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情特别复杂,我喜欢她,可是我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吗?我自己还是颠沛流离的,靠租房子过日子,又没有工作,靠出老千骗钱,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去哪里吃……越想越觉得自卑,也跟着喝起酒来。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不少,喝完酒我送她回家,在一个小区附近我们停下,她该下车了,问我:“是不是上去坐一会儿?”我说:“很晚了,改天吧。”她没吱声,看了我一眼,关了车门走了。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司机对我说:“小兄弟,叫你上去坐为什么不去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我上去又能怎么样呢?她会取消婚约,跟我重归旧好?莫非她还没下定决心?直到今天我也理不清当时是解脱的心情还是后悔的感觉,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该上去坐一会儿还是该就这么结束好。
再后来我和小洁失去联系,她的传呼停了号,我们再没见过面,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也在这个城市,我一直都希望哪天走在大街上能碰上她。可是遇见了,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我不能给她一个安定富足的生活,一如我无法给小荷想要的生活。那会儿,我很自卑。现在我随便去抓个老千,就有很多钱赚,当我能够给她很多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十、见识高手
算是机缘巧合,在魔术班瞎混的时候,我认识了第二个师傅——赵哥。赵哥不是魔术班的人,他是魔术班的李哥师兄弟的朋友。
当时,本地新开了一家地下赌场,我偶尔去玩玩,主要是喜欢那里的氛围,输赢不大。魔术班的堂叔没把握住,一个多星期就输了两三万,他手里钱不多,输得唉声叹气,我拉堂叔、李哥去喝酒,把我以前所了解的赌场内幕和他们说了一些,末了,叹口气,说:“我手法不行,要不咱哥们就能搞点回来。”
李哥一直没说话,认真听我讲赌场里的事情,听我这么说,问我:“要是真有高手去搞,赌场的人又没发现,赢的钱能拿走吗?”
我连忙说:“这个没问题,我有个朋友,叫三元,很有些神通,打架拉一票人一点问题也没有,他在那一片很有办法,就是没有高手,有高手,不怕赌场不给钱。”
李哥点点头,他应该听说过三元的名声。这小子在这个城市的黑道里也算一号人物,魔术班打交道的人多,黑白两道知道的不少。
李哥沉思一下,说:“有三元他们撑腰就好,我来联系高手,我们好好搞他一票。”
李哥以前是一个表演班还是什么剧团里的魔术师,后来剧团解散,大家分道扬镳。一个跟他关系很好的专门玩扑克的魔术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手艺,成了一个专业的老千,手法相当高明,具体怎么搞法他也没说清楚。这些年里,他们之间还经常联系。
我有点担心那位高手不买李哥的账,李哥拍着胸脯说:“只要能拿走钱,喊他来就是一句话的事。”
之后,我把三元他们几个约出来,和李哥、堂叔碰头商量,最后决定试一把。
过了几天,李哥打电话说他师兄来了,叫我和三元过去见一面,当晚我们就约好在一家海鲜酒楼碰头,我提前去订了包间。
晚上我和三元他们早早过去,不一会儿,李哥就带了两个中年人来了。这两个人50来岁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出奇,听口音是唐山人。
李哥指着那个头发少的给我介绍:“这是宝权,是我魔术团的师兄。”又指着另一个梳大背头的说:“这是赵哥,宝权的朋友。”他悄悄告诉我:“宝权觉得自己的手艺从场上拿钱走有点困难,才拖着赵哥一起来的,这个赵哥很有手段。”
赵哥后来成了我第二个师傅。不过当时没有拜师的念头,只是想从赌场里拿钱出来。
吃饭时,我详细讲述了赌场里的规矩和细节,还有我对本地赌场观察的结果,包括哪些是暗灯,他们多大年龄、什么口音之类的。他俩反复跟三元他们确认赢了钱是不是能带走,会不会有麻烦,三元保证赢钱带走不是问题,他俩才有点放心了,不过提出晚上先去看一看再决定玩还是不玩。
那赌场是晚上九点开门,我们分开行动,各走各的,堂叔带这两个外地人进赌场,我们自己去,去了以后互相装作不认识,还约定当天只看不玩。
当天晚上进了赌场,我眼睛一直盯着他俩,有意无意跟着他俩转。他俩也不是只看热闹,一人买了五千筹码,挨个桌上乱押钱,除了色子和杠子的台面没押钱外,所有扑克牌桌面上他们都押了。他们也不是在一个桌子上停很久,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而且每次都是跟别人押,也就两三百的样子。押得少当然没资格看牌,他俩一点也不在意。
到午夜一点,他俩手里的一万差不多都输光了,宝权又去换了一万筹码,继续乱押。
三点多,赵哥站在21点的桌子前,自己占了两门,一把五百、八百地押着钱。我也凑过去看热闹,也拿点小钱跟着别人后面丢。不过我特意不去跟赵哥那两门。不出一个小时,赵哥手里就没有筹码了,他又把宝权手里的码输没了,做出很无奈的样子,恋恋不舍地跟21点的荷官说:“输光了,今天太背了,不玩了。”然后就和宝权一起走了。
主角走了,我们再玩下去也没意思,也跟着走了。跟赵哥他们会合,赵哥说:“这个赌场还可以,可以搞,没问题,所以我才拿钱去输。”当时我有点过意不去,老远把人家叫来,哪里能让人家输钱呢?于是我提出输的钱我付。
赵哥嘿嘿一笑,他笑起来眼皮至少打四个褶,说:“不用了,这点小钱,一把就都回来了,不过你能保证赢了钱赌场不赖账?”
三元接过话头:“这么着吧,赵哥你去玩,赢了的码我去换现金。另外我找一些弟兄进去,万一赌场整事,咱也不怕他。”赵哥想了一下,觉得还成,点点头算是默许。
当时我倒不担心三元,对赵哥有点不放心,就说:“万一人家抓到你出老千,钱也不好拿走。”
宝权斩钉截铁地说:“放心,任何人抓不到的。”
虽然知道他们输钱是为了养局,我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没看过他们的手段,空口白牙的,怕吃亏,自从吃过大年兄弟的亏,就不大相信吹牛皮的人了。
我问赵哥:“您什么水平,展示给我看看啊。”
赵哥说:“那可不是展示的事,那是吃饭的手艺呢,不能乱演。”
我当时就和他别扭上了,拿出一副扑克。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装着扑克,练习手艺。赵哥见我拿扑克上来,不太高兴了,说:“我既然敢来,就肯定没问题。你小子太那个了。”
宝权说:“搞一个给他看看,要不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赵哥点点头。
他让我自己洗牌自己发牌,按照瞪眼的规矩,发四家,九点最大。
我哗哗洗着牌,他又笑了,说:“一看你手拿扑克的姿势,就不是好人。”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都被人看出来了,没敢搞鬼。牌洗完了,他让我自己切牌、发牌。我随便发了四家的牌。
他大概要出出我的丑,教训我一下,假装不懂瞪眼的规矩,问我:“什么最大?”
“九点啊!”我给他问得心里很烦。
“哦。”他随手把我面前的两张牌掀起来:一个3和一个7,竟然是“比十”,是瞪眼里最小的点。因为我没搞鬼,压根不知道自己发的是几点,还以为就是给自己发了这么两张牌。我问他:“你搞一下看看啊?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他理了理大背头,嘿嘿笑了,说:“我搞完了啊,你是比十,我的牌就不用看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根本不相信,就说:“大哥,你尽扯。”
他看着我,好像看着一个傻瓜一样,说:“你再来,还是自己洗牌自己切牌自己发。”
我给他看得很不舒服,这一把就长了个心眼,自己收牌时,编辑了个7+2的九点,发完了以后,我说:“来吧,大哥,我这把是九点。”
他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问我:“你怎么知道你是九点?”
我也乐了,说:“我自己发的牌还不知道吗?”
“是吗,让我看看。”说着他伸手过来,把我的扑克给翻开,竟然是个9+1,还是个比十!
我傻在当场,遇上高人了!当时我们在洗浴中心,他穿着一次性浴衣,大半个胳膊露在外面,第一次他怎么动手我没在意,但第二次我一直死盯着他,而且我对给自己发什么牌的技术还是挺自信的。最神奇的是,他一直半倚在另一张大躺床上,只是在掀我牌的时候才探身过来,这么短时间怎么做鬼?做了鬼我怎么都没看见?我急忙去找编辑好的2和7,翻开发出去的牌,发现这两张牌竟然在天门(当时我在末门)。
当时心里想:“他妈的,不太可能吧,莫非是我发错牌了,应该没有啊,这家伙怎么做到的呢?”
我还是不服,还想继续跟他比试一下。可是人家赵哥好像睡着了,根本不理我的茬。人是我请来的,老是试探人家也不太好。躺回自己的大躺椅上,还是不敢相信,又仔细检查了手里的扑克,5四张,没错。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失眠了。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去了赵哥住的酒店,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三元确认他那边都准备好了。简单吃过晚饭,我们直奔赌场而去,在外面和三元会合,准备大干一场。
三元和他的两个哥们陪着赵哥去溜达一会儿,决定晚点再进去,其他人都分散着进去了。
我先进去,还没到营业时间,赌场的人正做着准备工作。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大家坐在休息区谈论着这几天的战况,唉声叹气的有,眉飞色舞的也有,一切都和我以前见到的那些赌鬼一个德行。
终于到时间开局了。
我换了几千的筹码,去了28杠台,二百码一次漫不经心地丢着,这个台上有个赔码的丫头长得实在俊俏,要不是有正经事——大捞一笔就是我们的正事——我真不想换地方。
玩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找了一圈,看到赵哥坐在21点的台子上,好像已经玩上了。
他自己包了最末门的两家,三元坐在末门第三家,其他都是些散户。赌场规定21点一门封顶二千。赵哥两家基本都押满,三元不固定,有时候一千,有时候二千。我站在台子的另一面远远看着,主要想看赵哥如何作假。头天没看出门道,还有点耿耿于怀,心里巴望着能抓到他的把柄,这就是我当时的小心思。反正抓到了也没我的事,我就一个看热闹的人。
我一直看着赵哥的手,真没发现他作弊。不过还是让我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按照21点的规矩,发到了两个一样的牌面,散家可以选择分牌。所谓分牌就是另外分出一门来。赵哥手里有两张一样牌的时候,坚决不分。除非是两个A,他才去分一下,两个10他也不分。有一把他是4配8,荷官问他要不要补牌,他摇头表示不补,他是末家,庄家牌面不够必须补牌,结果庄家一补就把自己给补爆了。赵哥小点不补牌,而是把牌让给庄家,好几次庄家一补就爆。他偶尔补牌,单手接荷官出的牌,直接在桌子上翻开,按赌场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