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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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一奇-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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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满腔怨恨怒气,消失无踪。
  因为祁灵虽然知道穆仁确是取走了千年灵芝,他却不愿意将穆仁的心地想得太坏。穆仁毕竟是祁灵所衷心感激之人,他不能将自己所衷心感激的人,设想得如此卑劣与没有骨气,本来陆天成柬邀天下同道,用意就在公决这株千年灵芝,穆仁既要取走这株千年灵芝,也应该堂堂正正,使在场众人心服口服地取走,不应该如此暗中趁隙下手,事实是穆仁做得不对,只不过是祁灵不愿意如此去想。
  如今,本国大师这几句话,无疑是一阵疾风,吹扫开满天云霓,露出晴天白日。
  祁灵心里止不住想道:“是啊!穆仁兄必是出自世外高人门下,而且他为人心地如此仁慈光明,岂有做如此不够磊落之事?
  想必自有他的高见。”
  祁灵心里如此转念一想,心境大为开朗,把方才那一阵怒意,早就消失净尽。所以陆天成如此一说,祁灵顿时拱手说道:“陆老庄主有何高见,只要不悖人情,不背天理,在下焉有不敬谨聆听之理?”
  陆天成拱手先行称谢,然后接着说道:“千年灵芝之失,不仅老朽无颜,在场天下英雄自难容忍,而且更关乎武林幸福,所以群情难免激愤,言语行动容或有偏失之处,祁小侠如能易地相处,必能深体此种心情,未知小侠能否无介于心,老朽深以为念。”
  这一番话说得里外俱光,面面周到,既为在场众人,方才的行动有所辩让,又向祁灵表示了做主人的歉意,不得罪任何人,而将当场尴尬的情形,轻轻化除得无影无踪。这金钩陆天成老练江湖的地方,由此可见。
  祁灵此时自然无气可生,当时拱拱手说道:“老庄主高见,在下岂敢不敬聆遵命。”
  陆天成含笑拱手,口中一再称谢,转而向四周群人说道:“本因大师代穆相公转来这封书笺,必然关系千年灵芝下落,老朽不敢私自拆阅,愿在此地当众启封。”
  虽然本因大师据理推论,认定这封旧简,必定是穆仁所留下来说明千年灵芝的出处,和它的前因后果,对大家有一个明白的交代。但是,这只是本因大师的推论,能百信不疑的,也只有祁灵一人,因为本因大师和祁灵,都是从穆仁的为人品德着眼,相信穆仁会有明白的交代,可是,在场的其他众人,连陆天成在内,就未尽然有如此想法了。
  众人的心里,很自然地如此想着:“穆仁既然暗中趁隙下手,还有何光明磊落可言?即使他有光明磊落的胸襟,为何不来当面叙说明白,而要假手于纸笔?”
  所以,陆天成要当众拆封,除了表明他是无私坦诚之外,还要将这项责任,卸落在本因大师的身上,万一这封书笺里面有问题,本因大师自然难脱责任,而陆天成也正好有下台的借口。
  人在利害当口,私心自然而生,本因大师岂能不了解陆天成的用心?当时便微笑着说道:
  “陆老庄主如此开诚布公,老纳心服无已。”
  陆天成一时没有体会出本因大师的语气,只是随口应道:“老朽忝在东主,理应如此。”
  说着便当着众人炯炯眼光之下,拆开那一叠四方的纸笺。
  打开纸笺,只见上面极其秀气地写着几行字,虽然字迹不大,可是,在场众人都是眼力充沛,何况相隔不远,自然落眼分明,上面写着:“丛慕白字奉陆老庄主台前……”
  众人刚一看到这一行,大家又不禁齐声惊呼,感到奇怪,明明是穆仁留的书笺,为何此刻又变成了“丛慕白”?方才陆天成追问接待人的时候,言犹在耳,明明说丛慕白是一位年轻英俊潇洒倜傥的书生,而穆仁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将近中年的人,这两个人如何能够混为一谈?
  除非是丛慕白又在本因大师身上做了手脚,将穆仁所留的纸笺掉了包,但是那是迹近不能的事,穆仁留书在本因大师身上,那是因为本因大师身负重伤,未能发觉。当本因大师服过一滴千年灵芝玉液之后,若要在他身上掉包,那是荒诞不可思议的事,少林寺达摩院首座高僧,若是遭人如此戏弄,被誉为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声誉扫地矣。
  所以,这一行字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不仅是众人惊讶不置,本因大师当时也为之脸色遽变,身不由主地抢上前一步。
  这时候只有一个人心里明白,那便是被人尊敬在先,误解于后的祁灵。
  祁灵当时一看到这一行字以后,先是一惊,其惊讶的程度,远超过在场的任何人,但是一瞬之间,心里立即恍然大悟。焦黄脸、朱砂痣,其貌不扬的穆仁,也就是英俊潇洒易钗为弁的丛慕白。从黄盖湖畔起,一直忽隐忽现,若热若冷,似是关切又似冷漠的穆仁,也就是紫盖峰头用心良苦,枫林庄前伤情欲绝,对祁灵一往情深的丛慕白。
  有道是:一通百通,祁灵这一恍然之间,顿时想起从黄盖湖到长安驿,穆仁举止行动之间,都显示出是一位易钗为弁的姑娘。只不过祁灵真是一个“木人”,当时没有想到罢了。
  如今想来,穆仁那种由衷的关切,那种无端的冷漠,那种隐约之际的羞意,都是极其明显的事。
  不过,祁灵也有不明了的地方,由丛慕白姑娘变为穆仁相公,可以变换衣着,易钗为弁,由玉貌花容,变为平庸丑陋,可以化装易容。但是,在紫盖峰头的丛慕白姑娘,与今日的穆仁相公,在武功上有着一段很大的差别,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丛慕白姑娘能有如此惊人的进益么?
  不管祁灵心里存着这个疑问如何,穆仁与丛慕白是一而二、二而一,绝无疑问,剩下的问题在这封书笺里面,定有分解。
  所以,当众人惊愕未定,陆天成未及摊开手接下去看的时候,祁灵在人丛中朗声说道:
  “老庄主!请照原文念下去,让在场的各位,一释心底之谜。
  祁灵说得入木三分,这真是一个谜,是一个耐人寻味,而且是急于知道的一个谜。
  陆天成多少有些激动,他没有想到这次灵芝大会,竟会有这些难以预料的意外发生,饶是他是如何老练,此刻拿着纸笺的双手,止不住有着一阵轻微的颤抖,他向四周看了一转之后,便拿起纸笺,朗声念道:“丛慕白字奉陆老庄主台前:黑衣老者虽然在祁兄面前铩羽而回,却因此而声东击西,另有同行之人,取走千年灵芝,慕白早料有此一着,是乃螳螂捕蝉无防黄雀在后,来人功力虽高,事起仓促,慕白侥幸得手矣,千年灵芝虽非慕白所有,但拦劫尚有微功,乃自行擅专,取一滴玉液,救本因大师于沉疴,虽是擅专,各位必能宥我。”
  陆天成一口气念到此地,稍微停顿了一下,此时但见周围众人俱皆静默无声,凝神倾听只有本因大师神色激动,垂眉阖目,低喧佛号。
  陆天成轻嗽了一下,接着翻过背面,又接着念下去:“千年灵芝武林至宝,慕白何敢独攫为已有,而冒此天下大不韪?自应为有德者存而让之,为天下武林造福,是以临行之时,置于大厅正粱之上,非自炫功力,实不敢惊动各位耳,回春圣手逯老,德誉广被黑白两道,谨荐与各位作候选之人,不知当否?慕白不能久留此间,目睹灵芝得主。临去匆匆,千祈谅我!”
  陆天成音韵锵锵地念完这一张纸笺,大厅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间,不知道是谁长嘘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向大厅正梁上看去,这一个举动,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每个人都抬起头来,向上看去。
  大厅正梁之上,悬着一盏极大的油灯,罩着一个雕刻得极其精致的贝壳,光芒四射,将大厅顶上,照得通明,贝壳吊灯的上面,相距一丈有余,才是正梁。此刻,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梁当中,吊着一个木盒子,正是原先捧在手上,如今变在梁上的紫檀木制,盛装千年灵芝的盒子。
  这个盒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令人心里叹服不已,三丈多高的正梁,拔身上去,不是难事,难的是正梁之下,俱是当今武林好手,竟然人不知鬼不觉地挂上去,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在场的众人,都在感觉到惊讶与钦佩之际,只有祁灵站在那里,感到思潮起伏,情绪万端。他觉得自己果然没有料错,丛慕白姑娘不仅是正大光明,而且为武林做了一件莫大的功德。
  尤其使祁灵感到感激的,丛慕白姑娘竟然在枫林山庄,受到冰冷相待之后,依然一往情深,在黄盖湖畔再度相逢,处处都能为祁灵设想,这份情感真是坚逾金石,如何叫祁灵不为之感激。
  但是,当一张留笺读完之后,祁灵也有一份难以抑止的失望与迷惘,那就是丛慕白姑娘既然将自己引到幕阜山,为何又如此而去?如果真的如此而去,祁灵又将从何处再能寻找到她?
  慕白姑娘此去,是仍旧怀有恨意,不愿和祁灵见面?抑或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祁灵一直痴痴地在想,忘记了身外尚有何事?
  突然这时候一声宏亮的佛号,本因大师说道:“穆小施主功德无边,为武林造福无穷,老衲说此话时,看来为时过早,故此毛遂自荐,为各位取下这株千年灵芝,验明真伪之后,才能证实穆小施主的为人。”
  说着话,但见本因大师一昂首,右臂向上一伸,平地遽然而起,去势不快,却是极其悠然,飘忽之间,硬生生地拔起三丈多高,右手三指互捏,庞大的身形,就悬挂在大厅正梁之上。
  这一式轻功中的妙招“林梢炊烟”,本因大师使来已臻绝境,直如一缕炊烟,袅袅飘然上升,不带一丝火气。看得当场这些行家,脱口齐声喝采,就在采声未绝之时,本因大师又宛如陨星下坠,闪电直落,直落到距地还有两尺,僧袍无风自动,身形凭空一停,复又缓缓地落下地,然后一声“阿弥陀佛!”本因大师双手捧着紫檀木的盒子,微欠着上身,递给陆天成。
  本因大师在这一上一下之间,使在场的人,都由衷地觉得,少林寺的高僧,果然身手不凡,因而连想到方才那位黑衣老者,该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于是众人又不禁将眼光多看了祁灵几眼。
  陆天成接过这个紫檀木的盒子以后,谢过本因大师,朗声向四周众人说道:“这一株整本的千年灵芝,已经历劫魔手,多亏穆相公……”
  说着又微微的一顿,摇头说道:“老朽应该正名,应该是丛相公才对,多亏他义伸援手,而又不动私心,使这株千年灵芝,仍能回到老朽手上,使老朽得偿所愿,使各位不致空自跋涉关山,一举数惠,老朽心感无涯。”
  说到这里,陆天成把紫檀盒子轻轻地启开,当时“啊呀”一声,把一个经验老到,见多识广的陆天成吓得目瞪口呆,面色顿如死灰,双手不住地微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天成如此脸色一变,周围的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家心里也都为之一沉。
  原来那紫檀木盒启开以后,那里还有千年灵芝的踪影,里面空空地,毫无一物,大家这样一怔,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立即回味过来,第一个心里,就是感到大家都受骗了,首先发难的是武当宁一道长,他从鼻里极其寒冷地冷哼了一声,接着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冷笑。
  就在宁一道长冷笑未了,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本因大师一声极其沉重的佛号,幽然而起,站在一旁,垂眉阉眼,不作一声,老和尚脸上的颜色,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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