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9-飞镝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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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9-飞镝弑父-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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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秦人赵”的毡房在六七里外的一片小洼子边。这里一百多顶破旧的帐篷,住的全是匠人、工奴。此刻,“秦人赵”正搓着牛毛绳,忙着修扎一间堆放杂物的篱笆小屋。昨天那场风雪来得突然,刮坏了不少破旧棚屋与帐篷。    
    见到贵人临门,“秦人赵”赶紧放下手中活计,把冒顿王子迎进他那顶破旧的帐篷中。他忙不迭地端出两盘奶食干果,又赶紧笼起一盆火。那受潮的牛粪直冒烟,不着火,他又吹又扇,又咳嗽,又流泪,忙得一头大汗。好不容易忙停当了,他擦了擦脸回过身来,郑重地跪倒在地,说道:“殿下走后,老汉日夜思念,真是想煞老汉了。如今殿下能全身而还,真是大吉大利,请受老汉一拜。”说着便虔诚地匍匐在地,声音有些发涩。    
    冒顿王子见老人一番真情,颇受感动,他连忙扶起老人,躬身还礼,也诚恳地说道:“冒顿这次能生还匈奴,当谢谢贤者当初的指点。”    
    “秦人赵”那长期被烟火熏烤的脸上显出诚惶诚恐的神情,他急忙摆手,说道:“殿下是大富大贵之人,自有天助神佑,老汉卑微,岂敢贪天之功,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冒顿王子让侍从打开了酒囊,又让他们剁下几块新鲜的羊肉,到帐外的大锅中去烹煮,今天他要与“秦人赵”好好叙谈叙谈。    
    侍从出去后,冒顿说:“刚才向贤者道谢,乃肺腑之言,贤者不必过谦。今天我来这里,一则道谢,二来问计。”冒顿王子单刀直入地说。    
    “问计?”“秦人赵”听了一愣,心想今日殿下与他一定有番重要谈话。    
    冒顿王子去月氏国后,“秦人赵”确是十分想念,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头。前些天突然传来了噩耗,说殿下夫妇被月氏人杀了,他大吃一惊。他是思维缜密的人,悲痛之余感到其中必有原由,后来隐约听说右大将独龙奇最近曾回部落领兵西去,联系到当初人质之事,他马上察觉到这原来是一条环环相扣的毒计。他十分惊讶,又扼腕痛惜,这么有为的一位王子竟让奸人害了。独龙奇、矢菊阏氏、小王子昆脱与冒顿王子的关系与利害,不少人都清楚,但他决没想到头曼单于会对亲生儿子下毒手。他感叹万分,匈奴竟也有这种宫闱争位、兄弟阋墙的悲剧。他无权无势,只是一名卑微的工役,对冤死的冒顿王子只有暗自悲痛。    
    后来听说冒顿王子脱险回来了,他欣喜万分,自己的眼光没看错,冒顿殿下确是一位非凡的奇人,将来前途无量。但马上他又想到王子殿下回单于庭后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变故,他喜忧参半。他地位卑微,冒顿王子回来时,他只能挤在欢迎的人群中向殿下连连招手,不知殿下见到没有?现在殿下竟登门造访,叫他受宠若惊、大喜过望。他也极想趁此机会把近日的忧虑告诉殿下。再一想,那都是匈奴国的军国大事,他只是个仆役,岂能置喙,只能见机行事给殿下提个醒。    
    现在听说冒顿王子要向他问计,想了一想,便恭顺地说:“老汉愚钝,计将安出……不知殿下想问什么?”    
    冒顿没有马上回答,他闷坐着,盯着“秦人赵”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我这次逃出月氏的原委,贤者听说了吗?”    
    “秦人赵”望着他,慢慢地点点头,轻声吐出:“道听途说不少,可都是不确切的。”    
    两人的目光又对视着,冒顿从中看出“秦人赵”已会意了。他不想再明说什么,两人地位相差太悬殊,“秦人赵”又是异域人,那些事是不能告诉的。又沉寂了片刻,冒顿王子突然直了直腰,说道:“就这么说吧,我是来问强……强盛之计!”    
    “秦人赵”听了,拈着几根花白胡须,沉思半晌,向冒顿王子斟满了酒,请冒顿先饮三杯,自己也呷了口酒,好一会儿,才抹了抹嘴,缓缓答道:    
    “是啊,唯有强盛才能自保,唯有强盛才能克敌,唯有强盛才能大展鸿图,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可是,强盛之计是门大学问,老汉实是力不从心。殿下天资聪慧,天佑人助,定会有兴国安邦之良策。中原有部典籍,叫《易经》,其中有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殿下问强盛之计必先要有自强的信心与决心,有了它才能百折不回,勇往直前。”    
    冒顿王子点点头,心想这个道理是不错,信心与决心我是有的,但这似乎太空泛,没有落到实处。“秦人赵”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抬手话题一转,说道:“听说殿下荣任万骑长,这可是件大喜事,老汉要恭贺殿下,请饮此杯。”说着,便恭敬地端起酒杯。    
    冒顿王子一笑,心想单于庭的音讯传送得真快,昨天中午的事,马上就传开了,可见父王此举是十分震动人的。本来他也想告诉“秦人赵”,既然“秦人赵”已经知道,就更直截了当地说:“是啊,父王口谕,让我统率万骑,故今天来请教贤者,还请贤者指点。”    
    “秦人赵”感到冒顿的诚恳,便说:“昨夜听到这喜讯,高兴得睡不着,王子殿下这下可好了,匈奴国也好了,不瞒殿下,老汉高兴得还掉了两滴眼泪呢!老汉也想了想,殿下当务之急是两个字。”    
    “哪两个字?”冒顿王子急切地问。    
    “练兵!”    
    “练兵?”    
    “是的,练兵!”他直直地望着冒顿,握紧了拳头,又接着说:    
    “殿下,您荣任万骑长,兵权在握,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它是您的宝刀、弓箭,是您的一双铁拳头。这个时机可得紧紧抓住啊!两人打架,拳头软,挨人揍,拳头硬,能揍人。练兵就是练您的拳头。    
    “再说,作为万骑长,练兵打仗,名正言顺,谁也说不了闲话,也管不着,这也是十分要紧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冒顿王子没说话,仔细地听着。“秦人赵”看了一眼沉思默想的王子殿下,又接着讲:    
    “殿下,我是赵国人,百年前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大败林胡、楼烦的故事,您一定听说过。”    
    冒顿王子点点头,林胡、楼烦都是匈奴的一支,当年的那段故事他从小就听老人们讲过。    
    “然而,赵武灵王为什么能打败林胡、楼烦,其中的原因不知殿下想过没有?”    
    冒顿王子摇摇头。    
    “匈奴各族,自小熟习骑射,马背上生,马背上长,弓弦响处,飞鸟铩羽,走兽纳命。匈奴骑士骑术的娴熟,箭术的精良是中原之师不能比拟的。赵武灵王即使让士兵学习骑射,换上便于骑射的胡服,士兵的技击能力还是远远赶不上匈奴骑兵的,殿下以为如何?”    
    冒顿王子点点头,他久经征战,这方面的情况是熟悉的。    
    “以个人的战力而言,匈奴骑兵能一以敌三,但赵武灵王的军队还是赢了,这是为什么呢?”    
    冒顿王子下意识地摇摇头。


《飞镝弑父》 黑色的秋天问计图强(2)

    “这是因为赵武灵王的军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行军布阵、进攻退守都有章法可循,它以纪律约束的严明,互相配合的战术弥补了单兵技击能力的不足。而匈奴骑兵,固然骁勇,但恕老汉直言,其卷地而来,声势澎湃,一旦动摇,则鸟兽四散,还属乌合之众之列。故而说‘将不在勇而在谋,兵不在多而在精’是谓也。兵要精,便要练。”    
    “秦人赵”有意不提前几年秦匈之间的河南大战,而以百年前赵武灵王大败林胡、楼烦为例,这是他的谨慎之处,以免使冒顿王子难堪。然而冒顿王子一面听他剖析,一面想的正是他亲历的那场大战。当时叫他最为震动的便是秦军的军容军威,正如“秦人赵”所说的那样“行军布阵,进攻退守都有章法可循”,因此,听了这番话,他心中十分折服,便说:    
    “那就请贤者详说练兵之法。”    
    “秦人赵”连忙摇头,说道:    
    “老汉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事,只会冶铜打铁。领兵打仗是门深奥的学问,在中原诸国,将军、统帅都要熟读兵书的。”    
    “兵书?”冒顿王子觉得很新鲜。    
    “是的,兵书。也就是一些赫赫有名的将帅根据自己的实战经验或研究心得写成的书,让后来的军人阅读参考。打仗的事很复杂,据说行军布阵、地理气候、粮秣辎重等等都有讲究,殿下实战经验多,一定比老汉懂得多。”    
    冒顿王子听着、思考着。许多事不言不明,似乎在朦朦胧胧中,一经指点,便拨开云雾,一目了然,可贵的便是在这指点上,故而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说法。冒顿王子觉得这位老人讲的都十分新鲜、透彻,他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说:    
    “贤者能给我讲讲那些兵书吗?”    
    “兵书?讲不了,讲不了,老汉哪里读过兵书,说实话,见都没见过。再说,兵书很多,老汉听说的就有孙子兵法、吴起兵法、司马穰苴兵法等等,那都是些赫赫有名的将帅写的书,书中讲些什么,老汉可一窍不通的。”    
    冒顿王子很失望,脸上露出一种沮丧的神情。    
    “不过……关于那些将帅的故事,他们怎么练兵打仗的,从小听老人们讲过不少。那些故事,大伙儿都爱听,可都没认真当一回事,要不,我说一个给殿下听听?”    
    峰回路转,听到“秦人赵”这句话,冒顿王子精神为之一振,身子在毡毯上往前挪了挪,他殷勤地给“秦人赵”斟上一杯酒,说道:    
    “请讲讲,讲讲。”    
    这时,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了上来,冒顿抓起一大块羊腿肉送到“秦人赵”手中。两人互相劝让着,啃着羊肉喝着酒便聊开了。“秦人赵”清了清嗓子,抹了抹嘴,便讲起了孙武练兵的故事:    
    孙子兵法是中华最著名的一部兵法,相传是齐国人孙武写的。    
    孙武是个很有才学的军事家,在齐国不受重用,他就到了吴国,把他写的兵法十三篇献给吴国的大王阖闾,希望大王阖闾能赏识他,拜他为大将。    
    阖闾看了兵书后,对他并不信任。他召见孙武,对他说:“你写的兵书我是读了,写得不错,你能不能在殿前给我小小地试演一番?”孙武回答:“当然可以。”吴王有意为难孙武,又问道:“可以用妇人来操练吗?”孙武又答道:“可以。”    
    于是,吴王就召集了宫中美女一百八十名,交给孙武操练。    
    孙武来到殿前,将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女分作两队,让两个最美的、也是吴王最宠爱的姬妾做队长,又分给了每人一杆长戟。然后,孙武对两队美女说:“前后左右这些方向你们分得清吗?心在前,背在后,手分左右,左手为左,右手为右,你们明白吗?”那些美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样简单的事,谁不明白,就嚷嚷着说:“明白。”    
    孙武听大家都回答明白,便说:“那很好,我传令击鼓,让你们向前行,你们就得朝前走;向后行,你们马上要转身向后走;我让你们向左,你们就得向左;向右,你们就得向右。你们听清了吗?”美女们心想这也不难,就回答:“听清了。”    
    孙武把军中执法的刀斧手叫到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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