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用短枪打得血肉横飞;一个党卫军骑兵军官在吸烟室内被暗杀。巴本新近有争议的演讲之讲稿提笔人僵卧在盖世太保监狱的地牢里——该监狱位于阿尔布列希特王子大街。在党卫军的监督下,里希特弗尔德兵营也在处决犯人。在这里被处决的有交通部长、“天主教行动”组织的主席,以及正在度蜜月却被揪了回来的卡尔·恩斯特。恩斯特的最后一句话是:“希特勒万岁!”
冲锋队处在混乱中。有些单位已作了警戒,发了手枪,还受命去找卖国贼——结果却遭到党卫军的包围,受到拘押。其他人则在街头遭到希姆莱的手下的毒打,有些被当场枪杀。有些人榜上有名,或该捕,或该杀,但因有党卫军中友人为之说情而获得了饶恕。对数以万计觉得自己已为党牺牲了一切的人们来说,这是个恐怖之夜,也是丢掉幻想之夜。
直到晚上10时,希特勒的座机才在坦贝尔霍夫机场着陆。在机场迎接他的人寥寥无几——只有戈林、希姆莱、弗立契、数名盖世太保官员,以及一名警察。第一个步出座机的是元首本人,他穿着一件褐衬衣,打着蝴蝶结领带,外穿皮夹克,脚上穿一双军靴。“他没戴帽子,脸色白,没刮脸,有点发黄,又有点发肿。”一个盖世太保官员回忆说。与众人握手后,希特勒把戈林和希姆莱拉到一边,仔细地听取了他们的汇报。希姆莱交给他一份名单。当元首的指头缓缓往下移动时,希姆莱和戈林两人在窃窃私语。三人前往上车时后边远远地跟着一名警卫,希特勒透露出,罗姆本人不会被处决。他说,他曾向冯·埃普将军作过保证。戈林和希姆莱感到难办。如果叛乱头子得到宽恕,那么,一天来的屠杀便被人耻笑了。车子上路了,三人还争执不下。
冯·兴登堡总统对处决犯人一事泰然处之。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暴躁地对梅斯纳说:“我早跟你说过,”“几个月来,我一直让总理把罗姆这个不道德而危险的家伙关起来。但,很不幸,他就是不听。看看现在流了多少血吧”
次日,7月1日,天气冷热宜人。柏林人带着孩子在街头闲逛,似乎这是平常的一个星期天。对当局简短地宣布处决了五六个卖国贼,以及继续运送党卫军,等等,其意义有多大,这里很少有人明白。那些赋有接近元首的特权的人们却知道,元首正在经历他暴风雨般的生涯中最惨痛的危机之一。当天下午,危机达到了高潮,他被迫批准处决罗姆。希特勒宣判的死刑甚至还打上了爱怜的记号。他指示塞奥多尔·埃克旅长,给罗姆一个自杀的机会。
埃克带着希特勒的口头命令和两名手下人员,来到施塔德尔海姆。此时天色未晚。开始时,狱长不肯交出罗姆,因为没有手谕。在埃克高声怒喝下,狱长只好就范,令一名狱卒将三名党卫军带至新楼474号牢房。罗姆光着上身,热得浑身大汗淋漓,没精打采地坐在铁床上。
“你把命丢了,”埃克说,“元首又给了你一个去得出正确结论的机会。”他把只装有一发子弹的手枪往桌上一撂,便离开了牢房。埃克在过道上等待了15分钟光景,仍未听见枪声,便拔出手枪,与两名副手一起,冲回牢房。“参谋长,做好准备”埃克喊道。他发现,他的助手的枪在发抖,便说“镇静,慢慢瞄准”。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这小小的牢房里震荡。罗姆倒下去了。“我的元首!”他气喘吁吁地喊,“我的元首”
“你早该想到这点,现在太迟了”埃克说。此时是下午6时。逻辑上应首先死去的人却在最后灭亡。罗姆一死,柏林地区——在里希特弗尔德兵营和哥伦比亚大楼原是个监狱,后改作党卫军的行刑室——之死亡名单上有名但仍未被处决者,也准备受死。
由于权势友人和外国人常常驾车缓缓在他家周围出没,巴本尚在人间。星期日那天,多德大使在门口留下一张名片,上边写着:“希望不久能拜候您。”多德觉得,巴本是个不正直的懦夫,但又不免喜欢他。他之所以留下名片,“是要对纳粹的暴行表示抗议”。
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人们仍知之甚少,当天晚些时候戈林对屠杀一事所作的冗长的解释,也未达到真正的目的。“清洗将无情地继续下去。”在向全体公民保证全国平静、元首已完全控制局势后,戈林这样宣布。冲锋队内的无法无天的分子将会被消灭。“人民必须明白,我们认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与任何一国发布的大多数公报一样,它是真理与捏造的大杂烩,给了公众一个去相信他们急于要相信的东西的机会: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只是做了一件可恶的但又是必要的工作,其方法又是光明正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公报发表后,紧接着又公布了冯·勃洛姆堡将军给国防军发布的命令,表示完全忠于元首。尽管对独立于“内围政治斗争”以外的说法诸多反对,它却生动地证明,军队已与阿道夫·希特勒血肉相连。
即使勃洛姆堡向公众保证危机已过去,屠杀却一直延续至7月2日清晨。在哥伦比亚大厦,一个见习军官将队长卡尔·施列耶从牢房中叫了出来。见习军官说:“奉元首命令,对你执行枪决。”施列耶曾目击3位同志被拉去处决,每半小时一人。“像别人那样,到水龙头下去洗洗脑袋。这样你会新鲜点儿,给人留下个好印象。”施列耶被押下楼梯,上了一辆小运动车——将被拉至里希特弗尔德处决。正在此时,一辆“麦塞蒂斯”开了过来,里边跳出一名卫队军官。他拼命在打信号。“停下停下”他喊道,“不能再有事了元首已向兴登堡保证,枪决到此结束。”
这是凌晨4时。在没有审判的情况下被屠杀的约有100人,或200人——准确的数字永无法得知。
星期一,天气炎热。这天在帝国全境内普通的德国人,都在暗自庆幸,那些野蛮的冲锋队终于被降服了。“谁也不爱罗姆及其暴发户军官,”记者德尔默回忆说,“即那些比恺撒时代的普鲁士卫队军官更傲慢、更目中无人、更在普通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旧日的饭馆跑堂、旅店的大班和深山的樵夫。他们骑着崭新的、款式高雅的摩托车,在街头耀武扬威。德国的小人物对他们,连同他们的摩托车在内,既怕又恨。”铲除了这些流氓的希特勒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兴登堡却在深思。冯·施莱彻尔将军及其夫人被惨杀令他深为不安,也使他下令调查。官方说,他们是拒捕才被杀的。这,他怎么也无法接受。与此同时,他又无法发泄其愤怒,只得又在纳粹起草的发给希特勒的一封贺电上签字。该电云:
从呈交本人的多份报告中本人获悉,由于您的果敢行动及您之勇敢的亲身干预,一桩叛国案已被消灭于萌芽中。您救德国于危难。为此,本人向您表示最深切的谢意和感激。
有这份支持证书在手,希特勒几乎获得了举国上下的支持。
清洗虽然在国内获得了批准,在国外却不然。尖锐的文章或社论纷纷出现。国外的攻击虽然使希特勒畏缩,但其关心的首要问题是,他自己的人中怀疑自己可能受骗之风日甚一日。这些恐慌是人们的交头接耳之音产生出来的:例如,受害者之一是希特勒的宿敌即巴伐利亚州总督冯·卡尔,是啤酒馆起义时期“自食其言”的三巨头之一;音乐评论家威里·施密特是在房内拉大提琴时被捕,后来又被当作当地的冲锋队首领威廉·施密特杀害的。
这些怀疑的种子虽然幼小,但它加剧了希特勒的不安心情。老友和老同志的被清洗确实使他恐惧,使他不敢抛头露面。他私下里让现已成为他之心腹的赫斯对被害者的孤儿寡母和亲属进行抚恤是后悔使然。赫斯使出了浑身解数,安慰音乐评论家的寡妇说,她应把丈夫之死看作是为一伟大事业而献身。他也向她保证,帝国会给她一份养老金。斯特拉塞尔太太和罗姆的母亲也得到了领养老金的许诺,但后者却断然予以拒绝——她不相信儿子是个同性恋者时至今日,他哥哥和嫂子仍断然予以否认。她不愿要杀害儿子的凶手的一文钱。
希特勒也试图与巴本和好,邀请他参加7月3日举行的内阁紧急会议,好像他从未被扣押似的。希特勒显得和蔼可亲,请副总理在平日的席位上就座。巴本大怒,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要求单独与希特勒谈话。两人移至隔壁房间后,巴本把在他屋内抓人、自己的新闻官被杀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希特勒。他要求对此事立即进行法定调查,并坚持要立即宣布他辞职。希特勒予以婉拒。于是,他便立即前往本德勒大街去见他的老友冯·弗立契将军。一见巴本,参谋总长竟睁大双眼,好像见鬼似的。“你看到了,我还活着,”巴本说,“不过,该阻止清洗了。”他问,“不是你弗立契首先阻止清洗的吗?”参谋长腼腆地解释说,“没有勃洛姆堡或兴登堡的明确命令”,他是无法行动的。前者“严厉地反对干预”,后者又找不着。
在内阁会议上,冯·勃洛姆堡将军代表军队,对希特勒如此神速地粉碎了叛国分子表示祝贺。这就给了希特勒一个把他的残酷的行动变为有理的天赐良机。“船上发生叛乱时”,施维林·冯·克洛西克记得他说过,船长不能等到上岸后才采取法律行动。“他必须在起事的时间和地点采取行动”。
内阁成员包括司法部长在内,他的一个右派朋友被杀害没有一个是反对的。接着,阁僚便着手去做他们被集合起来要做的事:颁布一项法律,“宣布6月30日、7月1日和2日所采取的措施”为合法,是“保卫国家的紧急措施”。
要求辞职的官员并不止巴本一人。巴伐利亚司法部长也主动提出下台。“人们在大洋中间就弃船吗?”希特勒刻薄地说,“我跟许多人都吵过架,但我得把一切都紧紧结合在一起。我们是战争中的一支军队。”他辩解说,正义与革命是水火不相容的,“别忘了,每个革命都有它自己的受害者”希特勒明白,对于清洗,弗兰克是反感的,但现在已无可挽回了。“我的死敌太多了。现在,一切都得靠我的权威。”弗兰克说,警方的权力太大,众多党员又将法律握入自己手心。希特勒回答说:“只有把政治需要交给其他机关,法律和监察才能为社会提供最佳服务!”
对集中营越来越多一事,希特勒居然也有个答案:“如我与莫斯科一样,有广阔无垠的西伯利亚,那我就不需要什么集中营……世界上有谁在谈论布尔什维主义的数以百万计的受害者?世界上的犹太报刊之所以追逐我,是因为我反犹。斯大林先生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弗兰克把辞呈撕成了碎片。
巴本却没有如此容易说服。他坚持要他的新闻官的残骸——骨灰盒——并在施安贝格公墓举行适当的葬礼。希姆莱警告说,这可能会招来公众的游行示威,但巴本置之不理。他不但在葬礼上发表了一篇动人的讲话,而且还不断写信猛轰元首,对继续监禁其4名下级人员提出抗议,并要求对其新闻官之死进行公开调查。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