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怀抱中的婴儿,婴儿名叫拉拉。他们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第一部分刘冰鉴/《砚床》1995(1)
刘冰鉴1963年10月出生。
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
1994…1995年拍摄电影《砚床》,获第1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美术两项提名,并参加第49届戛纳电影节。
1999年拍摄电影《男男女女》,获第52届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大奖,参加阿根廷国际电影节、釜山国际电影节、香港国际电影节、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斯德哥尔摩国际电影节。
2001年拍摄数字电影《黄蝴蝶 蓝蝴蝶》。
2002年拍摄电影《哭泣的女人》,参加第55届戛纳电影节“一种注目”单元展映,女主角获评委会特别提名奖,参加温哥华电影节、多伦多电影节。
2004年新片《春花开》。
导演访谈/刘冰鉴
●现象工作室(以下简称现象):《砚床》、《男男女女》、《哭泣的女人》都是胶片作品,有一部数字的《黄蝴蝶 蓝蝴蝶》我没有看到过。
○刘冰鉴(以下简称刘):《黄蝴蝶 蓝蝴蝶》是一个半纪录性质的电影,一直没有做完,做了很多年了,记录中国和国外的几个变性人的生活。
●现象:最近在创作什么作品呢?
○刘:还是部胶片,这几天在看景,5月份差不多能完,剧本也还在修改。
●现象:儿时的记忆里,关于绘画的,电影的,有没有什么触动自己的东西留存着?
○刘:我们这拨人都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期、中期出生的,大家都看相同的东西,样板戏,越南、朝鲜、阿尔巴尼亚电影,翻来覆去地看。那天几个同学在一起还聊到,有时候想想我们这代人也很有意思。小的时候也玩了,也不太知道大人们的斗争运动,初中毕业之前都是放羊的状态,挺自由的,没有限制,没有人管治约束你做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就看什么,书呀电影呀。 那时的禁书,都拿来看,就是一些文学书,现在已经不算什么。
●现象:走进电影是一个偶然?
○刘:对。从小学画画,那时候也不认为像我们这样的人能走入电影这个行业这个圈子。那时候才十几岁,快二十岁才来到北京,从小在安徽长大,当地文化也不发达,信息也不多,刚刚开放的时候。绘画一直在学,那时候也有条件,有名师,以为考美院才是自己的道路。后来因为一个偶然,再有觉得能从这个地方,先走出去,就选择了“曲线救国”,美术考不上也许考别的,摄影等和美术有关的专业。非常偶然。当时对摄影,说实在的从技术上和感觉上都没有。也是条件限制,那时家庭里,照相机相片都不是轻易就有的。进了电影学院学两年还没有转过脑筋,因为都是绘画的思维在里面。可是两年学的都是很多技术上的东西,全是化学、物理、光学、胶片什么的。当然也学了构图等美术方面的东西。但是总觉得,那是不是艺术?!后来进入电影这个圈子,一点点地了解,才发现是有很多意外的不知道的东西。就是这样一个进入的过程,最后转入导演行业,似乎感觉是在靠近,慢慢接近小时候的梦想。但是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尤其是自己做完电影。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最幸福状态的还是不要了解这个过程。作为一个观众去看电影是最幸福的。
●现象:那你觉得这个偶然给你带来了什么,是你想要的吗?
○刘:是一个偶然——但也是我梦想的一个道路。如果没有进电影学院,也许将来也会转入到电影上来,但是可能没有这样的一个途径、桥梁,这么快、这么方便。如果没有走这个路子,也许会从多媒体的、材料的东西、DV等等进入,肯定也会做些与影像有关联的东西。
●现象:有一个细节,你刚才提到了名师指导绘画?
○刘:绘画从小时候到中学,一直是凭兴趣来,后来去考学,才系统学素描、色彩、油画等。特别感谢这个老师,是他把我领上了这个路子。所以说,命运有时候很有意思。这位老师是五六十年代北京、天津最有名的版画家,老家是在我们那里,文革才下放到我们那里。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接触,这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转折,之后才一步步地走到现在。所以这种经历对我的创作和生活的态度也有影响——不那么较真,有些东西这样看来可能走不通,反过来换一个角度看看,没有预想到的东西可能结果比你原来那条路更好。
●现象:希望还是自然的状态?
○刘:对,也不去苛求。
●现象:所以在创作态度上,在创作过程中也不是一个独裁的人?
○刘:在这一点上来说一直和我的性格、做事的态度是一样的。电影创作可能是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规律。不管与电影有没有关系的人、不管在我的影片的创作前前后后有没有联系的人,我都希望能对我的东西有一种发言,都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现象:会不会对某种作品、某个导演有一个情结?
○刘:当然了,就是像你说的有那么一个开放的态度,但是最终还是从自己的想法里冒出来东西。所以对某个东西肯定是有喜好在里面,在电影学院里也看了很多电影史上大师的作品,经典的东西,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现象:我知道,从经典的东西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但我想知道你情绪上最接近哪个东西?
○刘:有些是阶段性的,都和每个阶段的状态有关。
●现象:选择一个题材去拍,是什么能够打动你,让你去选择?
○刘:我觉得这个很复杂。首先是能感动震动我的东西在里面,我想要说的东西,可能有一个契合点在里面。并不是谁想看,做给谁看。首先是我自己想看,自己有一个特别强烈的表达的欲望。每年都有很多素材拿来,我就反反复复地去比较,哪一个能特真切地能直接地从我的感觉里找出来的,我都要去过滤一遍。我感兴趣的,就是一种人对生命对感情对人本性的没有被挖掘的东西。就像一个矿井似的,没有被人发现的那一面的东西,总是想一点点地凿进去,是那样的一个状态,人不可知的一些东西。另外,纯用感情的东西衡量也不是。
第一部分刘冰鉴/《砚床》1995(2)
●现象:还是要有理性的东西在里面?
○刘:对。前天有人看了《哭泣的女人》说处理得很冷静。
●现象:还是要一个控制在里面?
○刘:本来你这个东西可以做得非常那种……
●现象:很煽情?
○刘:做也可以做一个非常煽情的东西,但对于我来说缺了很多东西在里面,不是我现在想要的。煽情这个东西我觉得太简单的了,我还是希望我的作品让不同层面各个角度的人,能从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一些东西。我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现象:就是说不是观念先入的,是要提供多解读的可能性的,展现一个比较完整的东西。
○刘:对。
●现象:比如说《男男女女》吧,崔子恩那个东西就比较颠覆,而到你这里却挺控制的。
○刘:对。
●现象:但是我觉得,在控制上,在表达上,到了《哭泣的女人》还是有变化的,
○刘:是很不一样的东西。
●现象:更张扬了许多,美学上的体验也是很不一样的。
○刘:对,那个《砚床》可能就更不一样了。当然《砚床》有一个问题,就是最后修改了很多东西。当时那个环境不允许你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我觉得,我不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一个影片分得很清楚,作为一个什么类型什么风格。 首先最根本的是我要表达的能否传达出来,至于在外部的让你们看到的一个形态则在其次。当然我希望电影语言上不要枯燥无味,不是一个陈旧的东西。
现象:你的创作过程整个都是一个变动的过程?
○刘:我希望不管是我要表达的电影本体,还是用一个载体一个形式来传达,永远都是一个变动的、互动的、不确定性的东西。
●现象:创作过程就是一个不确定的、探索不可知的过程?
○刘:对,所以有时候就很难满足投资方先读剧本的要求。他们希望有一个很完整很确定的剧本。我说,如果剧本事先确定了,那就不是一个电影了,那你就直接去读剧本吧。我一再说,我的电影和剧本肯定不会是一样的,我肯定会变动。我从来不在现场把我写好的本子拿过去。就像绘画一样,临摹一个东西,或者像工艺绘画一样一笔一笔去循规蹈矩地描摹一个东西,这个是我不喜欢的。我喜欢一些随机的想法。当然这并不仅仅是我当时创作的一个过程,而是我前面积累下来的。比如我做一个东西,我可能两年三年都在考虑这个东西,不放弃直到最后完成。我一直是这样一个状态。并不是钱到位了,后期机械制作复原一个纯文字的东西。我脑子里 24小时哪怕睡觉梦里都是这些东西。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现象:就是不愿意重复,不愿意做那种没有创造性的东西。
○刘:对,就是在生活里我也是,走路我都不愿意走回来从那里再过一遍。就觉得这个人有时候已经到了在别人看来有点神经质的那个状态。
●现象:在这个变动的状态中,你是不是自己也比较……
○刘:当然,我很痛苦。我也愿意能安定下来不用思想不要考虑任何东西。但是我说不行,我已经是这样一个状态,你给了我一个东西,一个电影蓝本、一个草稿,我肯定就开始不停地思考,一直到最后,电影第一拷贝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要是还能改一次……全是这样一种状态。
●现象:也就是说,你的创作,一方面是有一个表达的欲望,一方面在变动中不确定性中去体现。
○刘:可能有一种潜意识的东西,一直有对现实的焦虑,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就是干什么都想改变它, 当然电影本身也许只是一个事情在做着。我可能就是在往里面寻找新的东西。可能我这个人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总是要把既成的这个东西去稍微改变。
●现象:有的人说现在做电影很悲壮。你的独立选择是不是一种无奈?
○刘:独立和体制不是对立的。我还是比较尊重这个程序的, 我的剧本都会送去审。我的电影不是专拍给外国人看、也不专拍给中国人看的,我是给全世界的观众看。上星期在意大利,他们的媒体也一直在谈这个问题,我就说我的电影并不是拍给谁看的,所有人都可以看。
●现象:这东西是共通的。
○刘:对,有的时候只是理解得多和少的问题,或者是沟通得多和少的问题。电影并不是要从你是拍给谁看那样的一个角度和眼光来看。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很自由的东西,谁都可以看。在我的眼睛里,电影并不存在政治上附加的东西,也不是权力的游戏,我没有这个意识,电影只是艺术。
●现象:你刚才说首先要从能够打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