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的礼仪更是茫然无知,必须时时留意学习才行。还有一件不方便的事情,那就是关于我的素食誓愿。我所能吃的菜,都是淡而无味的,而且大部分几乎是无法下咽的。这让我觉得进退维谷。我在英国虽然难以忍受,但是回到印度去也是不太可能了。我想,既然到英国来了,至少应该住满3年。
第1部·求学英国成为素食主义者
星期一那天梅赫达医师到维多利亚旅馆来看我们,发现我们已经搬走了,于是找到我们的新住处来。我因为没有经验,在船上染了癣病。在船上大家老是用海水洗衣服和洗澡,不能用肥皂。可是我却偏偏要用肥皂,以为用肥皂才能表示自己有文化,结果是不但没有把皮肤洗干净,反而弄得混身油腻,因此长了癣。我指给梅赫达医生看,他教我用醋酸擦洗身子。我还记得醋酸怎样辣得我痛叫起来。梅赫达医生看了我的房间和摆设,摇着头说:“这个地方不行。我们到英国来,不仅是为了求学深造,而且也应该了解英国的生活和习俗。因此,你最好和英国人住在一起。照我看,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一个英国朋友,你最好先暂时住在他的家里,他还可以照顾你。”
我非常感激,并表示同意,于是就搬到他那位英国朋友的家里去住。那个英国人对人非常和蔼体贴,把我当作他的兄弟一样。他对我讲解英国人的生活方式、礼仪和习俗,并鼓励我多说话,使我的英语得到了练习。但是我的饮食却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吃不下只用开水煮过而不加调料的青菜,厨师也不知道应该给我煮些什么才好。早餐的麦糊倒还可口,但是午饭和晚餐我总是吃不饱。那位朋友经常劝我吃肉,然而我总是对他们说明我已发过誓不吃肉,而不接受他们的劝告。午饭和晚餐我们吃菠菜、面包和一些果子酱。我食欲很大,胃口也很大,但是我每次只吃两三片面包,不好意思开口多要,因为我觉得多要是不适宜的。午饭和晚餐都没有牛奶。有一次那位朋友看不惯这种情形,坦白地对我说:“如果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你母亲既不识字,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形,在她面前发的誓言有什么价值?你的誓言是没有什么效力的,法律上也不会加以承认。坚守这种誓言是纯粹的迷信行为。我要告诉你,在这里你这样顽固,对你自己是不会有什么益处的。你曾经向我承认你吃过肉,而且觉得好吃。况且那个时候并不是必需吃肉的,现在到了吃肉已经成为维持生活的一个必备条件的时候,你倒反而坚决不吃了,真是怪事!”但是对这些话我只当耳边风,完全听不进去。
那位朋友还是不断地利用一切机会劝导我,但是我始终以沉默来抗议。他愈劝说,我愈固执。我每天祷告,求神灵保佑,果然发生效验。我对神灵并没有什么观念,这是信仰的作用,这种信仰的种子还是那位善良的保姆兰芭种下的。
有一天那位朋友开始给我读起边沁的《功利论》来。可是因其文字异常艰涩,我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他便为我解释。我说:“请原谅我吧,这些深奥的东西我实在弄不明白。我承认人需要吃肉,但是我不能破坏自己的誓言。我不能和你辩论这个问题,我知道我是争不过你的。请你把我当作一个傻瓜或固执的人放了我吧。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爱护,我知道你确实希望我好。我也知道你再三劝我吃肉,是出于你对我的关怀,但是我没有办法。誓言就是誓言,它是不能违背的。”
那位朋友看着我,很愕然。他把书合起来,说道:“好吧,我不再和你争辩了。”我听了很高兴。他果然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非常为我担忧。他既抽烟又喝酒,但是从来不要我抽烟喝酒。事实上,他倒叫我别抽烟别喝酒。他担心我的身体会因为不吃荤而衰弱下去,因而在英国呆着也不会开心。
我一个月的学徒生活就是在那里度过的。那位朋友的家是在里奇蒙,一个星期最多只能上伦敦一两次。梅赫达医生和达巴特朗·苏克拉先生商量,决定让我换一个住所。苏克拉先生看上了西肯新敦一个英印混血种的家,就安排我搬过去。主人是个寡妇。我把我发过誓不吃肉的情况告诉了她。这位老太太答应适当地照顾我,我就在她家里安顿下来了。可是我在这里也几乎同样吃不饱。我已写信回家去要一些糖果和其他家乡风味的食品,可是还没有寄到。这里样样东西都是淡而无味。这位老太太每天都问我喜欢不喜欢她做的饭菜。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难为情,不敢跟人开口要更多的东西。她有两个女儿,她们总是多拿一两片面包给我。但是她们不知道,一大块面包也不一定能让我吃饱。
然而现在我总算安定下来了。我还没有开始正规的学习。由于苏克拉先生的提示,我到这时才开始读报。我在印度从来没有读过报,但是在这里,我已养成了经常读报的习惯。我常常浏览《每日新闻》、《每日电讯》和《保尔·玛尔公报》。每天我读报的时间大概是一个钟头。有时候闲着没事,我便出去散散步,顺便找找素食馆。那位老太太曾告诉过我市区里是有素食馆的。我一天要走10英里到12英里,找一家便宜的馆子吃面包,可是总是不满足。有一次我在闲逛的时候,无意中在法林顿街发现了一家素食馆。这个发现使我感觉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他心爱的东西一样欢喜。在素食馆门口,看见门边的玻璃窗里陈列着一些关于素食的图书出售,其中有一本是萨尔特的《素食论》。我花了一个先令买了这本书,便径直进了餐厅。在那里我吃上了到英国以后的第一次美食。神灵终于又来帮助我了。
我把萨尔特的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印象很深。从那一天起,我可以说是变成了一个明明白白的素食主义者了。想起我在母亲面前发誓的那一天,不禁十分感慨。我以前不吃肉只是为了要履行誓言,但同时私下却有这样的一个企图,希望所有的印度人将来都成为肉食者,我自己几乎也是忍耐不住地等待着,盼望着终有一天也可以公开地、自由地吃肉,并且劝导别人也加入吃肉的行列中来。但是,从那天起,我已经选择了素食,并且宣扬素食也成为我今后的任务了。
第1部·求学英国努力做英国绅士
我对素食的信仰程度越来越高。萨尔特的书使我对研究饮食更凭添了兴趣。我到处收集并阅读有关素食的书,其中有一本是霍华德·威廉斯的《饮食伦理学》,它被堪称为一部“自古迄今人类有关饮食著作的传记史”。这本书力图说明,自毕达哥拉斯和耶稣再到现代的一切哲学家和先知,无一不是素食者。安娜·金世福医师的《饮食善方》也是一部引人入胜的书。艾林生医师关于卫生和健康的许多著作同样引起了我的很大兴趣。他提倡一种以正规饮食治疗病人为基础的治疗制度。他自己就是一个素食者,他给病人开的方子也是严格的素食。读了这些著作以后,饮食实验在我的生活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开始做这些实验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健康问题,但是后来宗教则成为凌驾一切之上的动机了。
同时我的朋友仍然一直关怀着我。他总以为如果我坚持不吃肉,不但我的身体会渐渐变弱,而且我也会变成一个无用的人,因为我永远不会融入英国人的社会里。当他得知我正在研究关于素食的书籍时,他非常担心这种行为会使我的头脑发昏,担心这种素食实验会弄糟我的生活,担心我成天耽于幻想,忘记工作。于是,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想使我转变过来。有一天他带我去看戏。在演出之前,他又请我到贺尔朋饭店去吃晚饭。这是我离开维多利亚旅馆以后第一次见到的大饭店,非常豪华。这位朋友有目的地把我带到这个饭店来,他以为我会觉得在这里提出任何有关素食的问题都是不礼貌的。当时饭店里吃饭的人很多,我的朋友和我面对面地坐在一张餐桌旁。第一道送上来的是汤。我不知道这汤是用什么做的,但又不敢问那位朋友。因此我就召唤侍者过来。我的朋友看见了,就严厉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忐忑不安地告诉他,我想问一下这汤是不是素汤。他非常生气,大声说:“你真是一个生活在文明社会的野蛮人。如果你坚持要这样,最好请便。你到别的饭店去吃你的素食吧,吃完了在外面等我。”这倒使我松了一口气,我就自己出去了。附近本来有一家素食馆,可是已经关门了。所以那一夜我根本没有吃饭,我后来又陪着那位朋友去看戏,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提我们吃饭的事情,我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素食而发生的争执,但它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友情。我知道我的朋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着想的,我对他非常感激,并且正是因为这些分歧和争论使我对他更为尊敬。
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让他再为我担心了,我于是向他保证我不再做一个文明社会里的粗人了,而是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适应这个文明社会的、虽然素食但是很有修养的人。因此,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给自己规定了一个看起来更不可能实现的任务——努力做一个英国绅士。我从孟买带来的衣服,如今在英国似乎都不能穿了。于是我到海陆军制服店去定做了新的衣服。我还花了19先令——这在当时是一个很高的价格——买了一顶高筒礼帽,我还不满足,又到伦敦最时髦的中心区股票大街花了10英镑买了一套晚礼服;还叫我那个善良而慷慨的哥哥给我寄了一条双层的金表链来。我认为打着现成的领结是不体面的,所以我又学会了自己打领结和打领带的方法。在印度,镜子是一件奢侈品,只有家庭理发师来给我修面时,才有机会照一照。在这里我每天要花去10分钟的时间,站在一面大镜子前打领带,把头发梳成流行的样式。我的头发是很硬的,所以每天总要费很大的力气用刷子把头发弄得服服帖帖。而且每次戴上和摘下帽子的时候,我都要不知不觉地用手把头发整理一下,更不必说坐在温文尔雅的圈子里,这只手应该怎样动弹才算合乎礼仪、有教养的举止了。
所以这一切还不能说明我的用心,我还得学习其他成为一个英国绅士所必要的琐碎事情。有人告诉我,我必须学会跳舞、法文和演讲。法文不仅是法兰西的语言,而且还是我想去周游一趟的欧洲大陆的通用语言。我决定到一个跳舞班去学跳舞,一个学期学费三英镑。我在3个星期内上了6堂课,可是我总学不会那有节奏的动作。我不懂钢琴的音调,步伐老是跟不上节拍。我该怎么办呢?有一个故事说:有一个隐士养了一只猫防鼠,为了给猫喂奶吃又养了一头牛,而为了看牛又雇了一个人。我的欲望同那位隐士一样,贪得无厌。我觉得我应当去学一学小提琴,以培养我对西方音乐的乐感。于是我又花了3英镑买了一把小提琴,学小提琴又花了一些学费。我还请了第3个教员给我讲授演讲术,并且付了一个基尼的头一期学费。他给我指定的教材——培尔的《演说家典范》,我也买来了,并且开始学起毕特的演说词来。
但是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