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伯很难过,半响才说:“我们佛教徒,总得尽量救人一命呀!培德,你看看有什么方法,叫他家做些功德,行不行?”
“他现在做功德也来不及了。”我说:“何况,这是两件事,做功德是种新的善因,将来自收善果,但是,并不能抵消前因的业的。”
“那么,你怎么对这家人说?”
“我只能帮助小孩尽量拖久一点。”我说:“我没有本事救她,让她收完业债走吧,我会婉转对女孩的父亲说的。”
这家人凑巧也姓H,我打电话去给H先生,我说:“你的女儿头部曾受到极大震动,以至脑浆已经混乱,现在已不能饮食,不能动弹,不能讲话,是不是?”
“你讲得是对的,不过,”H先生说:“医生没有告诉我她脑浆受震混乱,医生曾经抽过她的脊椎液去做检查,又查不出有小儿麻痹细菌,医院不肯收留她,叫我们带回家来。至今,连病因都不知道。”
“H先生,”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女儿在这两三个月内会走的,我不能瞒骗你,我很抱歉,我的确无力救她。”
“冯居士!求求你!”H先生哭泣了起来:“救救我这个女儿的生命吧!”
“我可以帮助你尽量拖延她的生命,也许只能拖延三个月,也许半年。”
“拖得一天也是好的,”他哭道:“我也知道:“我女儿是不能长久的了,她已经不会吃食物了,现在只*管子灌流质进去。”
我教给他用什么最好营养灌喂小女孩,我们谈了多次,每次都谈很久。H先生始终想不起来他的女儿在何时何处给碰撞了头部。
“没有呀!”他说:“我们向来都很小心看住她的。”
“我倒看见她被一架推行李的小车的钢柱碰撞了她的头。”我说:“时间我看不出来,地点可看到,是在飞机场的旅客出关之处。”
“哎呀!”H先生说:“对了,今年一月份,我们有亲戚从香港来了,我们全家到飞机场去接机,也带了女儿一起去,她太顽皮了,不肯被人管住,她自己东奔西跑,旅客出来的时候,人很多,有一架行李车碰撞了她,撞倒在地,我们去抱起来,当时也没有看见有什么严重伤痕,只有少少的浮肿,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回家以后,不到两三天,她就开始不肯吃东西,渐渐就不会讲话……越来越严重!”
“那就是了!”我说:“就是那一撞闯下的大祸!把脑浆都震烂了。”
“但是脑科医生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怎么看不出?”我说:“他们做医生的有那么多精密仪器,还会看不出吗?分明是他们明知小孩已无望,所以不肯将真相告诉你,免得你伤心。”
“那么,我怎么办呢?”H先生又再哭泣:“我又没有钱找更好的大医生医治她,我只是在工厂做夜工的小工。”
“找他们大医生也没有用了,你还不如尽量使她快乐开心吧!让她开心度过这无多的来日吧!”
“冯居士,有人送了些云南白药给我,”他说:“说云南白药有救命还魂之功,我可不可以给她灌下去呢?”
“云南白药的功效,最好是用于止血弹伤,枪伤、刀伤。若说可以内服有救命还魂之功,我可没有听说过。”我这样回答他:“我认为不宜妄用云南白药给她内服,否则,可能反而促成她早死。”
以后,罗伯伯也受我之托而打电话去劝H先生勿将云南白药灌喂给小女孩。H先生也答应了。
不幸地,H有一天晚上做工去,他的家中成员竟将云南白药灌喂给女孩,到了半夜,女孩就断气了,H先生得报,赶回家中,送她到医院,已经还魂无术了,他从医院打电话来给我。
“冯居士!”他悲伤地痛哭:“我家小妹妹已经走了!本来用你指导的营养,她已经渐渐恢复体重,也能叫爹爹了,谁知,今晚,我家里的人,给她吃了云南白药……才几个钟头,她就走了!”
云南白药固然是中国名药,但是,一般人未免太过分迷信了它,当它是仙丹,把这一种治疗外伤的外用药,用作内服,殊不知这是多么危险的事!
云南白药的成分,从未有公开过,也没有充分的临床报告,没有定性定量分析报告!而且,世上哪有能治万病的一种仙丹呢?就像从前流行数十年的什么“油”什么“丹”,都说可治百病,拆穿了,内容只不过是薄荷、豆蔻油、樟脑油之类,发明人已赚了天文数字的大财,盖了些俗不可奈的别墅花园,今日仍成为观光旅游胜地,他的后人也享不尽福泽,这些“丹”“油”,其成分不能治百病,但是,人们迷信了它将近一百年,什么并都拿它内服,多么可怜哪!不过,至少它的成分也比云南白药要平和得多。如果我所见不谬,那么,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之一就是“*霜”,这是可以随便内服的么?
我想阻止H家,可是他们还是太迷信云南白药,终于使小女孩提早死亡。这件事,不能不说是遗憾,中国人往往太过分迷信秘方古药,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H家小女孩的个案详情,我都有跟冯伯伯谈及的。像这一类的脑病案不多,但是其他的脑病个案不少,我写也写不尽。总之,我透视脑病个案的事,冯伯伯是一向都留意的,或者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带他的女婿W医生这位世界著名脑科专家来看我。
W医生来舍下之时,H家小女孩仍在世,我就将此案,提出向W医生报告,我说我感觉小女孩没有希望活三个月,我请W医生有无办法可救她。
W医生回答说:“听你说的这个个案,碰到过很多件,很少有能活到半年以上的。不过,没有见到病人,不便判断她的情形怎样,假如小病人是在香港,我可以尽力帮助她,可是她是在温哥华,就不方便了。”又说:“多伦多总医院脑科很有名,何不叫他送去看看呢?”
我明白W医生的意思,他不是加拿大籍的医生,不方便在加拿大过问这件事,这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H家的环境不好,也不可能把女儿送到香港或多伦多去就医,W医生似乎是小女孩唯一的最大希望。但是,W医生已经说了这种情况的病人很少活到半年的,看来就算H家孩子送去香港,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了。我遇见小女孩顶多只能活三个月,这预言后来不幸言中,令我心中十分难过,我见到横躺在路面挣扎的蚯蚓,我也要救它一命,把它放回草地去,何况是小女孩呢?
W医生的太太,就是冯伯伯的长女,也是医生,他俩的大女儿在苏格兰爱丁堡医学院做医生,儿子在念医科,只有幼女还未念完中学。像他们这全家都是医生都来看我,岂不令我紧张万分?
W医生一家一进门,我就把我预画他们的速写送呈。这不是我第一次凭预见把从未谋面的访客画下来。事实上,我常常这样做。并不是有意卖弄小聪明,只是想印证一下我的预见能力是否准确,我都是在客人一进门之时,就把预见速写像立即当面赠送给他们,往往会使他们大吃一惊,W医生全家看到速写像,也都很惊奇。
当然,有些速写并不很肖似,有些则不错,不过,大致上都能把来客的轮廓特点画出来,不致太离谱。
W医生全家都感到惊奇,连冯伯伯也都惊奇,他说没料到我会画画,他们都说画得很像,只有W老太太说:“完全不像!”
我在念中学的时候,学科成绩平平,但美术年年得全校第一,油画,粉画、炭画、水彩画、国画,样样都来的,也开过小小画展,不过这些年太忙碌,都把画抛下了,画这一点小速写,实在不算什么。
“生疏得很,见笑了”,我这样说。
W医生一家老远地从苏格兰爱丁堡飞来温哥华看我,还带了一瓶著名的苏格兰蜂蜜送我,万里送蜂蜜,真是盛情可感。那蜜糖是天然的,蜜汁内还有蜂房一团,芬芳清冽,真亏他们乘飞机,转机多次,又携带了那么多行李,怎样那么细心带了一瓶苏格兰野蜂蜜来。加拿大是不准带食物来的,没查出它和没收它,真是我的运气。
由于我太紧张,不大敢讲什么,宾主都有些感到不安。我向W医生请教了一些有关脑科的问题之后,就感到话头不续了。还亏冯伯伯打破僵局,他说:“你们双方都过分谦虚客气了,年轻人不需要这样的,W医生很忙的,那么老远的来看你,他们明天就要飞返香港了。培德,你不必再谦虚客气下去,W医生是有诚意来看你的,你就为他们全家透视一下,看看他们的健康状况吧!”
“叫我为这么有名的大医生透视?”我畏缩地说:“岂不是班门弄斧吗?我不敢接受这一场大考呀!”
“随便讲讲,没有关系,”冯伯伯说:“你还是替他们看看,不然就辜负了W医生那么诚意来看你一次了。不要怕,W医生是很开明的,他并没有存有考你的意思,也不单纯是好奇,他是愿意知道一下你的方法的。”
“既然伯爷这么说,我就只好遵命吧!”我笑说:“今天为世界著名的大医生之一透视,我心情十分紧张,看得不准确,务请包涵。”
“不必客气,” W医生笑道:“大家研究研究,没有关系的。”
“好的,先替谁看?”
“替家母看好了,” W医生说。他的儿子也说:“奶奶先看。”
“我们这个儿子对你最有兴趣,” W医生笑道:“一路上就是他吵着要快点来见你。”
怎料W老太太拒绝了,她老人家说:“我没有病,不要看!”
W老太太不愿看,我当然不勉强,只好从W太太开始,可是没说几句,新的一批客人突然来了,七、八个客人进了门,打断了我们的实验,我得忙招呼客人座。W家感到不安,已经起身告辞了,我怎么也留不住。
临别之时,我把W医生和太太请到餐厅去,匆匆忙忙地为他俩做简短的透视及说明,在十多分钟之内,把我所透视见到的情形都简单地讲讲,他俩都不住地点头微笑。
“详细等我写信告诉你们吧!”我抱歉地说:“今天真不好意思。”
W医生一家离去之后,我又得为新来的宾客透视,那天真是忙得很,弄得十分疲倦,这是很典型的一天,假使我不宣布闭关,很可能天天都有那么多人来见我,那么,我再也休想看经写文章了。其实我最巴不得有人来见我,我巴不得为人人服务,问题是,精神体力太有限,自己又得读佛经、写作和研究科学。我不得不常常宣布闭关,这是感到很矛盾的。
后来我写了一封长信,详述我透视W医生全家的观感,我请冯伯伯代寄去给他们,固然,我和他们见面只有短短的半个多小时,但是我在一瞬之间,就已经看到了各人的身体内部情形的,要讲出来却很费时间。
冯伯伯来信说:“W医生对你印象很好,他说应该多多培植这种超感人才,你为他一家透视的健康详情,都很准确,可以打一百分!他说:超感诊断,是一门值得研究的崭新学问,像你这样的人才太少了。”
冯伯伯又说:“我不久也会去香港一行,我打算和某法师谈谈,请他出力设立一个超感研究所,专门培植超感人才和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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