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摆一碗。”张胖子很高兴地说:“我还有一坛陈年花雕,开了来吃。”
“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说笑话的。绍兴的花雕,现在来路断了,你留到端午再开。你的
酒也不要吃了,我请你,还有松江老大、子卿。”
“好啊!有好的,我这个就不吃了。在啥地方?”
“现在还没有定,马上有人来通知,或者,你穿好衣服,先到我那里坐坐。”胡雪岩说
,“我有点事托你打听。”
“都听你的。”张胖子抹抹嘴,顺手拿起挂在壁上的一件马褂,向伙计关照一声,陪着
胡雪岩出门。
走在路上就谈起了,胡雪岩问道:“吴道台你熟不熟?”
“你是说上海道吴道台?不熟。啥事情?”张胖子说,“有个同乡跟他家很熟,是不是
有事托朱道台?”
“不是我托他,是他托我。他说他有个族里的人要开钱庄,托我照应。我倒弄不懂,在
茶会上怎么不听见谈起?”
“那容易!我替你跑一趟好了。”说着,张胖子拔脚就要转身。
“不忙,不忙!”胡雪岩拦着他说,“吃完酒,看时候早,就去一趟,不然明早一早去
也不要紧。”
“一早他出门了,我也要做生意,还是此刻去一趟,办完‘公事’,笃定吃酒的好。”
看他如此热心,不必再拦,拦了反而扫他的兴,因而胡雪岩只说一句:“那么,我在舍
间等你。”
“好的。最多半个时辰,就有回音。”于是两人中途分手,张胖子往北,胡雪岩往南回
家,走到弄堂,遇见阿祥──他是准备到张胖子店里来通知的,孙子卿跟松江老大不约地点
,也不约辰光,决定先到朱家再说。
话刚完,只听马蹄得得,车轮辘辘,转眼一望,孙子卿亲驾着他那辆“亨斯美”,翩然
而至了。
“五哥!”胡雪岩几天不见松江老大,格外亲热,高声喊着:“怎么到今天才回来?”
孙子卿这时已拉住了□,车子一停,松江老大跳下来,“听说刘三叔今天走了!”他说
。
“是啊!今天下午刚走。”
“可惜!我迟了一步。”
“怎么样?”胡雪岩听他的口气,自不免关切,怕是错失了什么对刘不才此行有益处的
机会。
“进去再谈!”
等孙子卿了下车,将马□交了给坐在车背后倒座上的马夫,三个人一起上楼,先商量是
哪里吃饭,孙子卿认为大家有事要谈,不如在家方便。胡雪岩也因为还约了张胖子,不知他
什么时候才来,需要在家坐守,觉得一动不如一静,因而接受了孙子卿的意见,关照阿祥到
附近徽馆去叫一桌“和菜”──馆子里适应日益繁华的市面而想出来的花样,四盘四碗,送
到就吃,不必下锅再炝,最适宜打牌的人家食用,上海人叫打牌又叫“碰和”,所以名为“
和菜”。
这下可以谈正事了,胡雪岩问松江老大,“怎么说迟一步跟刘三叔没有见面是可惜?”
“松江这方面,我新安了‘桩’,刘三叔如果能跟我见到,我关照他几句话,总比较方
便。”
“其实也无所谓。我们沙船直放金山卫,不经松江,也没啥关系。”孙子卿接着问胡雪
岩:“见着了?怎么说?”
这是指吴煦。胡雪岩便将见面的经过,细细说了遍,又提到吴煦的族人要开钱庄,顺便
告诉他们,张胖子等下会来。
这件事在孙子卿一听就明白,松江老大却还不甚了解,脱口说道:“小叔叔,跟长毛拜
交道的事,要仔细。”
“那当然。”
“不!”松江老大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未听懂自己的话,“不是说要防长毛,是要防我
们自己人。”
“自己人!”胡雪岩不解,“是指那些人?”
“还不是衙门里的那班人。不要弄上个‘通匪’的罪名,跳到黄浦江里都不容易洗干净
。”
听得这话,胡雪岩与孙子卿不期而然地,在心头浮起同样的一个疑问:吴煦想法不同,
胡雪岩觉得吴煦没有害自己的必要,而孙子卿看得又比较深,认为吴煦要害人,也得先想一
想,胡雪岩不是好惹的,他不敢!
话虽如此,警惕却是有的,“五哥的话不错。”胡雪岩说,“诸凡举动,都要小心。”
这一下,孙子卿不能不提出一个疑问,照他原来的想法,杨坊胆小怕事,不肯替沙船担
责任,就不要他担,明日中午跟郁老大说妥了,迳自派船出去。这样做法相当大胆,与“小
心”的警告完全不符。
“我看免了吧!”松江老大摇摇头说,“求人不如求己,我亲自到松江去一趟,带小王
一起走,约了刘三叔见面,重新布置。陈世发要的军火,包在我身上,一定替他送到。”
松江老大做事向来踏实,这样自告奋勇,必有八分把握,不过朱大器还是说了一句:“
如果能五哥亲自出马,事情一定妥当。只是我有点不大放心!”
“不要紧。”松江老大答道,“我说不要紧,一定不要紧。
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