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灵摇摇头,严颜厉色,对那位姑娘说道:”闲云大师老前辈身为少林寺当代掌门,论武林辈份,姑娘亦不应如此轻言侮蔑。慢说小生不能引导姑娘前去,纵使能引姑娘,小生亦不愿做这种引见之人。小生尚有他事,不克奉陪,请了!”
祁灵道罢一声“请了”,一拱手,便从姑娘身旁穿身过去,他当时心里感到奇怪这位姑娘长得秀丽可人,为何如此言行之间,有一股煞气?
人正在想着,突然身后一声娇叱:“你往那里走?”
随着语音而至的一股劲风,顿时打祁灵右肩一把抓住,随着向后一拉。
这一抓一拉,少说些,也有数百斤力气,像祁灵此刻走路,与一般人无异,脚步不沉,身形不稳,突然间来了这样一股强大的吸力,向后面拉去,身形顿时就像败絮随风,连人都被抓得凌空了。
就在这一瞬间,祁灵自然蓦地想起闲云老和尚亲自传授的四式凌空腾挪闪让招式:“乘槎渡海波浪急,舞袖凌空风送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祁灵被抓凌空后拉的一刹,祁灵忽地双手猛撑,挺腰一拧,身形螺旋闪电一转,只听得“嘶啦”一下响,祁灵后背轻裘与青衫,就在这拧身一转之际,撕下了一大块。
就在这“嘶啦”一下响的同时,祁灵如法炮制,继续而来的一招“风送平”,双腿平伸两脚一蹬,呼地一声,像是一叶落帆,飘然落到一丈开外。
这一连串的动作,叙述起来一大连串,可是在当时都只是间不容发,转眼一瞬的事。等到祁灵急忙里施展那一招“舞袖凌空风送平”飘身落地,多少有些惊喜而又意外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眼看着对面那姑娘,也是怔怔地在那里,手里还抓着祁灵的半幅衣衫。似乎对于祁灵那样莫名其妙的一拧一舞一蹬,感到神奇已极。
如此二人相对许久,半晌,祁灵才拱手说道:“姑娘恕我冒昧,可否请姑娘将寻找闲云大师的用意,概略告知小生,间或容有误解之处,小生日后会见闲云大师时,定愿代为说明。”
那位姑娘又抬起眼睛,对祁灵凝神注视了半晌,没有回答。
祁灵接着说道:“姑娘如能三思,定能体察‘冤家宜解不宜结’的真意……”
祁灵话还没有讲完,那位姑娘突然一声冷笑,尖锐如针,就象脱手抛出一柄利剑直窜高空,冷酷无比。接着一字一句,厉声说道:“你装模作样,掩饰不了你两眼未曾全部蕴藏的光芒。
好朋友!后会有期!”
说着话,顺手一丢,将扯在手里的衣襟,扔在地上,掉头向五皇顶走去。刚走没三、五步,突然一点足,人起如风,身去似箭,掠过玉皇庙前,顷刻隐没在山下云雾里。
就在这位姑娘微拧柳腰,点脚离去的瞬间,祁灵清清楚楚地看出,在她的左臂上印着两脚土印,分明是方才那一招“舞袖凌空风送平”所留下的痕迹。
祁灵为之嗟叹不已,照这位姑娘临去身形,起落数丈,轻盈如燕的情形看来,身怀绝技。
已臻精湛之境。如果依照他那种急躁的脾气讲来,只怕自己难逃他那拳掌或短剑之下。如此看来,武林之中,每以一两句话之间,便有人横尸五步,流血眼前,使人顿生暴戾之感,而缺少一种祥和之气。
同时,祁灵以为像闲云老和尚这种与世无争的人,竟然还有人三番两次寻衅上门,更是令人为武林这种动掣寻仇的风尚,为之扼腕兴叹。
为了这位来去突然,而又不晓姓氏的姑娘如此一搅,使得祁灵对武林的种种切切,感到万千慨叹!一念之间,大有:“从此撇开是非、恩怨,还是从头十年寒窗,求个封妻荫子……”
眼望脚下,云潮渐涌,飞烟扯絮,在脚下起舞翻腾,祁灵更是见而感慨:“如果不下泰山,此生真如脚下的白云,变幻无常,随风消逝,负此一生。”
意念突然一决,顿时迈开大步,穿过玉皇庙前,寻到一条石径,充满慨然感叹,走下山去。
祁灵刚一迈上石径,忽又转念想到:“与人一诺,终生不渝。
我不能为这一点感慨,便转移诺言,徒让铁杖僧与千手剑空自含恨九泉,我祁灵岂不是空读诗书么?”
此念又起,祁灵踌躇在石径,举足不前。
就在这时,忽然脚下云雾翻腾,一条人影。破云排雾而上,身形刚一落定玉皇顶上,便叱叫道:“姓祁的!姑娘有一事问你。”
祁灵一震回身,竟是先前掠身而去的姑娘,去而复回,如今又是盛气凌人的站在玉皇庙前。
祁灵拱手说道:“姑娘有何询问,小生知无不言。”
那位姑娘哼了一声,傲然地说道:“你来到泰山日观峰为时多久?何时曾经见过闲云老贼秃?”
祁灵应道:“小生来到日观峰为时短暂,闲云大师离去亦为时不久。不过小生有一浅见,见教于姑娘。姑娘对闲云大师有何宿怨,而致如此愤恨于这位方外高僧?”
那位姑娘厉声叫道:“我与这老贼秃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你道我叫他一声老贼秃是过份么?”
祁灵闻言大惊,连忙说道:“闲云大师过去主持少林寺数十年,极少在外走动,且其为人宽恕忠厚仁慈无限,如何会与姑娘有如此深仇大恨?”
那位姑娘说道:“老和尚束下不严,宽纵门人败德伤行,奸杀害命。门人逃逸无踪,这笔账我不算在老贼秃头上,我去找谁来?”
姑娘这几句话刚一说出口,祁灵听在耳里,宛如焦雷过顶,“嗡”的一声,神情顿形紧张,差点就要头晕目眩,不能自己。
祁灵如此一阵张慌失措,还没有说出话来,那位姑娘又说道:“天见怜,使我能获得雪恨报仇的能力,从少林寺追访到泰山……”
姑娘说到此地,祁灵忽然大叫道:“姑娘!你不要说了!”
那位姑娘当时为之一怔,望着祁灵那样星眼圆睁,剑眉高挑,玉脸涨得通红,不禁说道:
“你与闲云老和尚彼此熟悉,忘年成交。我才把事情的始末由来,概略说与你听,是非曲直谁是谁非,怎么你又不听了呢?”
祁灵松了一口气,问道:“请问姑娘尊府住址,是否在嵩山附近?”
那位姑娘忽然有一种难以抑住的伤感,遽上眉梢,突然变得委婉哀伤的点点头,说道:
“祖上定居嵩山之麓,如今是家破人亡……”
祁灵叹道:“姑娘!这不仅是关系姑娘一家血仇,更关系着一个武林大派兴衰更替的一宗冤案。”
那位姑娘忽又遽睁带泪的风眼,说道:“怎么?你说是件冤屈的案件么?”
祁灵点头说道:“方才姑娘一说到纵容门人伤德败行,奸杀害命,我便怀疑姑娘一身血仇,与小生所要追寻的线索,同出一辙。及待姑娘说出世居嵩山之麓,更证实无疑。小生从姑苏赶到泰山,潜居在日观峰上,就是为了着手访察当年嵩山之麓,奸害杀命,少林僧人身负沉冤,而真正凶手,却自逍遥自在……”
祁灵正想将铁杖僧蒙冤的情形,详细说出来。他希望能与这位姑娘携手合作,一个为亲报仇,一个为友雪冤。正说到此处,忽然身后一阵风响,祁灵被风一涌,几乎站立不住,忽然又听到“蓬”的一声,震得砂石四飞,劲风四溢。几乎与这一声震荡的同时,又听得那位姑娘娇呼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祁灵急忙过过身来,留神一打量,不知何时,在玉皇庙前站着两个人。
靠着自己身边不远站的是一位道长百结,垢面蓬头,赤着两只脚的邋遢道人,此刻正龇着一嘴白牙,笑嘻嘻的望和他相对而立的人。
站在邋遢道人对面的,是一位举止潇洒,容貌英俊的中年秀士,一袭宝蓝色的长衫,看不出是何质料,穿在身上,轻盈飘逸,飘飘欲仙之状,那位姑娘此刻挨近这位中年秀士,非常亲近的站在一起。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向那位中年秀士说道:“老人妖!这把年纪还是那么不讲道理,对一个后生小子,竟然会那么暗下毒手,亏你好意思。”
中年秀士尴尬地笑了一笑,轻抚着那位姑娘的柔发,向邋遢道人说道:“邋遢鬼!你还没有死么?怎么又跑到这玉皇顶上来混饭吃?”
邋遢道人呵呵地笑道:“人妖!你安份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收徒授艺,应该是痛改前非了?没想到你又跑到玉皇顶来找老和尚麻烦,我要是不在此地,岂不是赶不上这场热闹么?”
中年秀士皱了一皱那两道人鬓的剑眉,勉强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徒有一笔旧账,要与闲云老和尚结算一次,师徒关心,我放心不下这才来到泰山……”
邋遢道人没有等到他说完,便说道:“算了!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老人妖的为人,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丐道。还不是恶人先告状,抢个先筹。”
中年秀士也抢着说道:“邋遢鬼!这回你可错了,老和尚纵容门人……”
邋遢道人震天价的一阵大笑,拦住了中年秀士的话头。这一阵笑声,就像是一阵响雷过顶,震得周围白云激荡,松涛顿起。祁灵站在一旁,忍不住掩上耳朵,感到一阵心惊。再看对面的中年秀士,英俊的脸上,透出一点苍白,左臂一搂身旁的姑娘,厉声喝道:“老鬼!
你狂笑卖弄什么?老和尚纵容门人,奸杀害命,我徒儿须少蓝亲身经历,难道是假?”
邋遢道人收笑声,点头说道:“方才这位娃娃和须姑娘谈得不少,我道人听得虽不仔细,却能猜想一二。老和尚的为人,我不猜疑,须姑娘的遭遇,我更不疑猜,我丐道要猜疑的倒是你这位老人妖,怎么突然慈悲为怀,救人授艺。”
中年秀士顷刻涨得满脸通红,怒声骂道:“邋遢鬼!你胆敢信口伤人,天下好事只允许你们做?你如此欺人,今天饶你不得。”
邋遢道人忽然变得一脸严肃,极其认真地点头说道:“多年不见,你这位老人妖想必又有了新花样,我道人倒要见识见识。
如果不幸被我道人猜中,这娃娃将来还要找你算账,此时不领教你,日后更是难防。”
祁灵站在邋遢道人旁边,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论,中间似乎牵扯着闲云老和尚,牵扯着中年秀士,牵扯着那位须少蓝姑娘,甚至于这位邋遢道人也自我牵扯在内,祁灵听来,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地站在一旁发怔。
如今这位邋遢道人竟指着祁灵说他将来要与那位中年秀士结算老账,更使得祁灵糊涂。
中年秀士两道神光似箭的眼光,停落到祁灵身上,一线杀机又起。
邋遢道人忽然又跌足笑道:“我道人是愈来愈糊涂,其实你老人妖知道得比我更清楚,要不然,你也不会从背后就暗施袭击。啊呀!不要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事情真相愈来愈明白,我道人就难免忍不住要管闲事。是了!还是领教领教你这位老人妖功力精进到何种程度。”
邋遢道人如此口没遮拦,侃侃说来,中年秀士站在那里显得忐忑不安。忽然左臂一松,须少蓝姑娘轻轻推开一边,一抖大袖,飘然上前两步,寒着脸色说道:“丐道!我北岳秀士尊你游戏江湖,不失为是一位高人。你如此一再含沙射影,移花接木。来混淆人听。只怕今日我们要一了多年未了的心愿了。”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说道:“任我含沙射影,你用不着暗自心惊,为人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