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金,再一个就是把一些计划经济的报纸挤出了市场。
第二个突破口就是体育,体育中最重要的是足球,最早是一些大报的记者,如《人民日报》的毕熙东,他们给沈祥福(编者注:著名足球教练)打个电话,让他出来聊聊,沈祥福就得坐着公交车去找他们,但后来不一样了,比如李响(编者注:著名足球记者)的成功,或其他一些小报,他们用市场化的手段获取新闻,比如,用钱买采访权,这使大报的记者感到失落,这个领域也没有他们了。
当体育和娱乐都被市场侵占后,再被侵占的就是财经。比如胡舒立的《财经》,还有《经济观察报》等,这些市场化的媒体,成了这个领域的主宰和权威,而财经报道在《人民日报》,可能就只是经济成就的报道。
财经之后,对我们来说,就是国际新闻,这是目前市场的动力,国际新闻有人看,好看。国际新闻有一个缺口,传统的国际新闻供给量不足,有结构性缺损,比如,传统的国际新闻中,政治新闻、外交新闻是强项,但这些不是国际新闻最有卖点的,有卖点的是社会新闻、文化新闻、体育新闻、娱乐新闻。国际新闻有市场的背景一是国家的改革开放,老百姓对世界的关注也越来越大。二是中国正在从一个大国走向强国,大国是什么概念,比如乌鲁木齐、北京,是地理范围;强国是什么,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新闻都有可能跟我(指中国)发生关系,因为那个地方有我的利益,有我的国民。
比如巴以问题,那多远呐,但在以色列,中国劳工大批存在,一炸就炸到中国劳工。莫斯科一场大火,里面就有中国留学生。这说明,中国正在成为一个强国,以前国家穷,民间出访的机会少。国家有钱了,全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中国人,这意味着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与中国有关。因此,我们首先要关注国民利益。比如莫斯科大火,遇难的有谁?李思睿。住哪儿?双井。所以北京人都会关注他的命运,这就是国际新闻的一种魅力,就是要把国际拉到北京来。
比如萨达姆被抓,这条新闻的魅力在哪里?伊拉克驻华使馆在三里屯,它的使馆灯火通明,一直到夜里两点,我们拍张照片;使馆的车疯狂地驶入驶出,我们看牌照,居然是美国使馆的,所以我们就在这儿(指使馆)做新闻。另外,新华社的特约通讯员贾迈乐,给新华社赢来了巨大的荣誉,而他当时就在北京,所以我们的记者给他发了一个专访,谈他对此事的看法。第二天的报纸,别人有的我们也有,而我们有的,别人没有。
采访者:你第一次策划国际新闻是什么时候?
王林:第一次就是美国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使馆。当时我给总编的建议是:我们到了该占领国际新闻市场的时候了。
采访者:那时有其他报纸跟你们一样的吗?
王林:没有。那时除了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外,很少有都市报会花很多的钱自己去采写。当时我们也只是认为,从领域的角度,该进入国际了,但最初设计的是想做奥斯卡,从娱乐、体育切入。没想到会碰到这个事件,所以抱着尝试的心态,并没有明确想发稿。
炸使馆的第二天,我们办了签证,第三天,我们就飞过去了。当时,使馆给予了我们最大的方便。我们发回的报道,并不是传统的报道,我们关注的是那种状态下,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对被炸后使馆那些人的生活,我们事无巨细,一一报道,他们早餐吃什么,中餐的菜谱是什么,家属吃什么;此外,我们还报道了在那里的温州人,平时倒腾鞋的人,怎么拿着自己挣的五千美元捐给使馆。那些河南人,在那里烙饼的,一天也就挣二十美元,他愣拿出一千美元捐给使馆的那三个遇难者。我觉得我们的国民在外面,仍然是伟大的国民,他们在国家有难的时候,表现出爱国精神。当时使馆的人不能进那个炸毁的楼,就算有保险箱也没办法拿,他们住旅馆,在国家拨款还没到的时候,他们用的就是这些被某些人瞧不起的人给他们捐的钱。
当时,新华社关注的是北约、南联盟,都是政治性的。我们两个人四处狂奔,帮使馆拉东西,使馆人员为此也很感动,由于开始人们怀疑是贫铀弹,没人敢进使馆,而我们是第一个进使馆拍图片的,一套给外交部,一套我们自己留用。我们当时没有危险的概念,我想我们是职业的。
采访者:这也印证了“北青报”的那句广告词“有新闻的地方就有我们”。
王林:对,这话反过来说也对。有我们的地方就有新闻。
采访者:那就是新闻策划和策划新闻的问题了,你认为这是一样的吗?
王林: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有一种新闻叫“无中生有”,这种新闻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天天能干的事,更多能做的是“锦上添花”。确切地说不叫新闻策划和策划新闻,而是叫前置性策划和后置性策划。如果事先预知这个事一定要发生,我就会提前做,或者说如果觉得这一段没有大新闻,我就自己设计一个大新闻,就是“无中生有”。
采访者:你能举个你认为比较成功的“无中生有”的例子吗?
王林:比如新千年的报道。大家都知道1999年到2000年是新千年,我们提了一个口号,叫“新千年送你二十四个新年”,我们派记者到二十四个时区,根据地球转动,送读者二十四个新年。这就是“无中生有”。又比如,2000年到2001年,新世纪的开始,我们提出了“寻找世纪的足迹”,采访霍金、克隆羊、广岛、奥斯维辛,等等,把人类这个世纪历史中的重要的东西,都让记者去采访,这也是纯策划。另外还有“服饰一百年”,就是把这一百年的中国服饰展示一遍,但模特是我们的编辑记者。
采访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王林:这倒还没觉得难。只要你追求一个原则,就是要与众不同,或叫语不惊人死不休。关键在于你的积累,以及你是不是对新闻有兴趣,这很重要。例如,因为报道南斯拉夫使馆被炸事件,我们发行量上升了百分之十五(零售量),我们两个人花了四万,广告量也得到了提升,这是直接的效益,间接的是让广告商有一种震惊,都市报第一次走出国门,他会觉得你这张报纸真的了不起,无形中体现了报纸的权威感,你花四万、一百万都不一定能得到,这是一个想法带来的。
采访者:怎么培养这种想法?
王林:这是市场带来的。你要与众不同,就要做别人做不到的事。别人做不到的事有三种,一种是比胆量,一种是比资金,一种是比智慧。最容易的是胆量,比如在贝尔格莱德,进那个楼就比胆量。再就是比钱,新千年,我们投资四百多万,这在当时,做一个采访花这么多钱,别的报纸想都不敢想;最大的投资是世界杯,我们派了记者采访三十二强,而且在韩国印刷,共投资九百六十七万,而那两个月的收益是一亿六千万。最后就是智慧的较量了,就是申奥,那时北京所有的都市报都去了,还有广州的,我看到有多达十家的都市报都进入国际新闻的领域。但我敢说,我们取得的是绝对的优势。
胆量不用比了,从钱的角度说,我们的规模最大,去了十二个记者,配置了最好的通讯设备,两台海事卫星电话,雇了两辆面包车做流动发稿车,全莫斯科除新闻中心,有主会场、明星团、唐人街、使馆、华人商会五个点,很少有媒体能同时覆盖五个点,晚报能勉强覆盖,但莫斯科很大,我们的优势在于有两台流动发稿车,比别人提前了十五分钟,我的号外是第一张有现场感的、有动感的号外。
采访者:智慧体现在哪儿?
王林:这个智慧体现在你不仅有钱,而且你要会用你的钱,你要学会配置。我们随时让采访记者与发稿车最近,我们的速度就会最快。未来的比拼在于如何配置资源,比如《广州日报》的报道团,设备非常先进,但是仅仅把人武装到牙齿没有用,而在于你怎么让他把资讯最快地传出去。也就是未来终端与连线的配置要占到你投资的百分之四十五,通道很重要。要知道如何调配采访,对地理环境熟悉十分重要,我们早到了七天,把所有采访点都跑了几遍。最终我们比新华社提前了三十五分钟,这意味着,我们的号外比其他所有报纸的号外快了四十分钟,老百姓狂欢时拿着的报纸都是我们的。
第三部分第39节 小报做出大新闻(2)
智慧还包含着操作,操作是经验。我们比别人早,比别人做得更宏大。比如迎接新千年,我们调派二十四个记者,过去我也认为智慧只是一个点子,其实不是,智慧讲究的是结构。比如2004年的奥运会,奥运会最大的问题是缺少采访证,我们联合十三家都市报组成了联合采访体,一个城市一家(都市报),共十四家,进行横向联合,我们会成为除中央电视台、新华社外的第三大报道势力,我跟希腊政府新闻部说这是百分之七十五的中国。
采访者:干脆办家通讯社?
王林:你说的开玩笑的话,不过正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中国的都市报就缺一家商业通讯社,我们做这个只是尝试,中国最有力量的都市媒体全在这个联合体中,原来我们共有七张采访证,后来希腊政府新闻部听说我们十四家媒体的强大实力后,又拨给我们十五张“外卡”,这样我们已经拥有三十张采访证,而新华社是二十三张。都市报需要的是有人给它提供一家报纸没有能力完成的资讯,这也是通讯社存在的理由。说服大家成立联合体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1+1》2,这是从报道的角度来说;从费用的角度说,就是1+1 采访者:到目前为止,你最成功的策划案例是哪个?
王林:就团体而言,我觉得最符合现代操作的是申奥,从个人角度来说是阿富汗。有人说成就一个战地记者,需要三次战争采访,原来我不理解,当我走第四次的时候(前三次为车臣、东帝汶、南斯拉夫),我就真正悟到了做一个战地记者所需要的各种经验,我可能以后不会再去,但我的经验可以指导我们的年轻记者,我敢说五年之内不会有人超过我。
采访者:你认为国际新闻后,继续走向市场化是什么新闻?
王林:政治。现在应该上的是评论,是新闻评论,评论在今年或明年会成为热点。然后就应该是本市新闻的细化竞争。主要是指区域上的,就像《人民日报》有华东版、华南版一样,本市新闻也会有东部新闻、西部新闻等等。也就是让报纸最大限度贴近读者的家门口,越贴近的时候,报纸的特征就越明显。这种东西,网络、电视、广播都很难做到,而报纸就可以。这就需要给报纸一个新的定位。美国的报纸现在就是这样。
采访者:你认为中国的报纸会按美国的方向走吗?
王林:中国内地的传媒只会跟两个国家对话,一个是美国,一个是俄罗斯。这三个国家都是大国和强国的视野,他们的国民在看世界时很容易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