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毒魔、毒品、毒瘾催化着的“毒胆”越来越大,“毒胆包天”的我们只好在公开的公众场所寻找“安全”“隐蔽”的吸毒场地了!于是,废弃、停工的建筑工地、背风的高墙角、半山腰的草垛旁、堆放杂物的煤棚里、高层建筑物的天顶上就成了我们的吸毒场地。我们在那儿狼狈、苍促、提心吊胆、手心脚乱地吸着毒……
第二章己为之人尽知你是瘾君子(6)
最急不可耐时,“病急乱投医,毒急乱找地”,公共厕所——粪便四溢得脚都踩不下的地方,臭气薰天得能把人臭死的地方!但只要是符合“隐蔽、安全、背风”的吸毒条件,我们竟也能够屈蹲在里面,津津有味地把毒品吸进肚子里面去。真的是“我的眼里只有你”啦!
毒品吸完后,最后那张包过毒品的纸,竟还会被我们贪婪地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舐一遍、两遍……才会依依不舍地把它扔进粪便池里。天哪!这可是一个臭气冲天的地方啊!龌龊、恶心、猪狗不如的吸毒者!枉自为人的吸毒者!你已经不再是人了!仔细想想,你还能算是人吗!
可无论是多么执着、多么渴求,还是多么不要脸,多么不顾一切,吸毒者的我们始终都会有想尽了一切办法都筹集不到或筹集不够毒资的时候。偶尔也会出现即便拿着毒资,足够的毒资,也终在“形势”紧张的情况下,忙乎了老大半天,也始终兑换不回毒品的时候。吸毒者的我们,这种时候的那种焦躁与无奈啊,简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过之而无不及!简直绝望无奈到了人已经死去了的地步……诅咒着那该死的毒贩和这咄咄吓人的形势!
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可怕的毒瘾发作起来,令自己有如要死了一般的悸怕与痛苦啊!怎么办呢?!被毒品麻醉了的灵魂,想到了一个与吸毒品可相媲美的麻醉自己身体的“好”办法——通过大剂量、超大剂量、超超大剂量地服用被国家法律所管制的精神类和麻醉类药品!以此来抑制和麻痹自己,藉此求得减轻毒瘾发作时所带来的那种痛苦,使我们表面上维持人的形状!
病态、畸形的需求永远都是疯狂的、不要命的!正常人,一次至多才敢服五六粒的安定片,我们竟敢一口气的一次服下去八十粒、一百粒,甚至两百粒!这可是足以让一个正常人死上好几回的剂量了;三唑仑,一种指定给精神病院里的疯子服用的药品,我们也敢服用。连真正的疯子,一次也顶多极限量的才敢服二至三粒的,我们这群特殊的疯子却敢一口气吞下二三十粒去。这个剂量无疑也是能让一个正常人死上好几回的剂量了!
试问天下诸君:不是疯子的我们,却去主动吞吃真疯子的药品,并吃得那么疯狂,吃得那么不要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疯狂行为啊?该怎样去解释和理解呢?普天之下,芸芸众生,除了真正要自杀的人,是再也没有第二种人敢这么做的!
吸毒者的我们虽然也想到过自杀,但我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吸毒者,却从来没有真正去自杀身亡的勇气和决心!我们大多还在苟延残喘地、狼狈不堪地活着。我们也不是真的疯掉了,但我们的疯狂却比真正的疯子还要疯百倍、千倍!
当我们在服下这些足以致正常人死上好几回的药片时,我们确实没怎么去担心,第二天的阳光是否依旧照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我们自信我们那被毒魔(品)浸淫了多年的躯体,已经具备了畸形变异的“以毒攻毒”的高抗“毒”能力。我们也许还能够醒来;也许我们已经不再希望自己还能够醒来。因为醒来与不醒来的痛苦都同样地令我们后怕,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活在明天的任何希望!也许我们就是一群敢视自己的生命为天敌的“圣人”,也许我们就是想和自己的生命来一场注定会同归于尽的战争!也许……
总之,这种极端践踏和毁灭自己生命的方式,总是被我们这个吸毒群体中的人们重重复复地使用着。我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吸毒者,也在迫不得已的非常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去做;在矛盾、悔痛、害怕、痛苦、担心、无奈等等复复杂杂的心情中吞下致命的药片。
与最疯狂者不同的仅仅是,我没敢一次吞下那一大把的药片,而是三粒、五粒、再五粒……试着把药片吞进肚子里的,仿佛是在与毒魔将带来的痛苦以及自己身体的抗“毒”能力协商讲条件似的:“喂,毒魔,够了吗?够了吧!身体呀,你尽量少吃一点,行不?”哎!也总算是自己仅存的灵魂,对自己残存的生命的最后一点尊重吧!明天,我还能醒来吗?我不知道……
为了逃避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加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悔痛,有的吸毒者就一步到位地逃到极乐世界里去了,以结束生命的方式,彻底地逃避了毒魔对他的痛苦折磨!他们是幸福的!他们可以彻底地远离毒品,无须为下一顿毒品在哪儿愁苦忧心了!
而大部分吸毒者却没有这样的幸运与不幸,他们仍然活着。活着的吸毒者就必须继续面对和接受天天被毒魔痛苦折磨的残酷现实。躲是躲不掉的,避是避不了的。不堪忍受这种痛苦的就只有继续吸毒,继续在这条通向死亡的老路上痛苦、麻木、矛盾并万分艰辛地奔波劳累着——
每一天都必须面对筹集毒资的艰难,筹到毒资却买不到毒品的痛苦,购买毒品时的巨大风险,购买到毒品却找不到吸毒场地的痛苦;令你更痛苦的还有时时可能发作的毒瘾和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刻就被抓了的担心和害怕……每一样都足以让吸毒者的我们焦虑、担忧到几乎绝望乃至崩溃!吸毒者的一天真的好难、好难!而明天呢?
明天的毒资在哪里——不知道!
明天的毒品在哪里——不知道!
明天的我还活着吗——不知道!
……!……!……!
又一个亲密的“毒友”被抓了!第二天——1997年11月13日上午9时40分许,在我工作上班的地方,我的办公室里,突然走进来两个年轻的男青年,礼貌地向我出示了一下证件:
“你是叫卢步辉吗?”
“是!”
我知道,我终于被捕了……
第二章强制戒毒,命虽有了,但是……(1)
“生不进衙门,死不进地狱!”我都进了!
“坐牢”——吸毒路上的驿站,你度秒如年……除了邪恶,还是邪恶——你想进吗?
“绿菜一汤”的“牢饭”,你喜欢吗?给个“香烟屁股”你抽,你就开心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生啊,怎一个“悔”字了得!
时间:公元1997年11月13日,上午9时40分许,初冬,寒冷有风……
地点:我的办公室里,我和同一间办公室的一位女同事正围着在火炉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什么……口渴想喝开水,我站起身,去拿我的水杯,见杯中有没喝完的剩水,想把剩水先倒掉,于是我转身去开办公室的门,刚走到门后,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正欲伸向门锁,准备开门——
事件:“砰、砰、砰”恰巧就在这当口,突然有人敲门。“这么巧啊?!”心在想,犹疑了半秒,或许根本就没有犹疑,我已经伸在门锁上的手就把门拉开了,想看看是谁——两个二十来岁、一高一矮的普通装束的男青年!
我确认我不认识他们,却见他俩已用身体把门堵住了——一副想抬脚进门,又想堵在门口的样子!我心中一惊,倒水的手刚伸出就又缩了回来,正想开口问:“你们找谁?”高个子的男青年先开口了——
“你是叫卢步辉吗?”
“是——”答完这个简单的“是”字时,那个矮个子男青年的手已经很自然,又很不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突然间一下子有些惊——“莫非他们是来……”人也有些傻住了:忘了我开门是要倒水的事,水杯也不知怎的就到了那个高个子的手里,他随手把杯子放在户外的窗台上。
之后,他右手从左边的内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塑料皮包着的小本,在我的面前迅速地晃了晃。容不得近视眼的我看个清楚,他就已经把塑料小本放回了口袋,但同时他的嘴里已经把“我们是禁毒大队”的话给说完了。“他们禁毒——我吸毒!”“他们——我!”“他们来抓我!”我一下子全明白过来……
与此同时,矮个子原本搭在我肩膀上松松的手指突然间拽紧了我的衣服。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这一突然拽紧,而猛地“咯噔”了一下,脑子里随之一片空白,意识也好像突然间就中断、停滞了,心里被抽空一般地惊悸与害怕,双脚突然间也变得软绵无力起来,脸肯定是惨白的,心被提到了噪子眼上,“砰、砰”的心跳声自己都听得见!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高个子问我,声音不大却很有一些严厉。“知——道!”我回答,声音中有我自己都听得出来的、因心慌害怕才会有的颤音。软绵无力的双脚拖着同样软绵无力的身子跟在高个子的身后移动。矮个子则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拽搭在我的肩膀上,与我肩并肩,像“好朋友”一样走着,实际上我是被他推着往前走……
我的双眼在急切地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迷茫,想看到点什么或找到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能看得进脑海里。稍稍有点回过神后,知道我们是往厂门口的方向走去。
沿路遇到了我好几个同事,准备向我打招呼。我不自觉地低下头,避开了他们的目光。但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很注意地看我,我一下子感到好难堪、好尴尬、好窘迫!越想装得自然越感到不自然,真恨不得有个地缝让我钻下去!
我边低着头机械地跟着他们走,边在脑子里不停地寻思着“如何找机会逃跑”的主意。三个人终于走出了厂大门,远远看见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在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估计这车九成是他们开来的,要逃跑就只有在厂大门与三轮车之间的这段路上找机会——“猛地一下挣脱掉拽紧我的手,往旁边石坎下跳,然后就不要命地跑……
正在我蓄积勇气准备伺机行动时,矮个子好像觉察出了我的心思,突然间更紧地拽紧了我的衣服。这时我的人已经被拽着、推着走到了三轮车旁。高个子在掏钥匙,三轮车果真是他俩开来的。
这个时候一直拽着我没有出过声的矮个子开口说话了,但手仍然是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把皮带和鞋带解下来!”他厉声道。我听后愣了一下,心里埋怨道:“为什么要我解下皮带、鞋带啊?”在无可奈何中,我先解下鞋带,然后是皮带!这时候我直感到我的裤头在往下坠,条件反射的我赶紧用手往上提拉住,也瞬时明白他让我解下皮带、鞋带的险恶用心了——防止我逃跑!同时,我还明白——我这是逃不掉的!
鞋带、皮带解下来了,已坐在三轮车驾驶位上,嘴里正叼着烟在抽的高个子说话了。他指着三轮车车斗对我命令道:“丢进这儿!”我照他说的做了。矮个子拽着我衣服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但我的一只手却紧紧地提拉着自己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