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站起身来说:“你好,罗加。见到你很高兴,比尔。”我热情而又随便,可以说是掌握了对这些人说话的分寸。匆匆往来于地球和空间车,只不过分手几天功夫,如此而已。我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主动伸出了手。我们的游艇这时正处于低速航行,因为我们必须适应“拼命号”先前运行期间的比较狭小的空间轨道。
克立夫敦朝我瞟了一眼便开了腔。他从嘴里拿下雪前烟,跟我握手,然后平静地说:“见你回来很高兴,首领。”他个头小,秃顶,中年,看上去像个赌博和玩纸牌的能手。
“我外出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一切照常。我把档案给了彭尼。”
“好!”我转向比尔·科普斯曼,又伸出了手。
他没握我的手,反而把两个拳头搁在臀部,抬头看着我,吹了声口哨说:“妙极了!我深信我们准能应付过去。”他上上下下打最了我一番以后,说道:“转过来,罗伦佐,走动走动。我要看看你走路的样子。”
我已感到自己有些恼火了,就像彭福特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无礼举动会恼火一样。当然这马上怒形于色,脸上就露了出来。塔克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克立夫敦的衣袖,很快地说:“住嘴,比尔。记得我们是怎样商定的?”
“胆小鬼!”他不以为然地回答道。“这个房间有隔音设备。我只是要肯定一下他能干好。罗伦佐,你的火星话怎么样?能讲吗?”
我立刻用刺耳的多音节火星语作了回答,那句话的大致含义是“正当行为要求我们中的一个离开!”但含义还不止这些,因为这是一种挑战,其真正意思往往是通知某人说:那家伙完蛋了。
我料定他听不懂,因为他咧嘴笑着答道:“我得把这件事交给你了。罗伦佐,太好了。”
但是塔克听懂了我的话。他拉住克立夫敦的胳膊说:“比尔,我叫你住嘴。你在我的飞船上,这就是命令。从现在起,每秒钟都得假戏真唱,明白吗?”
塔克又补充说:“注意他的活,比尔。你知道,我们商定过要这么干的,否则会有人走漏风声。”
克立夫敦瞥了他一眼,然后耸了耸肩说:“好了,好了。我只不过是检查一下。说到底,这是我动出来的脑筋。”他对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好,彭福特先生。见到你回来很高兴。”
他在“先生”一词上的语气略微加重了些,但是我答道:“回来就好,比尔。下船以前,有什么特别的事要我知道吗?”
“我想没有。仪式完毕以后,要在哥达德市举行记者招待会。”我看得出他在观察我,看我有什么反应。
我点了点头说:“很好。”
培克赶紧说:“喂,怎么回事?有必要这样安排吗?你批准了?”
“我本来在船长紧张不安之前要说,”科普斯曼转向克立夫敦,接着说,“这件事由我自己来办,让我对记者们说首领在仪式以后患了干喉炎——或者我们规定让他们事先把问题提上来,在仪式进行过程中,我把回答先替池写好。由于近看时,他的相貌和声音跟首领也非常像一个人,所以我说不妨冒个险。怎么样?彭福特先生?你觉得对付得了吗?”
“我看这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尔。”我在想,要是我瞒得过火星人而不露破绽,我就能对付一批地球上去的新闻记者。即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点儿也不难,只要他们听。我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彭福特平时说话的腔调,至少对他的想法和态度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我用不着说得十分具体。
但是,克立夫敦看来还有顾虑。他刚要开口,飞船扩音器嘟嘟嘟地响了:“请船长来控制室。还有4分钟。”
塔克立即说道:“这事就由你们决定吧!我得把飞船引入轨道——上面除了年轻的爱帕斯坦,没有别人,我得马上去。”他说着便匆匆朝门口走去。
科普斯曼喊道,“嗨,船长!我还有话跟你说……”他也出了门,连声再见也没跟我们说,便随着塔克走了。
罗杰·克立夫敦关上了科普斯曼打开的门,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你要冒险开记者招待会吗?”
“这由你决定。我想干的。”
“哦,……那我也倾向于冒一次险。如果我们采用书面提问方式的话,就可以考虑。但是在你回答之前,我要亲自将比尔的答案检查一遍。”“很好。”我补充说:“要是你能想办法提前十几分钟通知我,我想不会有问题。我看文件非常快。”
他打量着我。“我很相信你干得了——首领。那好,仪式一结束,我就让彭尼把答案塞给你,然后你可以借口去盥洗室,等记熟了再出来。”“这办法看来能行。“我想也是。啊,我要说,见到你宽心多了。还有什么事要我做?”
“我想没有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他,有消息吗?”
“嗯,说不上。既有又没有。他还在哥达德市,这一点我们能肯定。还没有把他弄出火星,甚至还没有到农村。他们想这么干也不行,我们封锁了他们。”
“哦?哥达德市并不是个大地方,对吗?不会超过十万平方吧!去那里难吗?”
“难就难在我们不敢承认你——我说是他——失踪这件事。一等我们把‘接纳’这玩意儿作为新闻报道发出去,我们就把你藏起来,然后宣布你被绑架了,好像这事刚刚发生似的,让他们挨家挨户去搜查这个城市。城市当局都是我们的对手任命的人,但是在仪式之后,他们只好合作。因为他们一定得急着让彭福特先生露面,否则卡格拉尔族的人就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甚至会当着他们的面把整个城市砸个稀巴烂。”
“哦……我还在学火星人的心理和习惯呢!”
“我们不是都在学吗?”
“是啊,……你怎么会认为彭福特还活着?干脆把他杀掉,他们不是就更能达到目的,而又少担风险了吗?”我局促不安地想着,一个残暴成性的人,要杀掉个把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绑架到底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跟火星人崇尚‘仪式’神圣(他用了个人星词)密切相关。在火星人看来,死亡是惩罚不尽义务的‘唯一宽恕’。要是就这样杀了他,火星人便会在他死后追认他是‘卡’族族人。然后,整个宗族,也许火星上所有宗族都会群起而为他报仇。至于整个地球人是不是会灭绝,他们毫不在乎。这就是为什么我敢肯定, 我们的对手决不会杀彭福特的道理。 ”他说完,皱起眉头又说,“火星人对这类事的反应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已成为本能,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无比聪明,其实他们尽干蠢事。有时,我恨自己远离开英格兰。”
汽笛报警声打断了我们的讨论,迫使我们赶回各自的液压舱位。塔克把时间抓得很紧。
当我们进入自由落体状态时,哥达德市派来的穿梭巡回火箭正等待着我们。我们五个人进入火箭,正好把舱位占满。这看来也是计划好的,因为驻外官员曾表示要上来接“我”,但是塔克打电报通知他,我们一行需要全部舱位,这才劝阻了他。
在降落时,我想尽可能好好看看火星的表面,因为我只从“汤姆·潘恩号”的控制室里瞥见过它一眼。别人总以为我既然是演员,肯定已经多次到过那里,所以我不该表现出旅游者那种通常会有的好奇心。然而,我这次也没瞥见多少;穿梭忙着的宇航员直到摆平火箭,朝下滑翔时,才使我们有可能转过身来看见火星表面,而那时我又不得不忙着戴上氧气面罩。
那恼人的火星画具几乎要了我们的命,我从没有机会去练习一下怎样戴这种面罩。塔克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也没有意识到这会成为问题。我曾在别的场合穿戴过宇宙服和水中呼吸器。我以为这类面罩都是大同小异,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彭福特喜爱的型号是日本三菱公司生产的“甜风”露嘴式,特点是直接向鼻孔加压——一个鼻夹、两个鼻孔插头,各连系一根软管,绕过耳际后延伸到颈部背面的增压装置。我承认,这是挺好的装备,只要用习惯了就好。因为你可以戴着它吃、喝,也可以说话。但我情愿让牙科医生把双手塞进我的嘴里,也不想戴这玩意儿。
真正的困难和麻烦是你得有意识地控制紧扣嘴部后边的肌肉,不然你就会像开水壶那样嗤嗤地作响,因为这类装置会按不同压力自行操作。幸亏我们一戴上面罩,字航员就把压力调节到跟火星一样,这样我们至少有了20几分钟时间可以逐步适应。但是,我还是有一阵子觉得夹具浮升了起来,升到了那笨装置的上面。我只好暗暗说服自己:这玩意儿我戴过,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跟我每天刷牙一样,这才慢慢觉得有点儿习惯了。
我们一路降落的一小时内,塔克在空中机场等候着穿梭结束的火箭。他确实做到了不让驻外官员跟我随便交谈,但还是不可能完全避而不见,因为我必须立刻进入那座火星城市,他把时间计算得紧凑而又紧凑,这样我至少不必应付其他地球人。这种谋划很有道理:我在火星人中间,反倒比我在地球同胞中间来得安全。这似乎有点怪,却又不怪。
跑到火星上来,这才叫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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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突然的袭击
伯思罗依德外交官先生当然是当局委派的人,他的下属,除去文职技术员外,大多也是当权的一派人。但是塔克对我说过,伯思罗依德大概并没有插手这次绑架阴谋。塔克认为他老实而又愚蠢。正因为如此,塔克一伙都不信帝国首相夸济格在这次事件中有份,他们认为这次事件是当局党内一伙自称“行动主义者”的秘密团伙干的,而策划行动的后台,就是随时捞一票、赚大钱的那些人。
就我本人来说,我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或者谁好谁坏。但是我们一降落,就发生了一些使我对伯思罗依德此人心存疑团的事情。使我怀疑他是否像塔克所认为的那样老实而又愚蠢。事情虽很小,但是这种小事情弄得不好往往就会戳穿我的西洋镜,使我扮演的一切失败。外交官迎接我,当然是因为我扮演的是一位头等贵宾。不过并没有为我安排正式仪式,这是因为“我”——“彭福特”仅仅是议员而没有行政职务,况且这次又是私人旅行。除了一位助手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之外,别无其他人陪同。
我在照片上见过伯思罗依德,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因为罗杰·克立夫敦和彭尼在飞船上已把他的情况对我作过详细介绍。我和他握了手,询问他额窦炎好了没有,感谢他在我上次访问时的接待和让我度过愉快的时光,并用彭福特擅长的那种男子汉之间不分彼此的亲切态度和他的助手攀谈了几句。然后,我——彭福特转向那位年轻姑娘,我知道伯思罗依德有孩子,其中一位的年龄恰巧跟我们这一位相仿,性别也一样;可我不知道——或许罗杰和彭尼也吃不准——我是不是见过她。我——彭福特——正不知该怎么说,伯思罗依德自己替我解了围。“我想你还没见过我女儿狄尔德丽呢,她硬是要跟我一起来。”
在我已经研究过的影片中,没见过彭福特跟年轻姑娘打交道的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