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是不说话的,这本并不奇怪,可落英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雪停了,日照帝国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这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王又重新回来了,离宫又有了主人。
平日里日照帝国都会很安宁,人们总安于自己的生活,现在雪停了,更多的人走出家门,街面上又重新恢复了热闹。日照帝国从有记载的历史以来从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最高兴的当然是小孩子,他们毕竟不会像大人那样想得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外面有雪,雪洁白晶莹,拿在手里可以握成团,堆在外面可以比人还高,这样的快乐他们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当然也不会放弃的。
雪人当然没有生命,他们是冰冷的。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灯火了,夜已深了,深得连夜猫子都合上眼睛了。不过很奇怪,离宫边上却有个雪人在发抖,没人能说清楚这个雪人是何时出现的。离宫边上从来不会有小孩子接近,这里门卫森严,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接近这里。
这里出现雪人本就不应该,然而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的雪人却又在发抖,如果不是深夜,想必会有人被吓出病来。雪人越来越冷,因为他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他居然在流汗,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流汗?雪人又怎么会有汗?
离宫内的长明灯在雪夜的风中若明若暗,宫门的守卫也禁不住夜晚的寒冷缩在角落里打瞌睡。也许是天太冷了,有一个宫门的守卫被冻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影子,雪地里的影子,正是在刚才有雪人的地方,雪人已不见了,地上只一滩水和一个影子。
守卫接班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雪人,当时他并没在意,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偷跑到离宫边堆起来的,虽然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家。
刚看到雪人消失时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毕竟在这样昏暗的灯火下人有时会产生错觉,不过在他真正清醒之后,他看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离奇的事,雪人不见了,没有任何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影子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影子语 造
他惊吓过度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喉咙里仿佛有东西卡住了,他瞪大双眼想仔细看清楚,然而只一瞬间,这就成为他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个表情。那一瞬间似乎只是一种针刺的感觉,不过是什么感觉他再也说不出来了,而他的同伴却比他幸运得多,当听到扑通一声响时,昏睡的同伴睁开眼只看到了个隐约的影子。
从都林回宫后,离宫内的守卫也有了例行的巡查。语造显然不放心都林的安全,也许他觉得都林是个小孩子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不过刚建立起来的守卫巡查所起的作用显然不大,尤其在这样寒冷的深夜里。
另外一个影子想掩饰自己毕竟很容易,而且这并不只是个空洞的影子,他很聪明地在暗处游走,任谁也发现不了。
偌大的离宫在深夜里静寂、肃穆,一切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语造忽然很烦,他的烦恼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夜冷如冰,稀疏着月光冷清而寂寞,正如语造的心情。
忽然之间,风雷之声渐起,这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起时语造正想到灏山之巅的想容花,如同月光一样清冷的想容花,只有这种花开在日照帝国的众神之山。
自己在想容花中看到的居然是霓裳,那个为星愿而死的女人,是幻觉还是魔眼,语造已无法告诉自己。
起初语造并没听见风雷之声,他的全部思绪还在想容花和霓裳上,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会让语造的心滴血,那就是霓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只有语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在掩饰自己的情感。虽然这种情感到最后也只是他心头的一抹痕,因为长在心里所以没有人能发觉,然而到最后却被拿多发现了,这也正是语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开始时他以为是落英告诉了拿多,然而到后来他发现不是,落英绝不会告诉拿多的,那么会是谁呢?
霓裳的出现总是和蝶恋花在一起的,因为她想成为蝶恋,而这次语造却看到了想容花,难道仅仅是幻觉?
霓裳在看他,雪白的纱衣更使得她脸上毫无血色,她的眼睛里有太多东西,凄凉、幽怨、还有期待。语造的心一点点被冰冷的月光包容了,他想再见到霓裳,而霓裳也在期待他,也许只有心化成了冰,他心中的火才会平熄,而现在他想熄灭这火。
灏山之巅怎么会有风雷,而且这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语造还在想,风雷之声愈盛,终于击破了包围他心的月光,恍然间一切都消失了,想容花、霓裳都不见了,这是一个梦,不过里面有着比梦还要真实的东西。
语造流汗了,是擎天剑,他终于意识到他听到的声音是久违的擎天剑的风雷之声。
风雷声音来自都林的寝宫,可等语造到了都林的寝宫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这里似乎比离宫任何地方都静,暗夜无声,静得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这反而令语造不安。
语造走在这里,他在寻找都林,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只是哪里都没有都林。语造还在走着,他的魔眼在搜索,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一条淡如烟的影子已跟住了他。
这是不是在灏山上遇到的影子?
影子离他越来越近,似乎想故技重演,语造没能看到宫门外的守卫死前的样子,他会不会和守卫一样呢?
影子已快和语造融为一体了,这时语造忽然停了下来,反而把影子吓了一跳,影子后退了一步。
语造忽然间转身,正对着影子,“ 我们又见面了。”语造并没有看地下,他在看自己的身后,他身后没人。
影子没有答话,没有生命的影子自然也没有语言,不过影子没有再动。
语造这回盯住了地面上的影子,他的魔眼在发光,影子知道自己终于应该现形了。
他的手迅速向语造抓来,瞬间有风的地方就有他的手,无形的手铺天而来,天地顿时被影子手上的尖芒笼罩了,这才是真正的血芒,它无孔不入,只要有热血的地方就会被血芒凝结成冰。
从一开始意识到血茫时,语造已为自己设下风屏,不过这毕竟是星河里最可怕的血芒,风屏越来越弱,而语造并没有想出破解的办法。黑暗帝国的血茫真的是无人破解,语造悲哀地想到这一点。
放弃是最好的选择,放弃就会和霓裳重逢,即使是不放弃又会坚持多久呢?
忽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了,霓裳还有冰一样的压力。
影子重 现
语造的魔眼从幻觉中张开,他第一眼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确确实实的人而不是影子。确切地说是一个孩子,是都林。语造看得再真切不过,不过这个都林令语造感到有些陌生,他镇定地站在那里,从容地看着影子,这种从容是语造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的,而这个人已经死了。
“ 你终于出现了。”影子居然会说话。
“ 你也出现了。”都林的声音不像平日里的含糊不清,他的声音清晰而平和,透着无上的尊严。
影子的眼里有火苗在闪动,这并不只是一个影子,这是一个人,有生命的人。火苗越来越旺,都林和影子谁都没有动,他们在等什么?
周围还是静谧,静得只有语造自己的呼吸声,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得语造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手心湿湿的,是汗。
影子也在流汗,冰冷的黑暗帝国的冷血杀手怎么会有汗呢,这并不是雪人身上的雪化成的水,而是冷汗。
影子动了。
顿时语造面前光影重叠,天地之间星芒闪动,将都林围在当中。
而后影子不见了。
血芒是传说中黑暗帝国冷血杀手的致命武器,相传,有血芒出现的地方,所有生命无一能够幸免,从没听说过谁能在血芒下生还。然而星芒却是星河里所有亡灵的精魂,它聚集的是星河天地间的灵力,而只有昔日的蝶恋才拥有它。
这冷血的影子怎么会有星芒?
星光越来越亮,即使是语造的魔眼里也只有星光而没有都林,都林在哪里?擎天剑又在哪里?
语造已经紧张得无所适从。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片密实的乌云掩住了天上的星光,语造也许没意识到这样的雪夜是不应该有乌云出现的,乌云出现后星芒的光华也瞬间黯淡下来,如烟花一样化为轻烟。
又是静,离宫之内静得奇异,光影闪过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融入了黑暗。
语造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是谁点燃了早已熄灭的灯火,烛火摇曳中语造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应该不是都林,他身形高大,而都林只是个孩子。
不过凭直觉语造感到这个人如此熟悉,甚至是亲切,他身上没有一丝杀气。历经无数的生死轮回,就是化为灰语造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眼前的人正是星愿,日照帝国的王,一个在人们记忆中早已死去的人。
星愿正在微笑,他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而温暖。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面对着,星愿没有问语造从哪里知道他依然没死,而语造也没有问都林怎么会变成了星愿,星愿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
影子复 活
面对语造,我又一次出现,也许我应该为自己的复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但是语造似乎不需要我的解释。从都林开始我隐藏了自己,其实到后来拿多已发现了我,而语造也早已心存怀疑,也许星愿成为都林有着太多的不得已,而星愿和都林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还需要一个解释给日照帝国。
我制造了自己的死亡,这是别人的阴谋,又何尝不是我自己的阴谋,因为那时我已别无选择。在生死之间,我只能选择生,而生却往往是以死为代价的。
“ 那么,在拿多死后,我曾见过的脚印是你的吧?”语造忽然问我。
“ 是我在跟着你们。”我回答。
语造的眼睛里显然还有疑惑,“ 那么拿多的死也应该与你有关。”
“ 其实我并不想让拿多死,只是他却不得不死。”
“ 那双手又是谁,应该是拿多,可又不像。”语造在沉思。
那双手掠走了我,确切地说应该是掠走了都林,也许我和日照帝国所有灾难都来自于这双手,这手的背后又是什么,是拿多,抑或不是。
“ 那么,影子又是谁,真的是黑暗帝国的冷血杀手?”语造问。
我无法回答语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从星愿到都林,再从都林到星愿,始终有一个阴影笼罩着我,迷雾层层,经历了生死轮回并没有得到我想得到的结果,重新做回星愿,也许现在并不是时候,但我又无从选择。
因为语造,因为落英,也因为日照帝国。
我重新坐在日照帝国王的宝座上,又一次见到语造、解语夫人和奈先。看到他们从惊愕趋于平静的脸,无论是激动还是惊讶,于我于他们都是一种解脱,毕竟他们的王重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