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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洛阿姨做个手势,还说了几句什么,也听不清,大概是指着一间屋叫她:“去书房。”
书房里隔音效果不错,大概是早有考虑的。一关门,喧嚣就隔到一个遥远的世界去了。她小心地穿过书架,看到桔黄的台灯下,一个看书的人,她以为是父亲。
但那不是。
一个男生,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目光里却显出一种四十出头的人也未必有的平静和超然。貌不出奇,但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你只要看见他的的眉宇就可拥有整个宇宙。他和车上所见过的那个举止轻浮的男孩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车上那个男孩像一团奇异的火焰,永远在流动着,让你时刻都无法安心。而这人是广博的星空,深遂,沉静,脱尘。一看到他,就让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平静和安详。
“我猜你是江训。我叫洛华,荣荣的表哥。”他从书页中抬起眼睛时说。
“你好。”江训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努力使自己表现得像个淑女,“你……”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她们没告诉你?你爸是个钓鱼迷。今天早上五点钟出去,大概十二点以后才会回来。”洛华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你很累了吧?我看你很疲惫,应该马上好好睡一觉。你出去问于萱要热水去洗漱,然后到书房这里来,你今天大概只好在这里沙发上睡一晚了。你不用等她们,她们非闹到凌晨两点不算完。”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去打水,恐怕我出去碰到荣荣又要吵架。”
江训答应了出去,到卫生间去洗澡,热水器忽冷忽热的,没法调。她不好意思一来就给人添麻烦,水又时不时地烫得要命,干脆关了热水,草草拿凉水冲了一遍就出来了。穿过客厅时三位女性正兴高采烈地开始放一个鬼片的录影带。那条叫“猫猫”的大狗冲她冷眉冷眼地咧了一下血盆大口。于萱招呼:“你来看吗?”江训摇头进了书房。洛华抱歉地向她笑了一下:“你在这边睡,我开那边的灯,不会影响到你。”
江训刚洗完凉水澡,感觉最后一丝能量也消耗在冰冷的水流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向沙发上木头似的倒下去。隐隐有凄厉的鬼叫传来,可是她什么也不怕。
“终于到家了,虽然不是我的家。”她想,“可是我到底可以歇会儿。明天天亮的时候,我就又有力气和精神了。洛阿姨和妹妹都会和我要好的,我可以通过这里中学的自考,然后有很多要好的同学,然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她又睡了,梦里见到妈妈,妈妈又说不跟吴叔结婚了,要跟她一块儿过日子,她在梦里感动到想哭。
※※※
第二天爸终于回来了,江训跟他讲自己急于上学,因为缺了多少天的谭了。爸挠头说:“这事可难办了,都开学这么久了,又不能去太差的学校委屈了你。”还是洛阿姨发话道:“有什么难?你把邹局长请到家吃顿饭,再请桌麻将,五六百花出去,没有结不了的事。听说小训成绩好,参加自考是没问题的,那么两三百或许就能打发得了。”又说:“就请在家里。老邹和我们的交情,上馆子就见外了。上回他儿子考上枕江,咱们送过厚礼,这次正好托他的人情。给小训也弄个至少桐山,我不能叫外人说闲话,说我亏待前妻女儿。”
于是饭也请了,从“福兴霸”叫的菜。邹局长是近五十的人了,见了江训,直说这是祖国的未来,没打麻将就很爽快地打了电话:“哎,老吴啊。上次那个特长生现在好吧?啊,我都是好学生才推荐给你呀,怎么会随便往你那里塞人?这是什么话?啊,这里就是还有个事托你嘛,我有个侄女儿,成绩很好,到你们那里参加一下自考,考不上不会再麻烦你的……回头请你吃饭。那明天就去人啊……”
第二天,江父带江训到了本地一所重点高中——桐山中学。
江训参加自考,考题做来还算顺手。使她惊奇的是,只考英语、数学、物理三科,而这三科正是她最拿手的。两小时的题,她都只花一个钟头做完了,可没敢提前交,怕人说她浮躁,考分出来,平均一百四十分,远高于录取线,很顺利就过了。因为三个重点班早编好了,只好插入平行班,——是高一(6)班。
后面一天刚好是星期天,一位主任带她去见另一位主任——教务主任领她去见班主任,这两个主任前缀不同,其中的差别就大矣。闲话休题,且说那班主任从教务主任手里把这学生接收下来,例行是谈话:“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初中,学习成绩如何。”江训心想自己的母校离此地太远,搬出名字来也不过如同对爱斯基摩人讲津巴布韦,虽然自己是全年级第一名,这一层倒也不必提,否则到这学校里考得一塌糊涂,倒给母校抹黑——第一名也不过如此,——所以也就含混几句完事。那班主任姓栗,是个教物理的,理科老师,看人的眼光难免有时不准。那老栗也就一时错看了高手,没把江训这丫头太放在心上。至于那高得吓人的自考成绩,以往也有过先例,到最后都证明了是家长请监考老师吃饭的结果。——这也使老栗难免会把江训与那起庸脂俗粉一例看待。
江训对这个中学的第一印象还凑合。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中学。古木参天,繁花似锦,学习氛围也还说得过去,食堂的菜也不算太难吃。只是老师同学都没有响应号召推广普通话,她只得硬着头皮复习几天四川土语,才能使自己与人交流时不被看做外星人。
在教室里坐倒数第二排,连续三天前面的座位上都没人,江训便向同桌:“这座位是给谁留着的?”
“杨雷。”那人翻白眼。
“为什么他不来上课?”江训心想如果那人出了车祸,自己就可以暂时往前挪一排,好看清楚黑板。
“写生去了,谁管得了他们那些画室的人?”
“画室的人?学画的?是什么人?”江训好奇。
“森林一样也许彩虹一样的头发,随时以写生为理由或者叫借口溜出去逍遥。会说脏话,除了作业之外什么事都能做。不要靠近他们,因为也许会咬人。”
“嗯?”
“这个家伙尤其可怕,”同桌好像是要把受了很久的欺压一口气释放出来,“他从一开学就一直心情狂差。据说他本该到外地读书,却出了点事,害他只能回到这里读。他心情很不好,从没理过班上的同学,据说曾经在一个星期之内只同一个枕江的女生说过话。——上帝,我希望他永远不要来上课!好让坐在他后面的无辜的我活得更长久一些!”
“那么我也希望,”江训附和道:“因为我也热爱生命。”
这时同桌突然眼睛直视前方,像看见了一只凶猛的正在逼近的猎豹。
“现在我想,”同桌悲哀地低声嘟哝,“我们的愿望都落空了。”
与此同时江训也猛地站起来,硬生生地把一声尖叫压回喉咙。
那人微皱眉头,举起沾着颜料污渍的手夸张地揉揉眼睛:“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呀。”
“啊……杨雷,你好。”江训满脸通红道。
“很高兴你没有用上次我们分别时你所用过的那个词汇来称呼我。我可是记忆犹新呢。你的那位爱发脾气的同伴呢?如果她不是从一开始就把脸涂成那个样子的话,其实是很漂亮的。你说呢?”
“我……我想……”江训感觉到同桌正以比看猎豹更惊奇的目光看她,那目光接近于在太平洋底看见一只纯种美洲豹,而且活得很惬意。
“那么,失陪了。”他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从桌肚里拿出件东西走了出去。
江训用了半小时才元灵归心,这期间同桌不停质问:“你怎么认识他的?——可是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你该觉得荣幸才对啊?你知不知刚才他一共对你讲了八句话?比他向全班同学讲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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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雷一走到外面就大笑起来,那女孩的尴尬表情太好笑了,他也好久没好好笑过了。
这些日子一直不顺,想笑都没功夫。
两个月以前,由于某些重要的原因,他选择去外地念书,并且被石家庄一所艺术学校录取。跟朋友和非朋友们告别之后,他就奔赴前程去了。
令人气恼的是,那所学校竟然正处于运作困难中。由于账面及其它的一些复杂问题,连课都一直开不了。
学校迟迟不开课,学生和未曾正式见面的老师各打着主意。三号那天来了辆面包车,甚小。然而却有谣言或者不是谣言传出,说某人已将细软尽数收拾去了,一时更是人心惶惶。
他本没打算到这一步,到这时,同寝室的已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他和一开滦某煤矿的难兄弟,像两只没人认领的空钱包,在寝室里寂寞难耐。
本欲再找当初那位与他颇为投缘的主考官,就近另择校入读,哪知那人更有先见之明,早带家小投河南去另奔前程了,人生地疏,一时无法可想,只得打电话回宁镇给邹天毅,邹天毅也没料到有这步,本只含糊几句,经不住杨雷口口声声称道:邹伯,你是我爸的老上级,这事也只能拜托您办。
邹天毅怒道:“你还要回枕江读?你这不是给我为难吗?”
杨雷道:“我就知道您有办法。您都办不了的事,还有谁办得了?”
邹天毅气得立马要摔电话,摔下一瞬间被上帝点了穴道,动作暂停,脑子里浮出另一件事。
“桐山新调了个美术老师,要加招几个特长生,好像名额已经满了,我给你想想办法?”
“那就全得托您了。我就知道您准有办法。”
邹天毅扔了话筒,牙疼似的捧了半天下巴,终于打电话给桐山,把杨雷的入学问题给落实了。
——这就是九月十七日杨雷在离开家乡三十七天之后踏上返乡列车的原因。
想摆脱家乡的阴影,命运却要把他送回原地。他笑了,虽然不知是在笑火车上邂逅的那个女生,还是笑他自己。
第二章 不为人知的过去——需要另一种足够强大的力量来支撑
这些日子,学校里没什么出奇的。江训一向也不太需要朋友。刘蓓根本不是朋友,只不过去假日旅游回来,旅途上大家顺路,大人们把两人安排到一起作伴。如果问内心的想法的话,江训不喜欢刘蓓,她知道刘蓓同样的不喜欢她,所以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刘蓓不喜欢她那是当然的,其实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开始对她敬而远之的,那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他们现在还不太了解我,所以每个人都很平静地对待我。”江训苦笑着想,“一旦他们发现我在我的领域里所享受的快乐,他们就会拿我当怪物看。这天迟早都会来。”
已经习惯了,所以当最近一次月考下来同桌阿妹捧着全班唯一一份及格并且是满分的物理卷尖叫着要江训请客时,江训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三秒钟,然后从她手中把卷子拿过来,折好放进文件夹,她以前一直这样做,现在也不需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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