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秀士对于祁灵这种刻意嘲弄,倒是弄得心里有些紧张,若论北岳秀士的存心,早就想一举手击毙祁灵,以除心腹大患。
但是,他也深恐此举,更启家人之离宝贵,不是他受情势所为。
如今祁灵若无其事地轻意嘲弄,北岳秀士自然而然认为祁灵其有恃而来,当时便冷笑说道:“娃娃!就是你那位邋遢老鬼的师父前来,也未尽然能在我再炼青虹之下,走上十招,你也妄谈瞻仰我的绝技么?”
祁灵摇头笑道:“北岳秀士!看你色厉内荏,分明为泰山五皇顶一剑之差,如今心有余悸,不过今天不必害怕,我师父遨游天下,没有闲情来到嵩山,你要在我身上找回当初一剑之羞,良机不可失。”
祁灵如此一语道破北岳秀士的心病,而且毫不留情的揭开泰山玉皇顶上败走一剑的秘密,北岳秀士顿时一阵红晕泛上脸来,不觉老羞成怒,双眼带煞,舌绽春雷,右手闪电疾抬,已经提足七成真力,正要挥出一招阴灵掌力。但是,就在这举手待发的瞬间,忽然一个念头闪电一转:“这娃娃在玉皇顶上,已经获得丐道人开顶授艺,功力必已不凡,丐道人对我知之甚深,这娃娃今日竟无所惧,必有所恃,万一自己失手输招,宇内二书生的声誉,便荡然无存。”
北岳秀士算计过多,奸诈太深,一再顾虑“必有所恃”,竟使已经抬起来的右手,蓄足七成真力,迟迟未发出去。
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闪出一人,当前一打问询,朗声说道:“前辈暂息盛怒!这位施主胆敢在少林寺内猖狂,少林寺容他不得。”
说着话一个旋身,灰色僧人转起一阵劲风,忽又哼声一停脚,指着祁灵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面对高手如云,你还不束手受缚?难道还想逃出这座大雄宝殿?”
祁灵早就看清楚来人是乘隙脱出戒恃院僧人包围的了净和尚,此刻竟越过北岳秀士的身旁,走向前来。
祁灵不觉大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欺师灭祖破坏清规的了净和尚,像你这种藐视本门戒律,不谙佛门礼教的人,也配站在少林寺大雄宝殿之上说话,我不屑理你,少不得自有贵寺执事大和尚给你应得之罪。”
了净和尚在少林寺中算是不弱的高手,他心怀叵测,暗藏诡计,鼓动了闲灵老和尚,挑起同门之争,眼见得心宅仁慈不忍置辩的闲云老和尚要中他的阴谋,半途出来了一个祁灵,平地阻搁了既成之事,了净早就把祁灵恨到了极点。
同时,他心里盘算,一个月前,祁灵还是一个不谙武功的书生,虽然他自称是神州丐道的门人,难道在一个月之内能够尽得丐道人所学?
而且,了净和尚看到祁灵对北岳秀士毫无惧意,他不认为祁灵是心有所恃,而是以为祁灵武功浅薄不知厉害的原故。所以,了净一见北岳秀士几次想出手又中止,自己便趁势挺身而出。
没想到祁灵迎头给他就是一顿臭骂,殿下僧众虽然不知道了净在泰山纠缠闲云老和尚传授少林绝技的事。但是,像这种全寺僧人俱在,那里轮到了净出来讲话?何况戒恃院四位僧人拿他在先,这个行为正是祁灵所说的“欺师灭祖,破坏清规。”
了净和尚被祁灵骂得一顿火起,怒吼连声。脚下顿化流星赶月,一点直窜而前,双臂挺直如棒,呼、呼两声,式如双龙出水,又似怒海腾蛟,掠起两股劲风,向祁灵上盘攻出一招两式。
祁灵一上眼立即认出,这是少林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的蜕化而来,挥臂连扫带绞,疾起杖法中的“宝杖降魔”和“扫荡魔氛”。
祁灵熟读铁杖僧的手抄秘笈,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更是烂熟在心,可是,祁灵当时不封不架,脚底生风,衣角化云,极其轻盈地闪开了净的当面抢攻,轻笑说道:“念你在泰山引导我到冷泉岩前,引路之功不可没,让你两招。”
了净一招出手,两式落空,不但没有惊觉到自己的功力不如人,反而惹起怒火如焚,一蹬双脚,咛地一声,直起两丈,双臂趁下落之势,当头劈下。这一着看去简单,但是祁灵知道这是一百另八招的狠着“九天雷鸣”,尤其了净是以双臂代杖,在凌厉如电的声势中,还有着无比的灵活变化。
祁灵一偏头,右肩斜撞,翻身巧演一式“卧看巧云”,脚下连演“灵鹊渡桥”,这两招极其平凡的招式,配合得恰到妙处,刚刚以一瞬之差,闪过了净凌空一击。
祁灵刚一闪过,人却显得从容自得毫不匆忙,贴地一旋,流水行云样地滑到闲云老和尚面前,一收腿,挺身而立后又立即落地一躬,说道:“老前辈要以菩萨心肠,来行霹雳手段,重振少林盛誉,力保清规无损,当自此人开始,晚辈临行之前,家师曾命晚辈送还老前辈一物。”
说着话右手从怀中取出长约一尺余的一个包袱,双手捧递,闲云老和尚低喧佛号,说道:
“贤师徒之盛意,老僧尊敬不如从命,只是此心已灰,厌倦武林……”
祁灵连忙接着说道:“一俟老前辈尘缘应了之时,家师自会前来谒教于老前辈。”
闲云老和尚叹道:“令师世之奇人……”
言献未了,祁灵身后一阵劲风,贴身已到,原来了净一见祁灵站在闲云老和尚面前谈起话来,当时又是气又是顾忌,气的是:祁灵竟然对自己的攻势,视若无物;顾忌的是:闲云老和尚毕竟是掌门之尊,这份自然而生的威严,使得了净忐忑不前。
就在这一停顿之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传音入密”的蚁语蚊声。
“你想除去这姓祁小娃娃么?尽管上前去,硬劈他一掌。”
了净心里不禁为之一动,倏地一回头,只见北岳秀士姚雪峰,正含着一丝阴笑,望着他示意。
了净霍然而悟,微微一劈首,欺身直上,贴近祁灵数尺的地方,倏地一翻右掌,震腕疾送,一式“力劈天柱”,提足十成真力,劈空而下,向祁灵夹背劈来。
了净和尚震腕劈掌的瞬间,顿时觉得自己命门一颤,内力立即汹涌如潮,直达石臂,这一掌劈出去,也不知道遽然增加了多少劲道。了净和尚知道自己一掌七成力道,等闲人等也难接下,如今遽然增加了如潮涌至的内力,对方即使是铁铸的,也要被自己一掌劈成铁饼。
祁灵和闲云老和尚说话,也是成心气气了净和尚,人虽在讲话,心神未分,一直注意着了净的动静,当了净突然一掌劈空而来,便自一个翻身,嘴里说道:“两招让过,在下可要还手了。”
人在说话,右掌由下而上,轻飘飘地推出五成掌力。
双方掌风一激,蓬地一震,大雄宝殿回声如雷,余音历久不绝。
祁灵当时身形一震,差一点向后一仰,不由地大惊,他真没有想到了净和尚竟有如此雄浑深沉的掌力,其实他还没有想到,要不是他服过七阳丸,用过百灵丹,饮过数滴千年鳝精的血,再经过神州丐道的开顶授艺,这一掌就无法承受下来。
祁灵趁时打量了净,仿佛受了极大的震动,站在那里圆睁着双眼,露着惊诧的光芒,胸前起伏不停。
祁灵没有想到了净是有人暗中助力,一阵诧异之后,顿时怒气填膺,右臂疾伸,五指梅花屈伸,闪电探向了净前胸。
就在祁灵探手前抓的一瞬间,只听得北岳秀士怪叫一声:“五梅捧日凤爪抓!老鬼的家当都传授了。”
北岳秀士惊叹未了,祁灵的手指尚未触及了净和尚左肩琵琶锁骨,了净和尚便如中痛击,一颤而号,萎顿于地不起。
祁灵突然一停右手,喝道:“在下手不伤人,但愿你回头是岸,接受少林戒律应得之罪……”
祁灵话刚说到此地,了净和尚蹲在地上的身形忽地凌空而起,竟然被北岳秀士拦腰一把挟住,并且指着祁灵说道:“娃娃!
你上门欺人,少林寺会找你算账,这和尚伤在你五梅捧日凤爪抓之下,别人医治无方,我不忍见佛门弟子无端受刨如此,携回治疗,你娃娃的无礼冒犯,少不得我要找你老鬼师父算账。”
祁灵站在那里不动,只是朗声呵呵笑道:“秀士!你请吧!
须少蓝姑娘不在你身旁,我这笔账就无法算清,不用你找我恩师,在下祁灵少不得要前往北岳,重新算清十数年前栽诬到铁杖大师头上那笔老账,而且这笔账自有须姑娘要加算利息亲自讨还的,至于少林寺和尚的事,用不着你北岳秀士挑拨,是非曲直,早在人心,你走,我不拦你。”
祁灵说完这一顿话,北岳秀士冷笑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了一下挟胁下的了净和尚,忽然一沉脸色。大袖微拂,人起数丈,半空中竟自然发言说道:“佛门净地,我不愿意血溅大殿,容你多活一个时期,告诉你那位邋遢老鬼师父,北岳恒山生花谷如椽严前,我等你师徒一个月,逾时不到,休怪我秀士柬告天下武林,唾弃你师徒二人。”
北岳秀士这一段话说得不短,人在空中悠悠而言,虽然人去无踪。话音却是字句分明清晰入耳,这一份功力,不仅是大雄宝殿之前数百僧众为之惊愕,少林寺的一流高手以及祁灵也都为之暗自心惊。
轻功进到踏虚蹈空的地步,并非太难之事,但是。像北岳秀士姚雪峰这样,临去悠悠,发话自如,那是值得惊人的。
祁灵目送北岳秀士姚雪峰之后,心里沉甸甸地压下忧郁,觉得师尊临行叮嘱之言,对北岳秀士估计太深,如今果如所言,不仅觉得方才颇为冒险,就是北岳之会,也是困难重重。
祁灵当时长嘘一口气,转过身来,躬身对闲云老和尚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不才张狂无礼。权宜之计,事非得已,尚请老前辈晓谕贵寺执事人等,勿以晚辈之行为忤。”
祁灵话说到此道,佛殿上沉声震耳,有人大喝:“少林一派,自传至今尚无人敢如此猖狂,老僧忝列掌门之位,声誉攸关,职责所在,不容视若无睹。”
叱喝至此,突又转面向闲云老和尚厉声喝道:“闲云师弟!
老僧命你全力拿下这位擅闯佛殿的施主,待他师父来时,再作道理。”
祁灵倒没有想到闲灵老和尚技穷之际,仍图以代理掌门的职位指使闲云老和尚擒拿自己,佛门弟子如此奸诈,少林高僧如此恬颜,令人慨叹无恨。
祁灵倒没有想到闲云老和尚于受命之际,如何处置,倒是在暗自叹息,武林正道日渐衰微,良莠之不齐,实是原因之一,只此一念之间,使祁灵日后威镇五岳,名传神州,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就在祁灵如此一顿之际,听到一声祥和无边,感人至深的“南无阿弥陀佛”!祁灵心神一震,闪间一边,但见闲云老和尚解开手上的包袱,缓缓露出少林镇山之宝紫玉如意。
如意一出,殿上殿下,众僧齐念佛号,俯伏于地,一片和南,无边肃穆。
闲云老和尚睁开眼睛,缓缓而又沉重地说道:“老僧无德无能,有辱祖师付托……”
祁灵在一旁忍不住跺脚叫道:“老前辈!老方丈!原谅我祁灵放肆无礼,容我插一句话,少林寺重振清规,声誉再起,是即日可期。但是,此时此刻,祁灵却不能留在此间,老前辈你说一句话,祁灵即时离开就此拜别。”
闲云老和尚转身说道:“祁施主人中之龙,前程无限,对少林本派,惠益良多,老僧未能免俗,但是不敢言谢,留待来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