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恐慌。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四部分莱克西本堂神父先生的信(2)
圣约翰(Saint Jean)纪念日这一天,我们离开里约热内卢,启程前往毛里求斯。我们离港之际,从法国启程准备直航中国的“大象号”船为修理前桅而进了港,与之一起的还有“骆驼号”船。我们告诉他们将在毛里求斯等候,他们定能在那里找到我们。原以为这只是句打趣话,然而,重新换桅费了那么多时间,以致当年我们已无法到达中国。这样,前来毛里求斯度夏(即你们那里的冬天)的“大象号”势必会碰到我们。继续航行的“骆驼号”错过了海峡,因此只得也退回毛里求斯。我们是首先到达那里的,途中航行比较顺利,只遇到过一场风暴,它使我们在二十四小时时间中在埃居依沙滩(banc des Aiguilles)附近受了很大的罪,还撕裂了几张帆,损坏了部分高桅杆。但我们还是在圣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纪念日这一天到达了毛里求斯,受到了圣拉扎尔(SaintLazare)先生一家最热忱的接待。我们与之一起工作了八个月。
国王的三条船在我们之后不久也到了。由于缺粮——岛上没有粮食,无论这三条船还是我们在那里见到的另一条船都无法前去会合和增援达谢先生;过了两个月,后者只得把印度交予英国人支配,自己也到了这里,因为他未能战胜英国人。为获取粮食,我们必须把部分船只派往好望角和其他地方。我们首先出发:这是1759年4月20日。我们在留尼汪岛(波旁岛)过了几天;5月1日,我们三人指韩国英神父、一名年轻的中国人及写信者本人。——中译注登上“大象号”离开留尼汪岛向中国进发。该船军官和商务人员中有六七名所谓的自由思想者(或曰不信神者),据说这种人在法国已变得十分常见。对英国人的担心1759年时正值英法七年战争(1756—1763)时期。——中译注使我们没敢穿过人们通常走的巽他海峡(la Sonde)。我们寻找巴厘海峡(Bailly),这样就必须十分靠近新荷兰当时西方人对印度尼西亚的称呼。——中译注。我们两条船上无一人熟悉这条海峡,因此,当我们在船的左右侧均看到了陆地时很是担忧。大家赶紧查海图,却惊喜地发现进入的正是巴厘海峡。当时是大清早,风力可使我们达到时速7海里。我们怀着穿过海峡的希望向前行驶,但一半路程未到,涌来了一股与风向相反的强大潮流,迫使我们很快开始倒退。我们放在海里的小船被激流冲得猛烈地撞在大船的侧面,粉碎后沉入了海底。我们决定太阳下山后便抛锚。真是昏了头:大锚不抛,却只抛了小锚;而且,由于未发信号通知给我们同行的船只抛锚,它差点撞向海峡一侧。它鸣炮通知我们它所处的危险,这时我们才想起向它鸣炮两响——这是约定的告知抛锚的信号。测量流速:每小时7~8海里。我们忧心忡忡靠了一只小锚在激流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人们发现担忧是有道理的,因为起锚时刚一用力,锚的缆绳就断了。一整夜它是如何抵御滚滚激流的冲力的呢?这只能是上帝的行为,是乐善好施的上帝的第一个行为。接着还有上帝的另一个行为。当潮流涌动最弱时,人们没有抓住机会适时开航而是耽搁了一至两小时,致使我们将像昨夜一样被迫抛锚而无法驶出海峡。幸亏随着海峡变宽,潮流不那么湍急了。一看到脱离了险境,大家许诺唱感恩赞美诗以示感激上帝,船上那批最怯懦的无宗教信仰者也不敢反对。但是,当稍稍远离危险时,他们却在船长跟前活动开了,劝他取消唱感恩赞美诗;船长宽容地答应了。我们告诉他们,上帝对此将予以惩罚;他们仅一笑置之。
然而,航行数日后,我们发觉陷入了亚南巴斯群岛(Unambas)之中,它使我们受阻了好几天;尤其是夜间,我们不敢动弹,生怕在这些岛屿的某一个上搁浅。离开这里后,依然每天每夜遇到新的危险。简直可以说我们是专门来寻找这一海域的所有岩礁的,或者更恰当地说,这是上帝一心要把我们所谓的哲学家指法国启蒙运动思想家及追随者们。——中译注们的傲气打下去,迫使他们放弃亵渎宗教的论调,重新恢复(至少是因为出于对始终呈现于面前的死亡的恐惧)合理的基督教观念,迫使他们弥补过错,采取必要的措施履行宗教义务。
一天晚上9点,人们升起前桅的大帆以便使船重新回到为避开暗礁而偏离的航道;正在这时,突然发现船只就要撞上前面一块一望无际的岩礁了。船员们发出的惊恐而近乎绝望的尖叫声打断了伪哲学的诡辩论调。我不知道船只是如何迅速自左向右拐弯并及时避开岩礁的,只看到岩礁离船仅有不足20法尺,海浪拍击岩礁,溅出排空的浪花。你可以想像,船上当时一片寂静,那些年轻的无宗教信仰者或许因阻止唱感恩赞美诗而开始了后悔。寂静延续了一小时。10点时分,大家觉得危险已经远去,便打算重新启程,但刚启动便发现又靠近了岩礁。人们只得偏离航线并中断又在展开的反基督教的谈论。另外的两三天同样充满了不安和危险,迫使我们只得一入夜就返回白天走过的路上。此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在日出时发现,与我们同行的骆驼号不见了踪影。大风从我们后侧刮来,船只顺利前行。8时许,我们发现前方有巨礁,冲击它的海浪以令人可怕的方式碎成了浪花。我们当时无法后退,便决定以左舷受后侧风向北抢风航行。行驶了半小时,我们发现了骆驼号,它正分担着我们的风险好意地驶向我们。刚发现它,我们又看到前方有另外两个很大的岩礁,上面布满了海浪的泡沫,必须迅速掉头并以右舷抢风向南行驶。如此行驶了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前方见到了与前两个同样可怕的第三个暗礁。于是再次转向。然而这不过是推迟了看来无法避免的损失而已,因为这样忽左忽右地航行,我们总会出事的,而且从西面吹来的风不管我们如何转向,总会把我们推向在我们东侧的岩礁的。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四部分莱克西本堂神父先生的信(3)
在此时刻,我们看清了所谓坚强的人们指船上那几个不信神者,后文“哲学家们”亦如此。——中译注是何等脆弱。他们不久前还在对抗上帝、取笑宗教,如今却显出了原形:他们既缺勇气又乏果断,脆弱怯懦、沮丧悲哀的神情取代了他们平素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倨傲模样;他们平时喋喋不休放肆地亵渎道德和宗教,此刻却愚笨地闭着嘴一言不发。中午时分,人们打算确定纬度,却无法精确地做到这一点,因为这时太阳几乎直在我们头顶,所有观测员都不知所措。海面上空到处是鸟,这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考题目来问那些脸色苍白的哲学家们了。我对他们道:“瞧,我们的尸体将是这些鸟的猎物,但我们各自的灵魂将归于何方呢?”他们走开了,而这正是我和人们所希望的,因为他们惊恐的神情会使船员们丧失勇气。晚餐时,这些先生们就不只是一言不发了,他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麻醉自己以忘却近在身边的危险;只有第一桌上的我和第二桌上我的同仁照常用餐。吃罢晚饭并诵过饭后经后,我转身向他们重新提出了那个思考题目并说道:“先生们,在这条船上,这是我第一次在用餐时既未听到令人讨厌的双关语,又未听到亵渎宗教的言论。”我说罢就走了,让他们去考虑吧。过不多时,我发现他们中好几个人神情尴尬地尾随着我,而且我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但我装作没看见。我希望他们做出更符合基督精神的事来。这个集团中有几个人参加过复活节纪念活动,但为免遭迫害,他们几乎是秘密参加的(因为这些先生虽然口头上赞成宽容,但对基督徒却毫不宽容);这几个人请求我重新为其祝圣。于是,我下到底舱去听他们忏悔。他们忏悔过后,另几名哲学家先生也步其后尘,而且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基督徒和罪人。
我不曾料想这么快便见到他们,因此也未与我的同仁商议对待他们应采取既温和又坚定的方式。我决定在进入本题前把本想悄悄言之于我同仁的话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最先找我的几个人对自己放肆的亵渎宗教的言论和敌视(这一切是船上尽人皆知的)进行了自责。我帮助他们彻底清算罪恶;然后,作为当时惟一可能的补赎,我吩咐他们立即当众表示复归而且当众纠正他们在道德和宗教方面犯下的双重错误。我告诉他们,如在这种场合下进行自我谴责,那么,当看到将使船只沉没的岩礁时,我将为其赦罪,不过他们必须激励自己敬畏和热爱上帝,同时真正悔恨其忘恩负义。我还让他们别以为仅仅因为害怕死亡将至就能使其得救。最初两人作了公开补赎后,余者都受到了震动。我的同仁也做了大量工作,见这一方法获得了成功,他也照此办理。
3点至4点之间,船长派人请我到艏楼上去。我去了。当时我们仍时而左舷受风,时而右舷受风航行,但船只明显靠近了东侧下风处的岩礁。我发觉这些先生十分礼貌,他们正以充满信任和真挚的神态等候着我,这倒让我颇不习惯。船长告诉我两条船正在靠拢,以便能利用喇叭筒相互说话,为此,人们希望我在场。我问让我在场有何意义。有一个思想尚未完全转变的人对我说,因为我被认为是视力特别好的人。“好吧,”我答道,“然而现在需要与另一艘船说话,为此需要的是嗓子好和耳朵好,眼睛对此不起任何作用。”“这倒是真的,”船长接口道,“不过您沉着冷静,您可以听得比我们更清楚,我们没有您这样的条件。”事情便决定了下来。这时两条船靠得较近了,船长要另一条船回答它认为我们现在处于什么位置。对方答复是:在天蝎星座尾部(La queue du Scorpion)。这句话如霹雳一般把这些先生们惊得呆若木鸡,因为天蝎星座尾部被认为是无法从中脱身的地方。船长醒过神来后又问道,是否有解决办法。对方回答是:有。正像前次答复一样,我高声重复了对方的回答,但大家不大相信。不过,我们船长作为指挥官下令另一条船在前面航行,我船将随之跟进。另一条船立即升起全部船帆径直朝我们下风处的岩礁区驶去。我走下艏楼重新做起了忏悔。6点时分结束忏悔后,我又上了艏楼,发现我们的处境与两小时前已大不一样。奥默拉先生(Homerat)这位我们当中最好的水手同时又是最坚信宗教的人,他知道在东侧和北侧的岩礁间有一条通道,便从这里穿过了。因此,当我登上艏楼时,南侧的岩礁已在我们后面,东侧的岩礁位于我们右舷,北侧的岩礁位于左舷;夜幕降临前,我们脱离了险境。
望见中国陆地前的四五天时间里,我们未遇任何危险,但令人担惊受怕的事仍不少。任何东西都会使那些可怜的不信神者害怕:海面上有时会布满海藻,它们在这些人眼里成了裸露的岩礁;到了夜间,他们又把鱼群当做水底的暗礁,因为鱼群的活动会使海水闪闪发光,如同暗礁表面的水色一样。正是海藻使我们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