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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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一奇- 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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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灵栗然一震,他断然没有想到,千面狐狸竟然对善恶问题,有如此更深更新的境界,善与恶,有一念之间的差别,也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价值距离,令人听后,毛骨悚然,才知道为善力行不懈,不幸点滴之差,可能前功尽弃。
  祁灵如此悚然而听,靳一原却转而含着微笑,向祁灵说道:“祁灵!你知道老夫有关突然归隐的前因后果否?”
  他说到此地,又立即挥手拦住祁灵,又接着说道:“老夫是说,你所听到武林之中,传说老夫如何归隐的原因,究竟如何说法?”
  祁灵不会撒谎,而且他也不愿意欺骗这位千面狐狸,当时他立即说道:“武林之中,晚辈所听到的传说,是说老前辈由于双目失明,因而灰心归隐。”
  千面狐狸靳一原听到祁灵如此一说,忽然震声大笑,笑声回荡,历久不歇,在笑声里可以听得出,有不少伤心与凄绝的意味。
  渐渐地,笑声收敛,周围寂静无声,靳一原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祁灵!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在飞来峰三担种此时此地,你要记住,愈是名头大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能有一点偶尔的差错,否则,你的一切善行,都归之陨灭,你的任何行动,都要加之以极不光明的揣测,祁灵!你将来会成为名震武林的高手,老夫的一切,就是你的殷鉴。”
  祁灵灼急又沉重地说道:“靳老前辈!武林中这种传说,是有所错误么?”
  靳一原苦笑点点头,说道:“方才我说过,人能顿悟,便能急流涌退,或者是革面洗心,老夫一旦顿悟到善恶之别,如此之重,没有勇气再留江湖,因而隐居山林,在刀光血影的生活中,做一个急流勇退之人。”
  祁灵点点头,但是,他立即说道:“老前辈退隐江湖,是为明智之举。……”
  靳一原忽然失笑说道:“事有利弊,永远难以分开,急流勇退,固是明智之举,但是,祁灵!你不曾想到,由于老夫如此决心退隐山林,使老夫一怒之下,双目失明至今。”
  祁灵大惊失色,他记得回春圣手逯雨田对祁灵叙述千面狐狸的身世,曾经说到他的一双眼睛是伤在他徒弟之手。难道……
  祁灵回头看看丛慕白,丛姑娘眼睛里也流露着茫然的神色。
  靳一原忽然向丛慕白说道:“慕白!你曾经听到说过,老夫这双眼睛,是伤在何人之手么?”
  丛姑娘恭谨而小心地回答道:“晚辈闻听家师说到,老前辈是激于一时之愤,自毁双目。”
  靳一原嗯了一声,转而又向祁灵说道:“祁灵!你又听到何样的说法?”
  祁灵说道:“晚辈听到的略有出入,老前辈因为收徒不慎,双目是伤在门人之手。”
  靳一原摇摇头,但是立即他又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人所听到的传说,有对,也有不对之处,老夫双目失明,是伤在自己之手,但是,也确是由于收徒不慎,所招致的后果。”
  虽然这件事经过靳一原如此说明,但是,在祁灵的心中,仍然觉得这是一个谜,既然收徒不慎,为何又要自毁双目?
  千面狐狸靳一原说道:“说了半天老夫的往事,你们两人想必听来平淡无味,乏善可陈,但是,你们不要急,也不要以为这一段往事与你们无关。”
  说到这里,靳一原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自我解嘲地笑道:“老夫这一段往事,可以谓是: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祁灵你们两个娃娃,不妨猜一猜,老夫当年收徒不慎,这个激愤老夫自毁双目的徒弟,他是谁么?”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然,慢说当前祁灵和丛慕白,只是一对武林后起之秀,对于前辈的掌故,知之不多,即使是紫盖隐儒,以及回春圣手,他们对祁灵和丛慕白谈论之时,又何尝知道千面狐狸的门人为谁?
  千面狐狸的本身,就是谜样的身世,他的门人,更是从未传说于江湖之中,这个问题使祁灵和丛慕白瞠然以对。
  但是,这两上后起之秀,心窍玲珑,只稍微一顿之后,便立即想道:“靳一原他会如此糊涂么?假如他的门徒,是我们从未相闻,也从未相见的人物,他会叫我们猜么?他既然叫我们来猜,这个人十有七八是我们认识的人物。”
  这个推断,是有道理的,但是,在祁灵和丛慕白所认识的许多武林人物当中,谁会是千面狐狸昔日的门人?令人莫知所思。
  千面狐狸靳一原停顿了一下,便又笑道:“这个人是影响老夫近数十年来,最大最钜的人物,当你们能够猜到的话,便知道老夫方才对你们所说的一段往事,多少与今天此行,尚有关连。”
  祁灵忽然一个激动,正待脱口说出,可是回头看看丛慕白,似乎也是跃跃欲试,祁灵又不觉将话缩了回去。
  千面狐狸接着平静地说道:“祁灵!你们大概业已猜到,但是,却不敢断然出口,也就是不敢完全相信,这是事实,现在老夫要告诉你们,昔日导使老夫自毁双目的人,便是今日你们因他而来的人……”
  言犹未了,祁灵和丛慕白双双惊呼,这种惊呼仿佛是有些意外,又仿佛又在意料之中的感叹。
  千面狐狸却平静如常地说道:“他就是今日为害武林的万巧剑客鲁半班。”
  这几个字,真是惊人之笔,虽然,祁灵和丛慕白的心里,也猜想到了万巧剑客鲁半班,但是,这毕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如今从千面狐狸自己口中说出来,是何等的令人感到惊奇?
  祁灵和丛慕白,当时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当千面狐狸靳一原说出“万巧剑客鲁半班”
  这七个字的时候,心中的悲愤,是如何的难以言喻?而且这中间,一定还有一段极其曲折的事实,他们要静静地听下去。
  千面狐狸靳一原长吁一口闷气,平静下内心的激动,缓缓地说道:“以你们的聪明,在我未说出鲁半班之前,相信你们也已经猜想到了,但是,即使你们猜想到了,相信你们仍旧是感到惊讶与意外。”
  靳一原说完这几句话,停顿了一会,复又抬头向祁灵说道:“祁灵!你心里是否还对方才老夫一再相试的情形,感到纳闷,乃至感到心有不平之意。”
  祁灵当时立即说道:“老前辈考验晚辈之用意,是在认真晚辈的为人,晚辈虽则愚蒙,也当了解,岂有纳闷之意,乃至于还有不平之心么?”
  靳一原点点头说道:“虽则如此,日后你娃娃若要想起这件事,难免还有耿耿在心,以为老夫今日所为,失之太过,其实,老夫失算一次,不容重蹈覆辙,所以,才不惜一再相试。”
  丛慕白在一旁接着说道:“靳老前辈之意,你那一段往事,应该还有下半段没有说完,是不是就是那一次的失算?”
  靳一原凄凉地笑了一下,对丛慕白点点头,说道:“二十年来,老夫已经将这一段往事,烟没尘封,不愿再想,但是,事到今天,却不能不对你们一一说明。”
  祁灵连忙叫道:“靳老前辈!晚辈冒然触起旧创,失礼失极,如果事非必需,晚辈可否请老前辈暂停掀起旧痛?”
  靳一原摇头说道:“你们不必为此不安,事有必需,情当立说,还是让老夫从头说来,权当它是一抒心头闷气,又待何妨?”
  祁灵默然了!丛慕白也默然了!他们不愿触痛靳一原的旧创,是属真情,但是,他们想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灭绝师伦,叛逆无道的内情,也是千真万确,在这两种不同的心情之下,他们只有默然来倾耳静听。
  千面狐狸靳一原紧闭着眼睛,端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像是等待一再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像是回味昔日的一段创痛,心有余恨难消,良久,靳一原长叹出声,右手轻轻地理着胡须,神情突然变得极其黯淡,沉重地说道:“老夫自出道江湖,闯荡数十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既不开门立户,更不授业传徒,没有料到临在我立意洗手归隐之前,破了自己的陈规,竟收了一个门人,这人便是鲁半班。”
  靳一原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自从老夫遇到鲁半班之后,不仅打破不收门人的陈规,而且我还发现一个道理,我发现过去数十年所没有动收徒之念,那是因为从未遇到过一个资质上乘的人才,当一个资质极佳的人才,遇在当面,收徒授业,继承衣钵的观念,便油然而生。”
  丛慕白在旁边接着说道:“老前辈之意,鲁半班资质之佳,为老前辈所仅见?”
  靳一原点头说道:“娃娃!不怕你们两个人心里不舒服,老夫要说一句老实话,若以你们天赋之佳,根基之厚,衡诸当前,应该是风毛麟角了,但是,卅年前的鲁半班,绝不稍逊于你们,而且他最使老夫赏识的,还是他在聪明伶俐之外,那一股志比天高,气吞四海的野心。”
  说着话,靳一原又不禁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虽则老夫已有退隐山林之心,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者物以类聚,老夫靳一原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自然更赏识这位年轻的鲁半班了。”
  祁灵缓缓地接着说道:“一个人志比天高,气壮河岳,有野心原本不是坏事。”
  靳一原又露出惨淡的一笑,说道:“按理说,确是如此,一个人如果窝窝囊囊,没有一点野心,对武林固然没有害处的危险,但是,也对武林没有丝毫助益,这种想法,对于一个出世隐居的人来说,倒是最适合的,所以说,有野心的人,只要归之于善,而不流之于恶,这等人武林中原是不可或缺的。”
  靳一原说到此处,又摇头说道:“不过,老夫当时收容鲁半班之时,只是喜欢他那种勃勃欲起的志气,至于他为人到底如何,老夫没有去详加考究。”
  祁灵和丛慕白都不由地同声感到叹息。
  靳一原接着说道:“闯荡江湖垂数十年的人,一直都是孤身独影,如今一旦选中了徒弟,顿然想起过去的数十年,过得如何寂寞,因而也就愈加对于眼前的徒弟,愈为钟爱,老夫所谓的钟爱,不是相同于一般,乃是恨不能将自己一身医道、技巧、易容、和武功,点滴都传授给鲁半班,希望他真能够继承老夫在江湖上的盛名。”
  丛慕白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问道:“靳老前辈对待鲁半班,情比海阔,谊比天高,鲁半班只要稍具人性,他都应该感恩于老前辈,终生永志不忘才对,为何他……”
  靳一原笑道:“慕白!这是你娃娃的想法,那是因为你没有狠毒之心,换过鲁半班就不同了。”
  丛慕白正待分辩说些什么,祁灵却先他问道:“鲁半班随老前辈习艺数年,难道老前辈竟没有丝毫察觉么?”
  祁灵说到这里,似乎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不合自己身份,当时又立即接着说道:
  “以靳老前辈江湖历练之深,阅人之众,自是明察秋毫之末,鲁半班能够数年之内,隐藏本性,而不着痕迹,也确是武林少见。”
  靳一原朗声笑道:“祁灵!你不必故意向老夫脸上贴金,鲁半班随老夫习艺数年,朝夕一起,竟然不能察觉他为人本性,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为老夫卸责,因此,一切结果,应该说是孽由自取,再就只能归之于天意,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难免没有作孽之事,天意命我折辱在自己徒弟之手。”
  靳一原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情渐趋黯淡,朗朗地笑容,又归于消失。
  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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