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子一起转’,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向考察组作解释。因此,他要我给你打个电话,最好提前回来。”
“哼!”赵一浩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他止住了,又问:“张副省长呢?他可是一直在现场嘛。”
周剑非也如实作了回答:
“他同考察组谈话后就下乡了,临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苏省长叫他打的。他在电话上说,当时现场的处理情况他只简单地向考察组说了说。因为当时在现场指挥处理学潮的是省委书记,他处于协助地位,他怕说多了造成被动。”
赵一浩忍无可忍,骂了一声“滑头!他对你说了看法没有?”
周剑非只好又如实说了:
“他说现在对处理那次学潮有一种议论,认为省委软弱妥协,对学潮的领头者没有采取强硬措施,使闹事者尝到了甜头,故尔埋下了隐患!”
赵一浩打断了周剑非的话,问道:
“苏省长也这么看?”
周剑非连忙解释:
“不,不,他对我只说因为当时他抓经济工作没有去学潮现场,对处理的细节不清楚,怕说多了被动,所以让我打电话建议你提前回来。”
赵一浩竭力控制住自己,又问:
“那么刚才你说的那种看法,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周剑非毫不犹豫地说:
“我估计是一部分老同志向考察组提出来的,具体的人说不清楚,好像也包括钱老在内。上次学潮刚平息下去,我上省参加地委书记会去看他,他说了一句,‘处理学潮这类事要学朱元璋恩威并济,光偏朝一方面是要出问题的。’我当时用别的话转移了,没谈下去。”
赵一浩忍不住了,说:
“恩威并济,什么威?警棍、水龙头、抓人?恩又是什么?收买、利诱?把学生群众置于敌人的位子来处理,这是蒋介石的办法,所以他们最终失败了,我们能这样学?老同志对当时的具体情况不清楚,我们要理直气壮的宣传讲解。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专门召开了副省级以上离退休干部会通报了处理情况,并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呀。现在,不同看法出来了,这也不奇怪”,说到这里赵一浩变得有些感慨起来:“问题是我们在岗位上的人。当时对省委的以疏导为主,和平处理的方针投了赞成票,甚至比谁都积极。现在,又反过来了至少是对当时的处理是否正确也跟着产生了怀疑。”他提高了声音:“缺乏坚定性是意志薄弱的表现!”
周剑非不太清楚赵一港这些话指的是谁,自然也不便在电话上打听。他觉得唯一的办法是赵一浩回来向考察组说清楚当时的情况,正本清源。于是他建议:
“我看你还是回来吧,这两天吴泽康和端木信每天都跟我通电话的,三江的选举已经不成问题了,你坐镇三江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嘛?”
赵一浩听了问道:
“考察组表示了要我回来说清楚吗?”
周剑非说:
“那倒没有,不过,我想只要他们听说你回来了,就一定会找你个别问清情况的。只要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这个问题也就过去了。”
赵一浩笑着说:
“他们都怕被动,把主动权留给我了,很感谢!但是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没找你,你便急急慌慌找上门去‘投案自首’,不正好说明你心虚?”
周剑非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他又说:
“根据三江的情况,也不需要老呆在那里呀。回来后你当然不必主动找上门去,他们会找上门来的。”
赵一浩说:
“让他们多找些人谈谈再说吧,领导层的人说具体情况不清楚不敢回答,梅西大学、省教委的人也不清楚?我想他们会找他们谈的。让他们自由自在地谈吧。”
周剑非说:
“听我们派去的联络员说,昨天找了公安厅的人谈,今天上午找教委下午找梅大。”
赵一浩笑了,说:
“我猜得不错吧,让他们将要找的人都找完了,最后总会要找我的。那时再谈我的看法也不迟,要沉得住气。”
周剑非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赵一浩说:
“我打算明后天到你的老根据地松岭去,除了搞点调查研究,不是还有一个动员尊夫人上省的任务吗?”
说到这里赵一浩笑了,是开心的笑。周剑非也笑了,笑声中混合着苦涩和感谢。于是他说:
“我建议你还是先同苏省长通通气,交换交换意见再走吧。”
赵一浩说:
“那当然,那当然,我马上就给他通电话,还有一件事,冯唐的安排常委不是已经定了吗?马上发通知,让他在三江呆久了不好。”
赵一浩挂上电话却没有立即去拨苏翔家的电话,而是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这是怎么搞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个轮子一齐转”还没了结,又出来了一个学潮处理事件。他隐隐地觉得,有一股力量正结成无形的联盟向他猛攻过来。这股力量看似无形却是有形,而且能量很大。他们一上阵就吓跑了一些意志薄弱者,吓昏了那些本来就混混糊糊的人,纠结了更多的风吹两面倒的“墙头草”!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发起不大不小的攻势仅仅是为了打倒我赵一浩?不,对这一点他脑子十分清醒。就他个人来说,他自信还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老少爷们一般都不存在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一点他比组织部长超脱也比省长们超脱。他一惯的作风是只抓大不抓小,故尔也一般不存在要官未得或要物未给而积下的宿怨,以致乘机来进行个人报复。不,一般不存在这个问题。他心里明白,他正在被作为一种力量在这个省的代表人物而成了攻击对象。虽然他个人和他们之间不存在恩恩怨怨,但他所推行的事触动了他们的观念,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如此而已!
他既明白也还有些不明白,或者说明白中的不明白。关于“四个轮子一齐转”倒也好说,分明是把这个倡导者作为离经叛道的异端分子了,干脆地借用文化大革命的语言:把他赵一浩作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了。故尔他们是卫道者,是神圣的东征的“十字军”!然而,这学潮呢?自然也是容易理解的,和“四个轮子一齐转”一脉相承,不同事情的不同表现而又体现同一的性质:“右倾投降”,不也是和经济上提倡的一脉相承吗,表现形式不同罢了。如果他赵一浩当时接受某些人的意见,采取高压手段,也许现在不仅不会迸出这个“问题”,而且会赢得“立场坚定”的美称了。然而他至今不悔,他觉得自己当时所采取的疏导方针是正确的。虽然那种处理办法对自己来说并不轻松,更不愉快,而是忍辱负重,但毕竟是正确的。
忍辱负重,一点也不夸张啊!想到这里,当时的情景一一再现眼前。
全校罢课已经进行到第三天,事态走向越来越扩大的趋势。其他大专院校的支援声明正陆续抛出,支援行动也整装待发了。他赵一浩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自告奋勇亲自上阵和学生对话。对话,这是当时流行的语言,没有人作过专门解释,大概是双方平等座谈讨论问题的意思吧?
他来到梅西大学,最初提出先和少数罢课学生代表座谈,对方不同意,要求上大礼堂面对全体师生。既然来了又何惧面对全体师生呢?他毅然决然地同意了。
省委一把手来大礼堂和全体师生对话的消息一传出,那足可容纳两千人的礼堂内真可谓“座无虚席”。罢课者们当然是一个不漏地全来了,反对者、“逍遥派”,没有卷入的中立者(以教师为主)会来了。两千个位子容不下,有的干脆从宿舍或自己家里搬来了临时加位的椅凳。
赵一法在副省长张昌明、省教委主任和大学校长、党委书记的陪同下,在一片掌声、吼叫声、嘘声混合而成的刺耳的“迎宾曲”中,进入礼堂走上主席台。接踵而来的是类似怒吼的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严惩抓人打人的凶手!”“我们要法制,不要法西斯!”“保障我师生的人身安全”,“保障人权”!
像是京戏的开场锣头,顷刻之间便造成了热烈而严肃的气氛。十分紧张的局面出现在面前。这样的场面赵一浩见过,那就是“文革”中各式各样的批斗会。也是这样此起彼落的口号声,朗读语录:“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不是做文章……”,然后一声大吼:“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揪出来!”人们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但那时他不是任何一方的主角,而是旁观者。像今天大礼堂里的许多人一样,多少带有点儿看戏的味道,当然那时是有强制性的,也就是这台戏你不爱看也得看。但毕竟是旁观者。而今天,在梅西大学的大礼堂里,坐着两千多师生,他们面对的正是自己;他赵一浩这个省委书记,成了主角成了矛盾的一方。如果这里面有抱着看戏心态的,也主要是来看他赵一浩这个主角如何表演,更确切地说,看他这个主角的演技如何!
正因为如此,在此起彼落的口号声、鼓掌声和喊叫声中步入礼堂走上主席台的时候,他感到心头有些微微地颤抖。他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一种怯场的表现,是应付今天这个艰难场面的极不利的因素。他迅速调整了心态,自己给自己下着严肃的命令:沉着、冷静。当他步上主席台在最中心的位子上坐下来时,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对眼前的紧张气氛觉得一点也不在乎了,不就是梅西大学的二千多师生吗?“两军相逢勇者胜!”不,这个比喻不恰当,这里不存在敌对双方,而是兄弟姐妹;但也恰当,至少是辩论的双方哪!总是要有一番较量的呀!但必须明白,这是自家人的较量,自家人内部的是是非非,这是前提,不明白这个大前提就要乱套。要根据这个大前提确定战术。他脑子急转弯,战术也就出来了:以冷对热,以说理对吼闹。战术既定,他觉得轻松自如了,甚至觉得有趣,看,谁是今天这个场面的主宰!
他顺眼瞅瞅身旁的副省长张昌明,他似乎过于紧张了一些,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发紫。这种心理状态怎么能上阵呢?他回头对他轻声细语:
“不要紧张,要沉着,要冷静,否则就会被动的,记住!”
张昌明连声诺诺。
赵一浩没有来得及和张昌明多谈,对话却已经开始了。
不知是谁的设计方案,布置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新格局:主席台正中的几个位子也就是赵一浩等人的位子,比通常的主席台座位往后移了四五米,几乎移到了舞台的中央;与他们面对面稍往右斜,摆了四把椅子和一张长桌,都放了麦克风。这当然是为上台对话的学生代表而设的了。这样便形成了一个独特场面,赵一浩们面对的是全场二千多师生;上台对话的代表则是面对赵一浩们而背靠二千多听众。而且经过精心安置,舞台上对话双方任何人的谈话,都可以传到全场每个角落而且声音清晰。
四个罢课者的代表首先上台就坐。校党委书记对赵一浩悄声耳语:“一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