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全)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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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全)_1-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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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述评]



  借饼师头虽似惨,然禁私酿,平物价,所以令出推行全不费力者,皆在于此。亦所谓权以济难者乎?



  当湖冯汝弼《祐山杂记》云:“甲辰凶荒之后,邑人行乞者什之三,逋负者什之九。明年,本府赵通判临县催征,命选竹板重七斤、桚长三寸者,邑人大恐,或诳行乞者曰:‘赵公领府库银三千两来赈济,汝何不往?’行乞者更相传播,须臾数百人相率诣赵。赵不容入,则叫号跳跃,一拥而进,逋负者随之,逐隶人,毁刑具,呼声震动。赵惶惧莫知所措。余与上莘辈闻变趋入,赵意稍安,延入后堂。则击门排闼,势益猖獗。问欲何为,行乞者曰:‘求赈济。’逋负者曰:‘求免征。’赵问为首者姓名,余曰:‘勿问也,知其姓名,彼虑后祸,祸反不测,姑顺之耳。’于是出免征牌,及县备豆饼数百以进,未及门辄抢去,行乞者率不得食。抵暮,余辈出,则号呼愈甚,突入后堂矣!赵虑有他变,逾墙宵遁。自是民颇骄纵无忌。又二月,太守郭平川应奎推为首者数人于法,即惕然相戒,莫敢复犯矣。向使赵不严刑,未必致变;郭不正法,何由弭乱?宽严操纵,唯识时务者知之。”



  【译文】



  宋朝金人进犯京师,皇帝跑到南方。金人退兵后,宗汝霖(宗泽)奉命任开封府尹。初到开封时,开封物价暴涨,价钱几乎要比以前贵上十倍,百姓叫苦连天。



  宗汝霖对诸僚属说:“要平抑物价并非难事,先从日常饮食开始,等民生物资价格平稳后,其他的物价还怕不回跌吗?”



  于是暗中派人到市集购买米面,回来估算份量和价格,和以前太平时相差无几。于是召来府中厨役,命他制作市售的各种大小尺寸的糕饼,另外取来一斛(十斗)糯米,然后命人到市集购买一斛糯米所能酿成的酒,结果得到一个结论,每块糕饼的成本是六钱,每觚酒是七十钱,但一般市价却是糕饼二十钱,酒二百钱。



  宗汝霖首先召来坊间制饼的师傅,质问他说:“从我中举人后入京,到今天已经三十年了。当初每块糕饼七钱,现在却涨到二十钱。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谷价高涨了好几倍?”



  糕饼师傅说:“自从京师遭逢战火后,米麦的涨跌并没有一定,但糕饼价却一直高居不下,我也不能扰乱市场,独自降价。”



  宗汝霖命人拿出厨役所做的糕饼,对那名师傅说:“这饼和你所卖饼的重量相同,而我以现今成本加上工资重新计算后,每块糕饼的成本是六钱,如果卖八钱,那么就有二钱的利润,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下令,每块糕饼只能卖八钱,敢擅自加价者就判死罪,现在请借我你项上人头,执行我的命令。”



  说完下令处斩。



  第二天,饼价回复旧价,也没有任何一家商户敢罢市。



  再隔一天,宗汝霖召来掌官酒买卖的任修武,对他说:“现在京师糯米价格并没有涨,但酒价却涨了三倍,是什么原因呢?”



  任修武惶恐的答道:“自从京师遭金人入侵后,皇室及一般民间酿私酒的情形很猖獗,不加价无法缴纳官税及发放工人工资、油水等开支费用。”



  宗汝霖说:“如果我为你取缔私酒,而你减价一百钱,是否还有利润呢?”



  任修武叩头说:“如果真能取缔私酒,那么民众都会向我买酒,薄利多销,应该足够支付税款及其他杂支开销。”



  宗汝霖审视他许久后,说:“你这颗脑袋暂且寄在你脖子上,你赶紧带着你的手下,换贴公告酒价减一百钱,那你所担心的私酒猖獗情形,就不会再危害你了。”



  于是酿私酒者纷纷自动捣毁酒器。



  第二天,宗威愍贴出告示:“凡敢私自酿酒者,一经查获,不论数量多寡,一律处斩。”



  短短几天之内,饼与酒都恢复旧价,而其他的物价也纷纷下跌,既不干扰市场交易,更吸引四地商人云集,百姓不禁推崇为“神明之政”。



  当时杜充(字公美)守北京,人称“南宗北杜”。



  [冯评译文]



  宗汝霖借糕饼师傅人头的做法,虽然看来有些残忍,但日后能禁酿私酒、平稳物价,命令得以完全彻底执行,毫不费力,都是因为有这事例在先。这也正是所谓的“权以济难”。



  当湖人冯汝弼在《祐山杂记》中记载:



  甲辰荒年过后,城中十人中就有三人靠乞讨度日,而无力缴税租者更高达九成。府城赵通判到县城催讨租税,城中百姓大为恐慌,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说:“赵公从府库中领取了三千两纹银,用来赈济县城百姓,我们何不赶快去赵府领救济呀?”乞丐们口耳相传,不一会儿,就有好几百人相继前往赵的住处。



  赵命人驱赶群众,气丐们大声叫跳,一拥而上,而欠税者也随之跟进,一时殴打属隶,毁坏公物,喊声震天。赵这才心惊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与赵上莘听说有暴动就急忙入城,赵这才稍感安心,请我们进入后堂。而聚集的群众却不停的拍击大门,大声吼叫,声势更加猖獗。问他们的目的,乞丐说:“要求救济!”欠税者说:“要求免除课税。”赵问他们带头者的姓名,我劝赵不要追问:“知道带领者的姓名,万一带头者顾虑官府日后追究,反而会为自己带来灾祸,现在不如暂时答应他们的要求。”于是赵命人贴出免课税的告示,并且准备了数百枚豆饼。



  豆饼才运到门口,就被民众抢取一空,大部份的乞丐仍然分不到食物。



  快近傍晚时,群众的吼叫声愈来愈大,最后突破防卫闯入后堂。赵怕发生其他暴动,就趁夜翻墙逃逸,自此暴民益发骄纵,难以约束。



  两个月后,太守郭平川将为首的暴民绳之以法后,其他暴民也就开始自我约束,不敢再任意滋事。



  当初如果赵不用严刑镇压,或许不致产生暴动;而郭平川不将为首的暴民正法,暴乱就没有敉平的一天。如何能切确掌握宽严间的尺度,就只有深识时务者才能体会认识了。



  477、杨守礼



  【原文】



  嘉靖间,直隶安州值地震大变,州人乘乱抢杀,目无官法。上司闻风畏避,莫知所出。杨少保南涧公[讳守礼]家食已二十余年矣,先期出示,晓以朝廷法律。越二日,乱如故,公乃升牛皮帐,用家丁,率地方知事者击斩首乱四人,悬其头于城四门,乱遂定。



  [李彦和[乐]云:]



  “公虽抱雄略,倘死生利害之念一萌于中,则不在其位而欲便宜行事,浩然之气不索然馁乎?此豪杰大作用,难与拘儒道也。”



  【译文】



  明朝嘉靖年间,安州发生大地震,州人趁乱杀人抢夺财物,无视官府律法的存在。州官害怕暴乱扩散,竟弃职逃逸,不知去向。



  杨少保南涧公(杨守礼)不居官职已二十多年,出面疏导暴民,并且向暴民解释朝廷律法。过了两天,暴乱仍有增无减,杨公于是架起牛皮帐,率领家丁,会同地方知事者,在城中斩杀为首暴动的四名歹徒,并把他们的脑袋分别悬挂在四个城门上,终于平息了暴乱。



  [李评译文]



  杨公虽有雄才伟略,但如果心中存有一丝死生利害的念头,以当时他身无任何官职却行官员之事,那么那股代表正义的浩然之气也就难以显现了。然而像杨公这等英雄豪杰式的做法,很难和固执不知变通的儒生谈论。



  478、苏不韦



  【原文】



  东汉苏不韦,父谦,尝为司隶校尉,暠挟私忿论杀。不韦时年十八,载丧归乡,瘗而不葬,仰天叹曰:“伍子胥独何人也!”遂藏母武都山中,[边批:要紧。]变姓名,尽以家财募剑客,邀暠于诸陵间,不值。久之,暠迁大司农。时右校刍廥在寺北垣下,不韦与亲从兄弟潜入廥中,夜则凿地,昼则伏匿,如是则经月,遂达暠寝室。出其床下,会暠如厕,杀其妾及小儿,留书而去,[边批:好汉。]暠大惊,自是布棘于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不韦知其有备,即日夜驰至魏郡,掘其父阜冢,取阜头以祭父,又标之市曰:“李暠父头。”暠心痛不敢言,愤恚呕血死。不韦于是行丧,改葬父。



  [冯述评]



  郭林父论曰:“子胥犹见用强吴,凭阖闾之威,而苏子力止匹夫,功隆重千乘,比子胥尤过云。”



  子犹曰:“李暠私忿不戢,辱及墓骨,妻子为戮,身亦随之,为天下笑,可谓大愚!然能以私忿杀其父,而竟不能以官法治其子,何也?将侠士善藏,始皇之威,犹不行于博浪,况他人乎?顾子房事秘,无可物色,而兹留书标市,显行其意,莫得而谁何之,不独过子胥,且过子房矣!东汉尚节义,或怜其志节而庇护之未可知。要之一夫含痛,不报不休,死生非所急也,不韦真杰士哉!”



  楚悼王薨,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起并中王尸。既葬,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坐起夷宗者七十家。



  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之,不死,殊而走,齐王求贼不得,苏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徇于市,曰:‘苏秦作乱于齐。’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于是如其言,而杀苏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若起与秦,身死而能以术自报其仇,智更足多矣。



  【译文】



  东汉人苏不韦的父亲苏谦,曾当过司隶校尉。大司农李暠(性贪狠暴虐)由于跟苏谦有私怨,竟诬告苏谦,使苏谦含冤处斩。那时苏不韦才十八岁,含泪奉迎父亲的遗体回乡,当他父亲灵枢下葬时,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仅仅仰天长叹说:“难道天下就只有一位伍子胥(春秋楚人,名员,父兄皆遭平王所杀,子胥投奔吴王,佐阖闾伐楚,破楚都,时平王已死,子胥掘墓鞭尸,以报父兄仇)吗?”



  于是他就把母亲安顿在武都山中,然后隐姓埋名,散尽家财来招募剑客,等候李暠到诸陵参拜,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不久李暠调任为大司农,手下一名右校官名刍就住在衙门北侧,跟苏不韦的拜把兄弟很要好。于是苏不韦等人就潜伏在刍家中,为避人耳目,他们白天休息,利用夜晚挖掘地道,大约经过一个多月,终于打通一条通往李暠寝室的地道,不巧李暠正好如厕,于是苏不韦只好杀死他的侍妾和儿子,然后留下一封信。李暠回房之后大惊失色,但是又找不出凶手,只好在屋舍四周布满荆棘,并在地面铺上木板,一夜之间竟然换九个地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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