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焰和小烟这才发现自己本能的做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是屏气又是不敢动的,倒是我这老猫技术很差,才憋这么十几秒就喘成这样,都嘻嘻的笑起来。
而赤烬眼里的凌厉也已尽数退去,带着一脸宠溺的微笑向我们走过来。
就在我们都放松警戒的时候,门口又闪进一人!这人的速度好快,只觉得一片黑云掠过,我们脸上的笑容都还暖暖的挂着,一道寒光已经逼近。
门口正好是离床最远的地方。赤焰在我右边,也就是最靠门的地方,那道寒光直直的欺他而去!
焰!我向右边扑去。
背上一阵被撕裂的痛。
我看见赤焰的双瞳失去了焦点。
焰,我没事……我咧咧嘴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身上滚下一团东西。
一双小小的手紧紧的拽着我的衣服。随着衣服的破裂,那小手的主人,也如一团轻飘飘的棉花,落在我身旁。
一地的血。
长长的头发散落,竟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烟!
我想大叫,可恐惧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眼里只有那无边无际的血,和血泊里赤烟那张苍白的小脸。
“姐姐……姐姐……”赤烟低低地叫我。因为疼痛她蹙起了眉头,可她的嘴角还是向上弯着。
颤抖着抱起这个小小的身体,我跪在地上,心脏痛得似要炸开。
“姐姐……答应我……你……要……替……我……”
赤烟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的眼睛也闭上了,嘴边还留着那抹浅浅的笑容,仿佛睡着了,仿佛做着很美的梦。
心向无底的深渊坠去,一波波的黑暗向我袭来。
烟……姐姐……也很想睡觉呢……
一片金灿灿的稻田。我和小烟躺在田里,看着飞鸟一只只的划过天空。清脆的鸟鸣,仿佛洒落玉盘的水晶珠。
举起手,景祺的发在手腕上迎风飞舞,纠缠在我张开的五指。
“姐姐手上的头发好美。”小烟在一边轻轻的说,“我也要姐姐带着我的头发。”
说着,小烟从头上扯下一缕发丝,慢慢的编成一条很细的辫子,她问我要了那颗赤火珠,穿在发辫上,然后打了个死结。
“阿烟要和大哥一起陪着姐姐。”小手紧紧的拿着这串项链,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正想去接,却发现那银色的发丝一点一点渗出红红的颜色。我惊恐的看向小烟,小烟还是那样幸福的笑着,可是红色的血,一丝丝从她的额头冒出来。
我慌乱的伸手去按,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不断涌出的血。
稻田已成血海。
我抱着小烟,红色的血把我的衣衫濡湿,那么滚烫。
“姐姐,你要替我……”小烟的声音恍若隔世,她的身体渐渐消融。
“不要——!”我终于能从胸腔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入局
从梦中大叫着醒来,我发现全身都已经汗湿。
背上的伤口剧烈得疼痛起来,无情地提醒着我之前发生的事情。
弱不禁风,不能站不能走甚至坐着都累的小烟,竟就靠着那样小小的一双手,为我挡刀!
好傻的小烟,好笨的小烟,姐姐挨那样一刀不会有事的,你为什么要抓着我的衣服,为什么要趴在我的背上……
鸵鸟地不愿再回忆,只愿相信我的小烟还在抢救中。对!乐伯可以救她的!我挣扎着想起来,我要去贡城!我要去药王铺!
忍痛起了身,才发现窗外一片漆黑,窗口站着个小小的身影。一头银发,神情淡漠的捧着个小小的瓷罐。那是赤焰么?豆点大的灯心忽明忽暗,映得那身影愈发单薄,好像随时要人间蒸发。
“焰!”我担忧地叫他。
赤焰回过身来。依旧没有表情。他的头发凌乱的扑在额前,那双淡玛瑙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只有那捧着罐子的泛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只动不动就浑身竖刺要保护我们的小刺猬,此时却脆弱得再也抖擞不起精神。想要保护的人,却让自己成了被保护的那一方,他的心情一定比我还糟糕。
我张张嘴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那些单薄的话语,连我自己都安慰不了。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小少年,心里充满悲哀。
回不去了,那些美好的时光……
过了很久,赤焰才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他垂下眼睑,把手中的瓷罐递给我。
幽暗的光线中,我看到罐子上有“赤烟”的字样。仿佛被雷击中,我浑身僵硬,只有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烟”字。
空气仿佛凝滞。
罐子上浮现那张微微笑着的脸:“姐,请你替我……”
小烟,你可是要我替你照顾赤焰?可我……可我……我怎么那么笨啊!我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无比恼恨自己,我揪着头发,抵下头去。
“难过有什么用,我们要替小烟报仇。”赤焰终于说话了,可声音哑得像五十岁的老头。
报仇……小烟那样微笑着,是要我替她报仇么?不是的!善良的烟,她的希望,一定是……
我突然明白了。
“焰。烟的愿望是要我们替她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心还是那样疼痛,可我不再沉沦。烟,姐姐代替你好好的生活,姐姐代替你照顾赤烬,照顾焰。
“要活她自己活!她自己为什么不活下来!她以为她是谁啊,明明是我妹妹,为什么每次都像我姐姐,每次都要强出头……”赤焰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看着眼前低着的白色小刺猬头,仿佛有根细细的针戳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酸酸的疼。我站起来,紧紧的抱住焰,也抱住了焰怀里的烟。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来不及看清来人,我条件反射的转了个身,把怀里的焰转到背门的方向。
却听背后传来赤烬的声音:“溪儿,你醒了。”
全身绷紧的神经刹那缓解下来,背上的伤口却因为刚才的动作撕裂般的疼痛。
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赶紧把嘴唇咬住,却已被怀里的赤焰抬头看见。赤焰的眼神里有股异样的东西,可我来不及细看也来不及细想——快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我装作开心轻快的样子,转过身去。
赤烬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温柔的注视着我。
我却直直地看着他手里横抱着的女人。
“娘!”赤焰已经冲上前去,“我娘怎么了?!”
“没事,我借用了溪儿的药粉,你娘只是晕过去了。”赤烬回答道。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我:“溪儿……你……还好么?”
“嗯。”我有点心不在焉,目光又飘向那个绝美的女子。
濯妃。天下第一美人。
娟秀的五官仿佛精雕细啄的艺术品,淡粉的唇色像草莓果冻一样诱人,纤长的睫毛掩着紧闭的眼帘,微微颤动。
可这一切我都可以忽视,当我的目光落在那头长发上的时候。
微蓝的头发,如蓝天下最纯净的瀑布,从赤烬抱着她的臂弯上一泄而下。
情不自禁地捧起这水一般的发丝,我怔怔地看着它和我手上系着的头发溶成一体。
“这是白水国的皇室所特有的发色。”赤烬看出了我的疑惑,不动声色地解释道。他不是没有看见过我手上的头发,他也知道我对这缕头发的眷恋,但是我不说,他就不问。
我抬头看赤烬,他依旧安静而温柔的看着我,还是没有顺便问我这头发的来历。
白水的皇室?景祺只是个美丽的,有点调皮的,善解人意的独角兽啊,怎么会跟皇室有关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的肥皂泡破灭,初时的又惊又喜,一点点从我身上抽丝般逝去。
“风……风……”濯妃喃喃地念着什么,眉头纠结,很痛苦的样子。赤烬使劲晃了晃她,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星眸微开,色若琉璃。
仿佛一室的昏暗都被点亮,我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气。
太美了。
这才明白画龙点睛的含义,这才明白“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是传说。
赤烬把她放下来。清眸流盼,在看到赤焰后她轻呼一声,马上笑得仿若漾开的湖水。她往赤焰小跑而去,翩若轻云出岫,一举一动都淡雅脱俗,我简直看呆了。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几句诗,用来形容眼前的人,只有不及而无过之。
“阿烟呢?”濯妃笑着问道,眉眼间顾盼生辉,何其扣人心弦。
可屋里的气氛却因为这句话一下子紧张。
“呃,她身体不好,我们把她送到药岛上去了。”我最先回过神,急急的扯了个慌。本能也好,鸵鸟也好,我不愿这么快就让人受伤,何况,这样的美人,美得仿佛一碰即碎,只要她轻轻一个皱眉,就算是女子,也要跟着心碎。
可美人还是浑身一僵,竟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我顺着她直直的目光,看见小烟的骨灰还放在床上,当下方寸大乱,胡乱的说道“我去铺床”就向床边冲去。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
这句话一出,我们三人都呆了。我看着濯妃,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柔和,峨眉淡扫,。还好……没有被发现……我暗自吁了口气。
可是,既然不是看见了小烟的骨灰,她为什么还这么痛苦?
没容得我多想,赤烬已开口,语气凌厉:“他这样对我们,你还不甘心么?”
“烬,你父王只是一时气愤……”
“他不是我父王。”赤烬的脸冷若冰霜,可我还是从他眼里看到痛楚。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他说起火王时,孤独寂寥、伤心凄凉的感觉。他原来应该深爱他的父王吧,可是那个无情的人,杀了烟,也杀了父子的情义。我默默走过去,扯住他的衣袖,无声的安慰这头伤口迸裂的孤狼。
“焰……”濯妃转向赤焰。
“我也不要他了!他都把烟……”赤焰大叫,却生生的住了口,只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烟……烟怎么了?!”濯妃抓住赤焰。
赤焰低下头,没有作声,只有压抑许久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濯妃的裙摆。
濯妃更加慌张,她看向赤烬和我,还是得不到一个让她安心的回答。这时,她看见了床上的瓷罐,脸色惨白。
濯妃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抱起瓷罐。看清上面的字后,她身体一晃,缓缓的滑落在床角。
我默默地看着濯妃紧紧地抱着小烟,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哭,没有流泪。这痛到让人无法说话,无法流泪的悲哀啊……
许久,濯妃慢慢的站起身,抬头间,眼神涣散,空无一物。可等她的眼睛对上赤烬的黯然神伤,神色却一丝丝坚定起来。
“烟不是你父王杀的。”濯妃的语气已很平静,“你父王的怒气只持续了三天,之后,他一直陪着我寻找你们。”
“你怎么知道他找到我们不是为了杀我们?”赤烬冷冷的问。这么多天的逃亡,这么多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消除的。
“他要杀你的话今天晚上就动手了。以你的武功,不会没有发现那些暗处的人吧。那些死士,共有一百余人。”赤烬浑身一震,濯妃苦笑着继续说道:“那些人本来是保护我的,因为来的人是你,所以没有动作。他假装答应我,说要把你这个第一武将的优秀儿子找回来帮忙,其实……他本就没打算让谁帮他,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