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时候松开了,但我的一只手却紧紧地提拉着自己的裤子不敢放。这等于是让我自己替他牢牢地抓住我自己!真聪明啊!
自觉此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好滑稽,当然更多的却是狼狈了。紧接着不由分说地,矮个子已经开始对我进行搜身检查了:首先是搜遍我身上所有的口袋,搜得很仔细,被他搜出来的所有东西,又被他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泥地上,看得我很有些心疼,也很有些气愤,但我敢怒而不敢言!
现在我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集中在地上:钥匙串、香烟、打火机、钢笔、钱夹子、电话本、纸巾等东西,还有搜口袋期间被他解下来的我的手表也在其中。随即他蹲下身去,开始对这些东西进行逐一的分拣和翻查:钥匙串、打火机、手表、钢笔首先被他放进了摩托车车斗;接着是很仔细地检查香烟、香烟包装纸的夹层;钱夹、钱夹的每一个夹层;连纸巾也被他拆开了作仔细检查……我呢,只能在冷风中更狼狈地提拉着裤子站着,无奈地看着他的双手在翻查我的东西……
地上的东西终于翻查完了,矮个子站了起来。我以为检查行动到此结束,正想弯下身去捡我的东西,却被他用手挡住了我已弯下去一半的身子。我纳闷:“莫非还要再检查一遍?”“把鞋子、袜子脱掉!”说这话的是高个子,我眼神纳闷、哀求、无助并略有一丝愤怒和抗议地移向他,但见他没得商量的严肃表情,我只好很无奈的照着他的话做了。
脱鞋、脱袜子后,我的双脚只有被迫站在冬天冰冷的泥地上了,一股凉嗖嗖的寒意,顿时从脚心向我的上身涌来,直透我心,正犹如我此刻的心情——无限的悲凉!就这样光着脚丫子站着、冻着、冷着,看着矮个子抖袜子、抖鞋垫、抖鞋,接着又往鞋里面看,大概是嫌臭吧!他的头始终离得远远的,但眼睛却看得很仔细。
总算把最后一只袜子抖完。他站起身的同时,我赶紧弯下身去急急把鞋子和袜子胡乱地穿在脚上,并顺手把地上我的东西胡乱地往口袋里揣,神情真有点像偷拿别人的东西一样的慌乱。心想:“这次总该完了吧!”刚刚直起身子,矮个子的手已经开始在捏摸我的领角、衣角、裤角了……我知道他是在找“货”!
我有些愤怒,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但说话的声音却不敢有丝毫的愤怒。“大哥,我身上真的没东西!我只是吃着玩,没有瘾的,求两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行行好!放了我,我一定会感谢你们的……”诸如此类的哀告、乞求被我用低声下气的声音道出了口,眼神中充满了同样也是乞求、告饶的内容,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尽管我知道此刻自己的这番模样不尽真实,有七分是伪装出来的,但我还是为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来,而有些深深的自责!悲悯的哀求声,乞求的眼神,连自己都被感动了,却还是没能够感动眼前这两个被我叫着“大哥”而有一个肯定没有我大的年青人!
第二章强制戒毒,命虽有了,但是……(2)
突然间,我太有一些愤恨自己了:“卢步辉,你这是怎么啦?犯得着吗?不就是抓去坐牢戒毒吗……”想到这儿,心平静了稍许,不再有过多的害怕和恐惧,我决定以沉默来应对眼前的一切。听到“跳几下”的命令,我用力地跳了几下,又跳了几下;听到“好了”的指令,我就站在原地等着……天空也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被初冬的高原寒风吹刮着,我感到好冷!好冷!而更冷的是我的心和我的心情!
高个子已把一件什么东西递到了矮个子的手上,锃亮锃亮的发光体,我看清了——一副铁手铐!这种我千百次在影视作品和新闻节目中见过的给罪犯、罪犯嫌疑人戴的东西,今天我终于亲眼见到了!一如我当初遭遇毒品时的突然,但没有一丝好奇心,有的只是一颗沉重得已坠入脚底的心!眼看着它就要铐在我的双手上,从此我将失去自由,我的心是彻底的地凉了,感觉到了透血、透骨、穿脾刺肺的悲凉与哀苦!
没有人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戴上它,愿意去尝试被这种铁玩艺铐住的滋味!在我“不戴了,行不”的哀求声中,在我不敢过份抗拒的挣扎中,在我万般无奈的悲凉中,“哒哒”“哒哒”手铐终于还是无情地铐住了我的双手。天哪!罪犯才戴的东西今天戴到我身上了!懊悔呀!想不通啊……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我仅仅是在用我自己的钱,买了我不该买的东西来吃,就犯错、犯罪到了必须用手铐铐着我的这种地步吗?!我值得吗?我不知道……
给我铐上了手铐,矮个子把我按坐在了三轮摩托车的车斗里,他自己则坐到了高个子的身后,并用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防止我跳车逃跑!车启动了,开始在毛风细雨的寒风中前行。三轮摩托车上的人是两个禁毒公安和一个被按着、手上戴着手铐的吸毒者——我!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这种带边斗的三轮摩托车,当然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手铐铐着。因为什么呢?因为我吸毒!
抖抖晃晃的三轮车在毛毛细雨的初冬寒风中,时快时慢地奔驶着,耳边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和着此刻我复杂至极的心情,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与惨烈!三轮车要驶往的地方是戒毒所,还是公安局?我判断不出来,但我们家门前的马路,却是被手铐铐着的我乘坐的这辆三轮车的必经之路,这是我最担心害怕的!
回想起以前,偶尔的,也能在某条街上看到像我此刻这般的别人时,当时的我与旁边认识、不认识的人看他们时的那种眼神和表情,以及紧接着发表的种种“高见”与“议论”!我的心禁不住在发抖!因为此刻的我终于读懂了当时人们的眼神、表情、议论交谈的神态和心情!因为此刻的我正如当年的他一样,正被人们用同样的眼神、表情在看着、议论着、交谈着!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人当中,一定会有认识我的人——我的邻居,甚至还有我的家人!我的丑态,我自己感知承受着就罢了,最最令我担心和惊怕的是他们——我的亲人,我的父母看到!
我担心他们就像好不容易挤进了一场被围观着的交通事故现场,陡然间看清楚了——啊!死者原来是自己的亲人!那般的受到惊吓、刺激和打击!昏厥、休克、疯掉……可怕的后果我再也不敢去设想,我痛苦得把头低至了车斗箱的最低处,把自己像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垃圾般地蜷缩起来,心中不停地祈祷:亲人啊!爹娘!你们千万、千万不可以见到孩儿此刻这般模样啊……
“吱!”车终于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等我麻木的头,从车斗箱底中慢慢地抽了出来,映入我眼帘的是——“××公安处”的大牌子!一个专门与邪恶作斗争的地方!吸毒——一种带罪的嗜好!邪恶的附着体!我平生第一次被别人“请”进了“现代衙门”!因为我吸毒,因为我的与偷、抢、坑、蒙、拐、骗等真正犯罪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吸毒行为!脑海中频频生出的“生不进衙门,死不进地狱”的古训总在提示着我一点什么!我的心不免又在原有的紧张中更多了一些紧张!
在他们的喝斥声中机械地下了车,机械地裹夹在他们中间走着,机械地跟着他们上了一幢三层楼房的二楼。我看见了一块写着“××公安处禁毒大队”的牌子,一排房门上方,挂着“审讯1室、审讯2室……队长室……”的标志牌,我仍裹夹在他们中间,在长长的走廊里机械地走着。
突然间,不知从身后的哪间房里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夹杂着大声的喝斥和身体被人踢打发出的声音。我心中不免更紧张害怕起来!走廊上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看得出他们是这儿的主人。因为他们看我的眼神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突然之间,我为自己的生命和命运感到不公,为自己身染吸毒的恶习感到另一种悲哀和懊悔——要是我的生命中不曾遭遇到毒品,我一定能活得比他们更加自豪与辉煌!
“进来!”我随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办公室的里间,里面有两张对拼着的办公桌,还有椅子、沙发、文件柜什么的。高个子对矮个子说了句“今天你来吧!”说完就转身出去了,矮个子坐到了办公桌前,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我则孤凄地在房间中央站着、等着……
正寻思着我可否找个地方坐下——沙发?还是办公椅?矮个子已找出了信笺摊放在桌子上,右手拿着一支笔,左手指着墙角的地方,对我喝斥道:“过去!蹲下!蹲好!”一股热血涌向了我的大脑,我感到了屈辱与愤怒,但同时也感到了法律“邪不压正”的威严!我照着他说的话,走过去,蹲下,蹲好!用木然的面部表情和眼神看着他,等着他新的喝斥……
一场在我的人生和生命中,第一次被以法律的名义和形式记载下来的“他问我答”的考试,就要在这间我并不熟悉的“特殊考场”里进行了!而在此之前,我从未有过同类“考试”的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试前复习与思想准备,我只感到了说不出来的紧张与无助……
“考官”看上去却比“考生”年轻,但很严肃!“考官”威严地坐着,高个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坐在旁边。他们面前的桌上是纸和笔。“考生”蹲着,双手是锃亮的铁手铐,十分怯场的样子!显然这场特殊的“考试”,“考生”无须、也不可能用常规的手、笔、纸来作答,“考试”的题目在“考官”的大脑里,他会替我记录下我的回答。两名“考官”考一名“考生”,二对一的“考场”里,无须宣布“考场纪律”,谅“考生”也绝无作弊的机会与可能。
矮个子“考官”开始向我宣布答题要求了:“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老老实实回答,否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突然更狠狠地瞪了我一大眼!切齿的说话声中带着严厉的警告!我听了不禁一怔,更是紧张——难道在这个特殊“考场”里进行的这种特殊的“考试”就是这样的吗?
后来我才知道了,在这种特殊的“考试”中,因具有应试资格的都是些有犯罪嫌疑的特殊个体,而特别了一个正式的“科目名称”——“询问笔录”!也就是在法律、法庭上用来给犯罪者作出量刑、定罪、处罚的重要依据——“口供”!
二十多年来,清白之身的我,绝无犯罪前科的我,今天,就要因为吸毒而被神圣的法律记录、记载下,被用来给罪犯定罪、量刑才使用的,产生法律效力的——“笔录”“口供”!法律是严肃的,法律更是无情的!我不禁再一次为自己有今天而感到无比的懊悔与悲哀!
第二章强制戒毒,命虽有了,但是……(3)
就这样,我生命和人生中的第一份口供,在矮个子“考官”把答题要求宣布完的同时,就紧接着他下面的提问开始了。“考场”气氛一下子突然变得肃穆而紧张了起来!不!确切地说感到严肃、紧张的只有回答问题的我,而非提出问题的他们!
提问和回答正式开始——
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