哥有点游手好闲。农村青年,沾上了这么个毛病,通常都不会被人看好。
而且大哥的身体又不大好,时常闹个头痛脑热的。虽说有制砖机,但举凡松土、上土、码坯、箍窑、出窑可都是重体力活,大哥根本吃不消。
若论组织能力和在群众中的威望,通柳家山无人能出五伯之右,如果能说服他亲自主持,那是再好不过。这事既不能告诉老爸,也不能让江友信出面,说不得,本衙内只好赤膊上阵了。好在五伯对我印象颇佳,又有“七一煤矿修电机”、“稻田养鱼”、“栽种金银花”等一系列“先进事迹”垫底,再整个制砖机,想必也不至于让他老人家吃惊过甚。
但是一踏进五伯的家门,我心里又不托底了。
五伯叫了一声“小俊”,马上就起身出门张望,然后大惑不解。
“小俊,你爸呢?”
晕!
敢情在五伯心里,我还就是个小屁孩!上他家一趟,理所当然都得有大人陪伴。
“怎么,五伯,我自己就不能到你家来玩,非得要我爸带我来?”
所幸我并非真正的小屁孩,四十年的人生阅历,总不能完全白瞎吧?边和五伯油嘴滑舌,边将手里的烟酒摆到了桌面上。
五伯一怔:“能来能来……小俊啊,这是什么?”
“孝敬你老人家的。”
“谁带来的?”
五伯疑惑地问。
“我啊。你侄儿我孝敬你的。”
“你?”
五伯更加不解了。
“好了,五伯,我来呢,就是有件事想跟你老人家商量商量。”
“你有事和我商量?你爸叫你来的吧。好,你说吧,什么事?”
我差点彻底被五伯打败,绕来绕去,他就是不肯接受我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想了想,我决定模糊一下背景,要不然,光这“资格”问题就够五伯和我绕上老半天的。
p:今天是七夕节,又逢许多新的看管老爷上来夸奖,在下是个不经夸的,觉得前几日承诺要爆发,都已经三天了,没行动,食言而肥,不是个事。没说的,将刚赶出来的一章也传上来,今晚拼老命,再磨三个小时,赶明早的更新!希望诸位老爷喜欢!拜谢!
“五伯,金银花长势还好吧?”
“好呢。”
一说起金银花,五伯就很兴奋。
“照你上次说的,大队又育了两千株苗子,长势都很不错。”
“那就好。明年要是能收三茬花,搞不好能有五六千块钱的收入。”
五伯笑眯眯地点头:“就是呢。这可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看来书得好就是有出息。”
正说话间,五伯母打外头进来,见我在座,惊喜地道:“小俊来了呀?晋才和碧秀也回来了吧?”
“五娘好。”
我忙站起身,恭恭敬敬问过安好,这才回答。
“我爸我妈都没回来,他们事情比较多,抽不出时间来。就我回来看看外公外婆和五伯。”
“好孝顺呢,小俊。”
五伯母连连点头,看见桌上的烟酒,就望五伯。
“小俊带来的,你收起来吧。”
五伯淡淡地道。
“哎呀,真是,又不是逢年过节的,窜个门还带什么东西……老倌,你也真是糊涂,就让人家小俊这么干坐着,茶水都不倒一杯……”
我笑道:“五娘,我不渴呢。要渴了,自己会倒茶,不敢劳动五伯的大驾,那可折杀我了。”
“这孩子,嘴巴真甜。”
五伯母念叨着,颤巍巍端上凉凉的茶水,摆出一碟自家炒熟的南瓜子,又急匆匆跑到里间拿出几个鸡蛋,捅开灶火,用一只陶罐装了半罐清水煮起鸡蛋来。
我正要客气几句,五伯摆摆手,笑道:“小俊,别理她了,咱们继续说话。你爸叫你来有什么事?”
唉,怎么说都是老爸叫我来的!郁闷一把先!
“五伯,今年一年,咱柳家山大队的人均收入能有多少钱?”
五伯不妨我问起这事,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爸叫你问这个?”
我差点要抓狂!
“……嗯,现在才过去半年多点,不好说。去年是每个人能分到三百五十斤口粮……十五块六毛钱……今年养了五十亩鱼,估计得有六千多斤,分掉一半,留下一半,能卖一千多块钱……”
我倒抽一口凉气。
上辈子尽管经历过这个年代,不过那会子是真正的小屁孩,对这些数据一无所知。只是当作历史在书上了解过一星半点。虽然早知道社员收入不高,但人均“三百五十斤口粮”和“十五块六毛钱”,还是让我头晕目眩。
“那,柳家山总共有多少社员?”
“男女老少通算下来,八百五十几口子吧。”
也就是说,养五十亩鱼,人均不过增加了一块多钱的收入。
“那,柳家山大队总共有多少集体积余……只说现金。”
五伯苦笑一下,有些难堪:“四百五十二块七毛三分。”
我一把抓住桌子角,以防突然晕厥摔倒。
“五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五伯眼望着我,有些莫名其妙。大集体的生活过了二三十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五伯早已经习惯了。不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来找五伯,原本只想简简单单和他商量一下制砖的事情,现在看来,得先谈谈日后柳家山大队的发展方向。五伯观念正统,不解开这个疙瘩,今天这趟说不定就是白忙乎。
“集体没有积余,社员手头更是紧巴巴的,一有个什么要紧事,都应付不过来。比如上回七伯家的小青姐生病,就连个医疗费都掏不起。”
五伯脸色郑重起来:“小俊,是不是县里有什么新搞法?你爸叫你来探我的口风?你放心,只要是严主任和晋才要做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五伯我和柳家山大队都举双手赞成。”
我沉吟着,说道:“五伯,确实不是我爸和严主任叫我来的……大坪火力发电厂的事情,你听说过了吧?”
“这么大动静的事情,五伯我能没听说过?怎么跟火力发电厂扯上关系了?”
“当然有关系了。那么大一个工厂,得用多少红砖啊?我们柳家山大队,不是年年都有人出去搞副业,给人家打砖坯?”
五伯有点明白了。
“有倒是有,都是小打小闹的。人家那么大工厂建设,听说是中央直接拨款的,能用咱们的红砖?”
我笑起来:“五伯,是中央拨款没错,难不成红砖也从中央运过来?”
五伯不禁也笑了。
“是这么个理呢。”
“五伯,不瞒你老人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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