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的人赶紧起身走过去,激动地站到铁窗前,朝他们手指的方向急切地望去!“那个是不是?”“不是!”问得明快,答得干脆,短短数秒钟就结束了!“下去!”
他悻悻地回到我们身边重新坐下了,嘟哝着嘴,满腹怨屈的对着铁窗的方向嘟哝了一句:“妈的×,窗子都不让老子多站一下!”是的,同是牢中之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手扶铁窗向外瞭望的资格与权利,这是“牢权”的标志之一。
未经“权力人士”的同意和允许,私自站在牢房的铁窗前瞭望,甚至只在牢房中乱走动一下,也是违反牢法的“罪行”之一。轻则喝斥、谩骂,重则牢刑伺候。
说实话,这几天,我心中也多次萌生了趴在铁窗上,好好地窥视一下外面久违的自由世界的美好愿望!然而最终,我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蠢念”,我可不想让自己因此而遭到魔鬼们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亵渎与凌辱。我只有在悲愤中忍着揪心的渴望,远远的透过铁窗眺望……
白天看看只有铁窗般大小却空无一物的湛蓝天空发痴,通过想像来体会和感知自由的味道,完成我对自由世界的幻想与思索;漆黑的深夜,我也只能看着铁窗般大小的漆黑夜空发傻,凭由“黑洞”一般恐怖的夜空,将自己吞噬!啊,失去自由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行动没有自由,说话没有自由,连“看的自由”“看自由的自由”都被剥夺了,我真的像狗一样苟且偷生着了。
乱思乱想之间,又听到有人答应着,被叫到窗前去“辨认”亲人、去“验明正身”去了。当确认是他的亲人后,他没有遭到“下去”的喝斥声。但与头一个出去接见的人一样,他马上遭到了同样的咬牙切齿、指手画脚的警告。他哆哆嗦嗦:“哥……哥皮!你放……放心!我……我……我肯定会……会……多要……钱……钱进来的!”哥皮用恶狠狠的目光,送他出了号窒的铁门……
他就要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亲人啦!真不知道,他见到亲人的那一刻,能否掩饰住刚才生起的这份恐惧?能否真正的享受到,被亲人接见应该生出的那份喜悦和激动?给活人“上坟”用的“钱纸”,他的亲人准备好了吗?他能要够吗?我有些为他担心……
因为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他所遭遇的我必然要遭遇到!我没有理由不生出些同情与担心来,同命相怜啊!
“哐啷!”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个怯怯的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把身子慢慢地挪移进了号窒,是第一个出去被接见的回来了。
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妙。是亲人“上坟”没烧“钱纸”?还是烧的“钱纸”不够?我的心为他悬上了……我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哥皮们则用恶狠狠的目光在审视着他!他则是怯怯的、痛苦的、带着无助与哀求……手上紧地攥着一把东西,从指缝间露出的一角和他的眼神,可以猜测出那是为数不多的“钱纸”,
他向魔鬼上缴“贡品”了:只见他怯怯地把手抬了起来,手指怯怯地慢慢张开,一大把“零钞碎纸”跃入大家的眼帘:有一两张十块五块的,六七张两块、一块的,最多的是角票,辨不出张数来,只差没有分币了!
他声音颤抖着,结把着,哀告着:“哥……哥皮们!对……对不……起,我……我……我把……我妈妈……身……身上……的钱……全……全部……掏……掏出……来了,五……五十块,还……差……差一……一点……”
“啪!”一声脆响,话还没说完,他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大耳光,打他的是先前对他警告的那个人。“勾倒!”一声凶吼,紧接着两个“刽子手”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准备行刑了!“四夹!”又一声凶吼,床上又跳下两个“刽子手”。
他的脚在打颤,整个身子在筛糠般地抖动!等到四名“刽子手”在他勾下的身子上,把“四夹”的行刑姿势摆好后,他的脚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他的身子了!“砰”的一大声闷响,四名“刽子手”的四肘四膝已同时在他的背部和胸部猛击下去了!
只这一下,他整个身体就往地上坠了,但还未等他的身体完全坠倒在地,半途就被四名“刽子手”眼急手快地扶正撑稳了,他刚刚撑稳身体,“砰”地一声更大的闷响,四肘四膝又重重地、狠狠地猛击他的前胸后背!他的身体坠得更快了,撑扶得也更快,只要刚刚撑稳他的身体,更大的闷响又及时地响起……
“嗡、嗡”作响的回音在邪恶的牢房中弥漫,恐怖至极,无法形容!心在“嗵嗵”狂跳,我不忍,也不敢继续看下去,惊恐中我急忙闭上我的双眼,把脸朝向了别处!听着“砰、砰”的闷响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心在嘶吼:“杂种们,别再打啦!这样会把打死人的呀!留点人性,积点阴德吧!你们会遭报应的呀……”
“砰、砰”的重击声终于停止了,号窒中死一般的沉寂与恐怖!还未敢睁眼看一看受害者,已闻到空气中一大股屎尿的臊臭味,睁眼看时,受害者整个人已经完全瘫睡倒在牢房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下面是一滩正在蔓延开的尿液——被打出来的,手、脚、全身都在痛苦地剧烈地抽搐……犹如被宰杀的鸡、鸭、猪、狗临死前的挣扎——煞白的脸上斗大的汗珠在往外冒,有出气、没进气地急喘着,鼻孔和嘴角鲜血渗出,喉咙里没有发出一点呻吟……他肯定是快不行了!
突然,他悬在半空抽搐的手、脚一下子垂倒在地上的尿液中,头随即斜斜地歪倒在一边,眼睛紧闭,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他死了吗?他是不是死了!我惊吓得全身冰凉透顶,猛打着一个接一个的冷战,被惊吓出来的冷汗已经从我的头发湿到了脚心,身子在不能自已底哆嗦,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第四章戒毒日记(23)
从前,碰见别人在宰杀牲畜时,我都会有意识地避开;今天,我却不可回避地被逼目睹了一场同类对同类的杀戮!手法之残忍,远远超过人类宰杀牲畜!
今天这场同类对同类的杀戮——简直是一场人类身心承受痛苦的极限表演!施刑者以目睹被施刑者如何在极度的痛苦与恐惧中走向死亡、接近死亡为目的,而做着一个恐怖的人体实验——边对被施刑者施以暴行,边观察、欣赏被施刑者的痛苦,直至被施刑者的躯体所附着的生命,在死亡的临界点上时才不甘心地停止。
而在目睹这场失却人性的表演的观众中,有肆意欣赏观察的凶案制造者们,也有我们这些惊恐慌乱的的受害者的同伴,“杀人给人看”的险恶用心和目,被魔鬼们不加掩饰地彰显出来!
天哪,这就是吸毒者的今日!不知今日,难悔当初;识知今日,悔死当初啊!“花钱买毒吸,花钱买牢坐,花钱买罪受,花钱买命忧!”吸毒者啊,吸毒者,你有没有花过一分无怨不悔的钱呀!后悔啊!后悔……
号窒里依旧恐怖之极地沉寂着。凶手们站回到了铁窗前,依旧神情专注递在向窗外眺望着,该大呼小叫时,也没忘了大呼小叫一通,全然忘了刚才制造了一出惨绝人寰的凶案,受害者就躺他们面前的地板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他们竟自顾自地乐去了!
这种凶残之极的、视别人生命为粪土的“刽子手”本性,令人触目惊心!受害者的母亲肯定还没走远,可刚回到号窒的儿子,就已经被魔鬼们的酷刑毒招,暴打得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倒在冰凉的牢房地板上了!
贫穷的母亲啊,怀着神圣、伟大的母爱,来看望儿子,掏尽了身上所有的钱,就少那么几块,却导致如此结果,假如她知道了,会立马气得昏厥过去的!心脏不好,不够坚强的,“气绝身亡”的悲剧就会上演。
花了钱没消灾,却买来了儿子身受酷刑,天哪,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儿啊,是妈妈错了!是妈妈不该想你,不该来看你啊!儿啊,你替妈妈争口气吧!不要再吸毒啦!不要再让妈妈再在这种鬼地方来探望你啦!好吗,我的儿啊,再这样下去,不是你被活活打死,就是妈妈被活活气死呀……
“把这狗日的抬到‘冰箱’里去!”突然一声凶吼,打破了牢房中死一样的沉寂。大家全都惊愣了!大家还未从暴刑的阴霾中缓过神来,面面相觑,傻傻愣愣。
“没得听到?”又是一声更凶恶的喝斥。大家这才惊恐着站起身,七手八脚地连抬带抱地把“受害者”抬进号窒的厕所里。应该是同命相怜吧,我们都尽量把他的身体放得好一点点,好让他舒服一点点,但就这一丁点同情心、爱心,也被魔鬼们喝斥:“搞哪样鸡巴!出来!出来!”
没办法,大家只好默默地从“冰箱”里出来,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闷闷傻傻地、不知所措地坐下,带着满脸的恐惧。我在临走出“冰箱”时,用手指悄悄试探了一下“受害者”的鼻息:有气,但很微弱!我不敢推断他能否活转过来!
从小到大,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同类的死亡,更没有目睹过谁被活生生地打死,心中甚是恐惧与害怕,不停地祈祷着:“兄弟,你可千万不能死去啊!”哆嗦着爬回床上坐下,发觉自己恐惧过度得有些不能自持了:好想、好想歇斯底里地、用尽全身力气底大声尖叫,把满心的恐惧与害怕,发泄出去啊!
可我不敢啊!甚至连一点点声音我都不敢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太可怕了!假如我喊了、叫了,魔鬼们一定会打死我的!瞬间之后,就会与“冰箱“里的受害者并列了!但是我真的是好想好想大声尖叫啊!可是我又真的不敢啊、怕啊!我就要快被憋疯啦!
妈妈、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吧!亲爱的妈妈,孩儿好想好想你们啊!孩儿好想好想你们能来狱中看望不孝的孩儿啊!但是这种“看”是危险的,“看”不好的话,是要我们双方都付出血和泪的代价啊!
这种“花钱买来千罪受”的事情,无论于你们,还是于孩儿都是“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剧痛”啊!我们都不要让它发生好吗?妈妈!你们对孩儿的爱与思念,孩儿心领啦!这种无法承受的思念之痛和思念之苦,就算是不孝的孩儿,在吸毒害了自己,又害了你们的同时,又增加的一份痛苦吧!
妈妈啊!妈妈,迫于无奈,你们就不要来看望孩儿了,好吗?孩儿不值得你们来看!孩儿更害怕你们来看!
孩儿的不孝,对你们已经是天大的伤害了!孩儿对自己的吸毒行为已经懊悔万分,你们就让孩儿独自“安安心心”地在里面把毒戒了吧!里面一切一切的痛与苦,就让孩儿我一个人默默承受吧!谁叫孩儿不听你们二老的话呢!所遭受到的这一切报应,就算是对孩儿的惩罚吧!
不怨你们,更不敢怪罪你们!天下的父母,从来就没有谁会纵容自己的儿女去吸毒的!直到今天,孩儿才真正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普天之下,最想禁绝毒品的人,只有吸毒者们的母亲!普天之下,把母亲的心伤得最深的,也只有吸毒的儿女!
我已经没脸要求母亲、家人来这种邪恶的鬼地方看望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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