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广州虽说是大城市,路况却很不好,到处沆沆洼洼,破败不堪。
马车巅巅簸簸,小廷式屁股上生了疮,就更难受,他不得不站起来,但车子又摇晃得厉害,他站又站不稳,直打趔趄。母亲急忙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膝上。
不知马车转了多少个弯,终于来到一幢大宅子前停下来了。
只见那高大的门首上方;高挂着一块写着“将军府”几个大字的大匾牌。
将军府门前两侧;蹲着一对石狮子,龇牙咧嘴,威风凛凛。
门前有一队清兵把守着。
不一会,广州将军长善把星瑞一家接到将军府。
宾主坐定喝茶交谈。
长善诚恳地说:“你们就全家暂住寒舍好了。”
星瑞:“这样,太麻烦了!下官实在过意不去,难以从命。”
将军:“也不会让你家长期住在这里,没有这等好事,是暂住。不知什么时候,圣旨一到,你又要到哪里去安营扎寨。就别客气了。”
将军不容分说,便叫管家吩咐佣人去给他们收拾安顿房子。
父亲叮嘱全家人:“长善姓他塔拉氏,是广州将军。他虽是旗人;但对汉人部下和蔼可亲。他和你祖父、父亲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的朋友,有多年的交情,因而对咱们家很好。你们可得小心谨慎点儿。不要太随便,要对得起人家啊!”
母亲:“老爷说得是,哪个要是不听话;惹事儿,就别怨我蛮咧!”
小廷式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审视着眼前这陌生而新鲜的一切。
将军家是个大家庭,有好多人,有不少清兵守卫,家里有好多男女佣人。
将军府的房子很大,有好几栋房子,都是一式的四合院,四周有高高的围墙围着,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住下后,长善派军医治好了廷式的毒疮。
长善将军还把儿子志锐、侄子志钧、外甥刚毅和廷式姊妹相识。
长善:“锐儿、钧儿,还有刚儿,可得好好照顾客人。”
志锐、志钧高兴地答应了。
可刚毅不吭声。
将军家有个大花园,一块大石上刻着“壶园”二个大字,有山有水,花木茂盛,环境优美。
这天,志锐把几个小朋友们介绍给廷式姊妹。
第一个是长得矮小肥胖的小男孩。
志锐:“他叫梁鼎芬,家住广东顺德县,今年八岁。七岁时便没有母亲,被姑姑接到广州来抚养。咱们可得好好待他啊!”
大家关切地把鼎芬围在中间。
志锐:“这位叫邓世昌,字正卿。广东番禺人。今年十四了。”
廷式看那叫邓世昌的男孩子;长得孔武彪悍,一副武官相。
志锐:“这位是黄遵宪,嘉应州人。今年也十四了。是个大哥哥呢。”
黄遵宪长得清廋而秀气。
另一个个头高高的小男孩作了自我介绍。
小男孩:“我叫于式枚,是广西来的,今年十四了。大伙儿都叫我大哥吧。”
大家一齐鼓掌欢呼。
第一部分随父征战(4)
志锐:“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位年龄最小的弟弟呀。他叫康有为,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今广州)人,他今年才六岁呢。”
大家看那叫康有为的小男孩还拖着青鼻涕呢。
式枚:“我看;今儿咱们每个人;都来谈谈自己今后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志锐:“俺赞成。年龄大的先说吧。”
遵宪:“我家世代经营典当。父母要我经商。可我想以后当个外交官。”
世昌:“我想当海军,开着铁甲舰;保卫咱大清国。”
说着世昌做了一个驾驶铁甲舰的动作。
志锐:“俺想当大将军,带兵打跑那些欺负咱大清国的洋鬼子!”
廷式:“我最崇拜南宋的丞相江西临安人文天祥,我要做他那样的人!”
式枚:“文天祥可是个大忠臣啊!你是想做大忠臣呀。真是人小志气大!可我想当管官的官,专治那些贪官污吏。”
志锐:“康有为该你说了。”
康有为:“我要做王安石那样的人,把咱大清朝改个样。”
式枚:“王安石可是个有名的改革家呢,有为真是人小志气大呀!”
廷式:“咱们拉勾,以后大家做好朋友。”
孩子们一个个拉了勾。
一天,廷式和一群孩子一起在壶园放风筝。
首先是志锐、志钧放。他们一人一只,一边跑一边放着风筝。
大家在一旁看。
看着看着,廷式着了迷,便跑过去,要求在身边的志钧把风筝给他玩一下。
志钧正在兴头上,没有给廷式。
廷式一生气便要走。
刚毅:“俺要当军机大臣,让你们这些汉人;都听俺的指挥。”志锐看到廷式要走,便跑过来把自己的风筝给廷式玩。
廷式首先不会放,生怕风筝飞走,志锐便教他如何放线、收线,控制风筝。
这时;比廷式才大五岁的二姐廷秀见了;也要玩。
廷式不让。
廷秀便把风筝抢过来一把撕了。
这下志锐和志钧都生气了,和他们争吵起来,要他们赔,并说:“不和你们这些汉人玩了!”
刚毅竟上前打了廷式一个巴掌。
廷秀见打了弟弟;便扑过去和刚毅厮打起来。
这时正好长善将军路过,见孩子们在争吵,便急忙过来制止。
长善了解到孩子们是为风筝的事争吵后,便严厉训斥志锐、志钧、刚毅。
长善:“不准这么说!汉人、满人都是亲兄弟!锐儿、钧儿、刚儿,快向小伙伴们道歉!”
志锐、志钧见将军生气了,便不情愿地噘着小嘴;向廷式他们道了歉。
将军叹口气说:“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子,记住,是曾国藩率领的湘军和李鸿章率领的淮军帮助大清正在剿灭太平军。咱们大清要坐稳江山,不能不靠汉人。”
刚毅:“俺是旗人,就不向汉人道谦!”
将军:“小子,如果都像你这样,大清的天下还保得住么?”
将军叫管家给每个孩子都买来了一只漂亮的风筝。
孩子们每人拿着一只风筝,高兴地跑着;放开了。
可廷式二姐廷秀却没有去放风筝,她一个人跑回去了。
大哥廷俊和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把他们叫到一起训了一顿,并带他们去向志锐、志钧道了歉。
廷式和二姐噘着小嘴不情愿地向小伙伴道歉。
志锐、志钧显得怪不好意思。
广州城。十三洋行码头凤凰炮台。海珠炮台。
第二天,孩子们又和好如初,又高高兴兴地玩在一块了,好像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长善和星瑞把孩子们一起;带到广州城西南十三洋行码头凤凰炮台和海珠炮台,让他们接受爱国教育。
他们看到往日威武雄壮的炮台;已被摧毁得一片狼籍。
阵阵海浪发出声声咆哮,似乎在控诉着英法联军的侵略罪行,在控告着那些胆小怕死畏敌如鼠、卖国投敌的民族败类的劣迹。
长善和星瑞不由心情沉重地向孩子们讲述起那几次清军与英、法军队的战事——
一八五五年,英、法、美、俄四国为掠取更大的利益,趁清政府忙于镇压太平天国起义,没有精力对付外国势力的机会,要求修改《中英南京条约》、《中法黄埔条约》和《中美望厦条约》等不平等条约,被清朝政府咸丰皇帝拒绝。
不久,英法两国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
当年,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叶名琛曾率长善、星端等清军官员、将领和数十万清兵;镇压广东天地会起义,血腥地屠杀十余万众之多。然而,面对外国侵略者,他却视若无睹,竟然迷信抓阄,以为英军不会进攻广州,采取消极抵抗的态度,不采纳星端等官员和清军将领提出的建议,不作任何战守准备。
英舰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便通过了虎门要塞,驶入珠江内河,并进泊广州城西南十三洋行码头。
英军进攻凤凰炮台时,清军遵照叶名琛之命,不战自散,大炮被英军摧毁。
接着英军又攻占了拥有五十门火炮的海珠炮台。
第一部分随父征战(5)
叶名琛在英、法联军攻破广州城时,慌忙微服出逃,后被英、法联军抓获,先被押送到香港,继而被送到英属印度加尔各答,不久病死在狱中。
听完了将军和星瑞的讲述,孩子们个个义愤填膺,怒目圆睁,拳头紧攥。
廷式:“我提议咱们玩个打仗的游戏。分成两边,一边扮大清国军队,一边扮外国侵略军,并分别选出扮带兵的将领。”
大家齐齐声叫好。
但谁都不愿意扮外国侵略军,更不愿扮侵略者的头目和贪生的清军头领。
僵持了好一会,廷式出了个主意:抓阄。
大家听了都表示同意。结果是志锐、志钧、式枚、刚毅扮外略军,刚毅扮英军头目贺布,世昌、廷式、有为、遵宪、鼎芬扮大清队,并由世昌扮直隶提督史荣椿。
游戏中,“大清国军队”以一座小山丘为“阵地”,用石块垒成“炮台”,用弹弓和纸团作武器,在“史荣椿”(世昌扮演)的指挥下;战胜了“贺布”(刚毅扮演)带领的“外国侵略军”。
长善和星瑞坐在凉亭里,看到孩子们玩得那么开心,好像昨天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将军:“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但和好起来也快。看来,比起大人们来,孩子们的胸怀更宽广。”
星瑞叹了口气,说:“连孩子们都知道爱国家,不畏强暴。可惜事实上,战争的结局最终并不是孩子们游戏的那样。”
长善和星瑞不由回忆起那段令人难忘的国耻——
广州被占后,英法又在俄、美的支持下,乘势北上。不久,英、法联军舰队和陆战队进攻天津大沽口炮台,并威胁进京,直取清政府的胸腹要地。
当得知圆明园被英、法侵略军洗劫、烧毁时,咸丰急得口吐鲜血。他不得不派恭亲王奕与侵略军谈判,满足他们所提出的所有要求。
一八五八年,在沙俄的军事外交压力下,清政府又被迫与其签订了《条约》,丧失大兴安岭以南大片领导土。
两广总督府。
长善和星瑞跪求请战。
星瑞:“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国土被侵,人民遭朝廷危难;十万火急。下官请求与英、法军队决一死战!”
总督:“外国佬不过是要点好处,不会亡我。长毛才是心头大患啊!按朝廷旨意,先剿灭长毛再说吧。”
当听说圆明园被英、法侵略军洗劫、烧毁,咸丰帝急得口吐鲜血的消息;长善和星瑞都面朝皇上所的方向跪地而拜,痛哭道:“微臣无能!微臣有罪!不能保国尽忠,痛哉痛哉!”
这年夏季的一天,星瑞身着黑色挽服,并让小廷式也换上了黑色衣裤,叫他跪在咸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