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独行却望着胡铁花笑道:“你既然这么样说,想必已有好主意。”
胡铁花压低声音道:“最好的法子,还是由我们三个人一起冲过去,但我却并不向他进攻,身子凌空后,我就改变方向,去斩她坐下的水柱,你们两人不妨虚张声威,来掩护我,也不必真的和她力拼。”
他笑了笑,接着道:“只要水柱被冲散,她还能在上面坐得住么?”
这法子说出来,连黄鲁直都不禁喜形于色。
戴独行拉住胡铁花的手,笑道:“我闯了几十年江湖,想不到竟不如你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黄鲁直道:“胡兄果然是智勇双全,非人能及。”
戴独行道:“这就叫做,射人先射马,马若倒了,人还能坐得住么?”
他们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实是无懈可击,妙不可言,“水母”阴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此翻也必败无疑。
胡铁花笑道:“这些坏主意,我本来是想不出来的,只不过这两个月来天天和那老臭虫在一起,渐渐被他教坏了。”
黄鲁直怔了怔,道:“老臭虫是谁?”
戴独行失笑道:“此人莫非臭得很,才会有这么样一个外号。”
胡铁花笑道:“别的臭虫都很臭,这只老臭虫却是香的。”
第一部分生死之搏(2)
楚留香等到宫南燕也掠上湖面,又等了很久,才缓缓将石边那块石头推开一点,探出半个身子。
只见石后果然有条秘密的水道,秘道中的流水与湖水相通,亦然清澈如镜,极目望去,不见人影。
楚留香虽然极担心胡铁花他们的安危,但这机会却不可失,只要他能找出阴姬的秘密,就能救得了他们。
否则,他出去也没有用。
水道两旁都铺着白玉般的大理石板,流水也似在闪闪发光,楚留香游鱼般滑了进去,立刻就知道不妙。
他忘记宫南燕方才向这边摆了摆手,然后地下的泉水才喷激而出,那么,这水道的门户后,显然必定有人在操纵喷泉的枢纽。
楚留香想到这点时,已经太迟了。
一柄分水刺已向他刺过来。
这一击自然未必能伤得了他,但糟糕的是,只要他行踪一被神水宫中的人发觉,不但他自己所有的计划全无法实现,那白衣美妇人也要被连累了,他就算能将出手的这人杀死但行踪还是难免被泄露。
他行动一直都很小心,不想在最后已接近成功时,却还是犯了一次错误——一次致命的错误。
“水母”阴姬仍然端坐在水柱上,动也不动,仿佛就算要她在上面坐上个三天五天,她照样还是稳如泰山的。
宫南燕却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们商量完了吗?”
胡铁花笑了笑,道:“完了。”
宫南燕目光闪动,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人,难道还能商量出什么妙计不成?”
她这话是望着黄鲁直说的。
黄鲁直果然道:“在下等商量的……”
他居然像是又要说老实话了,戴独行和胡铁花不约而同大声道:“我们话已说够,动手吧!”
他们早已约好了手势,此刻胡铁花一挥手,三个人就立刻并肩掠起,刀光剑影已化做飞虹,横贯了湖面。
要知“水母”阴姬坐下的水柱已高有三丈,水柱在湖心,距离湖岸便不止六丈,戴独行他们轻功就算高极,也难一掠六丈。
但他们却是自湖畔的一块巨石上掠过去的,这巨石突入湖水中,距离“水母”阴姬已只有三丈左右了。
要他们一掠三丈,并非难事。
这时他们胜算在握,更是精神百倍,每个人都将自己武功发挥到极致,远远望去,只见三人如银汉三仙,带着长虹飞天而起,就连神水宫的门下弟子见了,也不禁为之目动神移。
水母仍端坐未动,眼见三人距离她已不及八尺,胡铁花忽然长啸一声,身形骤变,挥刀向“水母”座下水柱冲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水母的身影忽然向下一沉,双手在水柱上按了按,水柱上立刻分出三道分泉,直射而出。
喷泉的水力已极强,此刻再加上水母惊人的掌手,水箭飞出,其速度和力量纵然雷霆闪电也不可比拟。
胡铁花他们的身形本在全力前扑,要闪避那里还来得及,只见一片光迎面而来,胸口立刻感觉到一种空前未有,无可比拟的撞击力,仿佛四面的山峰,全都向他们压了下来。
他们只觉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已晕了过去。
楚留香的身子在水中比在陆地上更灵活,只轻轻一滑,已避开了那柄来势并不慢的水刺。
那少女身手也不弱,神水宫门下的弟子,都练有一种在水里动手的独门招式,分水刺也是在水中动手的独门武器。
她的手腕只一沉,分水刺已奇妙地改变了方向。
但这次她一招还未刺出,已觉得一阵麻痹之感由她肘间的“曲池”穴传遍了她全身。
她绝未想到对方在水中点穴,而且手劲还能如此强,大惊之下,失声惊呼,但嘴刚张开,一口水已灌了进去。
楚留香用两只手托着她的身子,双足划水,向水道中游了进去,这少女忽然失踪,“水母”阴姬回来时必定会发现的,她立刻就会想到禁宫中已潜入敌人,楚留香的行踪立刻就会被发现。
可是楚留香纵然明知如此,也只有冒险,这机会他绝不能错过,何况,他根本也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一定要在“水母”阴姬回来之前,找出她的秘密和弱点,他也只希望胡铁花他们能多拖住她片刻。
在这种情况下,当真是丝毫时间也不能浪费。
水道虽不短,但楚留香很快地就转了三个弯,到达尽头,水面上隐隐已可看到灯光闪动。
楚留香算准上面必定还有人留守,他并没有考虑多久,就将掌中少女的身子托上了水面。
第一部分生死之搏(3)
江湖中人对水母的禁宫曾经有许多种想像,因为根本从无一人到过这地方,是以就觉得更神秘。
有人甚至将这地方想像成天宫一样,其实,这也只不过是间以大理石砌成的地室,并没有什么十分华丽的陈设。
“水母”阴姬显然并不是个注意享受的人,她只是将这地方保持绝对洁净,任何地方都找不出一粒灰尘。
是以四面的大理石看来就像白玉般晶莹生光。
水道的出口,是个石砌的小池,池畔的石头也并没有什么夸张的雕刻,简单的线条看来反而分外明朗悦目。
这时池畔正有两个也很美丽的少女在整理着萝丝,看来既不像蚕,也不像银丝,质地轻柔而坚韧,正是她们做衣服的质料。
她们发现同门的身子忽然自水池中浮出来时,面上都露出惊异之色,立刻跃下去将她拉起来。
她们过惯了单调、寂寞,而且平静的生活,对任何意外的事都不知该如何应付,更未想到水下面还有人。
楚留香很容易地又点了她们的穴道,然后将她们都抬出水池,看到她们三张美丽的脸上犹凝结着惊悸之色。
楚留香不觉对她们抱歉地一笑,柔声道:“我绝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你们只要乖乖地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微笑是那么亲切而温柔,若说世上只有一个人微笑能令受了惊的女孩子安下心来,那人就是楚留香了。
少女们的脸色虽仍是苍白的,但目光已渐渐平静下来,她们虽不知道这英俊的男人是谁,却觉得他说出的每句话,都可以信任——楚留香有种奇异的魅力,总能令女孩子觉得他是个很可信任的男人。
他也从来没有让她们失望。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几,一个并不太大的衣柜,和一些铺在地上的坐垫,除了这些生活上最低限度的必需之物外,这屋子里简直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可见“水母”阴姬非但洁癖很深,而且生活简单,自律极严。和江湖中人想像中的“水母”阴姬完全不同。
这样的人,怎会有什么秘密和弱点?
楚留香也找不到可将这三个少女藏起来的地方,他沉吟了半晌,忽然解开一个少女的穴道,微笑道:“你知道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将你们藏起来么?”
若是换了别人问这句话,这少女死也不肯说的。
但楚留香的态度却如此诚恳,如此亲切,令她觉得就仿佛是老朋友向她嘘寒问暖。
令她觉得他问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关心她,是为了她好,这实在是任何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
她望着他的微笑,不由自主地就答应道:“你看到对面墙上那盏灯么?”
楚留香道:“是不是衣柜旁边的那盏?”
少女道:“不错,你只要将那盏灯向左边一扳,就会现出一扇门,你将我们藏在那里面去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楚留香沉吟着,柔声道:“不知那地方是否安全?”
少女道:“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谢谢你,以后你若离开神水宫,不妨去找我,我一定会带你到很多好玩的地方去。”
那少女忍不住展颜一笑,红着脸道:“谢谢你。”
她刚说过了“谢谢”穴道就又被点住了。
楚留香果然找到那扇门,将她们藏了进去。
他本可再问她们许多话的,但他知道她们若说得太多,若是万一被水母知道,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他从不忍伤害一个对他如此信任的人。
何况,他也知道,自己问得太多,她们就难免会提高警觉,不再对他如此信任了。
他也从来不愿破坏一个少女对他的好印象。
线条简单的短几,只有一只白玉茶盏,坐垫是用白色的马尾草编成的,虽然有很多女人都喜欢将一些贴身的秘密藏在枕头下,床褥里,但“水母”阴姬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种女人,她的床单连一条皱纹都没有。
所以这屋里惟一可以收藏秘密的地方,就是那衣柜。
楚留香喃喃道:“抱歉得很,我并不是想刺探你的秘密,我不过只想救自己的命而已,只望你衣柜里没让我看了会脸红的东西。”
衣柜里所有的东西简单得可以公开到马路上去。
除了一些简单的衣服外,里面什么都没有,奇怪的只是,其中竟有一件是男人的衣服。
楚留香提起一件麻布短裤,他怎么也看不出世上会有女人穿这种短裤,这短裤和他穿的几乎完全一样。
神水宫里难道竟藏着男人?
这难道是“水母”阴姬的秘密?
楚留香实在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但这男人是谁呢?在哪里?
楚留香正在惊疑,忽然见到那边的池水起了一阵涟漪,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绝不会错过发生在他周围的任何事。
他立刻断定这必定是“水母”阴姬回来了,这时已没有别的藏身之处,他只有闪身躲入了衣柜。
但他已来不及将衣柜关紧了。
“水母”阴姬已自池水中出现,她脚下仿佛有人托着似的,缓缓自池水中升起,这种功力,连楚留香见了都很吃惊。
就凭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