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国文学名作导读(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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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中国文学名作导读(下册)-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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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之所系的创造社的文学活动中去;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调整心态以求适
应新的环境。这篇散文就比较典型地表现了诗人在梦与现实之间徘徊张望无
可适从的心态。

弗洛伊德说文学是作家的白日梦;厨川白村则认为文学是苦闷的象征。
文学不是伟大的梦幻者便是永不妥协的人类的揭发者与诅咒者。因此,歌德
就说过:“要想逃避这个世界,没有比艺术更可靠的途径;要想同世界结合,
也没有比艺术更可靠的途径。”而诗人就在这不足1500 字的短文里,为自己
派定了这样的两个角色。他就像两面神雅努斯(Janus)一样,这位罗马神话里
天宫的守门人,在同一个脑壳上长出了两副面孔,可以给人类带来光明,也
可以带来黑暗。

在兆丰公园与上海的里弄之间;在“适意的梦境”与残酷的人世之间,
诗人的灵魂被撕裂了。而泰戈尔诗集中那位“盲目的女郎”和福煦路门口那
位带着女儿的“瞎眼女丐”也茫然不辨彼此了。作者有意识地利用了梦与现


实的巨大落差,制造出一个奇妙的“瀑布效应”。这“适意的梦境”顺着悬
崖跌落,终于在悲惨的人世间被撞得粉碎。

(王耀文)

银杏

郭沫若

银杏,我思念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叫公孙树①。但一般人叫你是白
果,那是容易了解的。
我知道,你的特征并不专在乎你有这和杏相仿佛的果实,核皮是纯白如
银,核仁是富于营养——这不用说已经就足以为你的特征了。
但一般人并不知道你是有花植物中最古的先进,你的花粉和胚珠具有动
物般的性态②,你是完全由人力保存下来的奇珍。
自然界中已经是不能有你的存在了,但你依然挺立着,在太空中高唱着
人间胜利的凯歌。
你这东方的圣者,你这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你是只有中国才有
呀,一般人似乎也并不知道。
我到过日本,日本也有你,但你分明是日本的华侨,你侨居在日本大约

已有中国的文化侨居在日本的那样久远了吧。
你是真应该称为中国的国树的呀,我是喜欢你,我特别的喜欢你。
但也并不是因为你是中国的特产,我才特别的喜欢,是因为你美,你真,

你善。
你的株干是多么的端直,你的枝条是多么的蓬勃,你那折扇形的叶片是
多么的青翠,多么的莹洁,多么的精巧呀!
在暑天你为多少的庙宇戴上了巍峨的云冠,你也为多少的劳苦人撑出了
清凉的华盖。
梧桐虽有你的端直而没有你的坚牢;白杨虽有你的葱茏而没有你的庄
重。
熏风会媚妩你,群鸟时来为你欢歌;上帝百神——假如是有上帝百神,
我相信每当皓月流空,他们会在你脚下来聚会。
秋天到来,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而且又会飞出
满园的蝴蝶。
你不是一位巧妙的魔术师吗?但你丝毫也没有令人掩鼻的那种江湖气
息。
当你那解脱了一切,你那槎枒的枝干挺撑在太空中的时候,你对于寒风
霜雪毫不避易。
你是多么的嶙峋而又洒脱呀,恐怕自有佛法以来再也不曾产生过像你这
样的高僧。

你没有丝毫依阿取容的姿态,但你也并不荒伦;你的美德像音乐一样洋
溢八荒,但你也并不骄傲;你的名讳似乎就是“超然”,你超乎在一切的草
木之上,你超乎在一切之上,但你并不隐遁。

你的果实不是可以滋养人,你的木质不是坚实的器材,就是你的落叶不


也是绝好的引火的燃料吗?
可是我真有点奇怪了:奇怪的是中国人似乎大家都忘记了你,而且忘记
得很久远,似乎是从古以来。
我在中国的经典中找不出你的名字,我很少看到中国的诗人咏赞你的
诗,也很少看到中国的画家描写你的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你是随中国文化以俱来的亘古的证人,你不也
是以为奇怪吗?
银杏,中国人是忘记了你呀,大家虽然都在吃你的白果,都喜欢吃你的
白果,但的确是忘记了你呀。
世间上也尽有不辨菽麦的人,但把你忘记得这样普遍,这样久远的例子,
从来也不曾有过。
真的啦,陪都③不是首善④之区吗?但我就很少看见你的影子;为什么

遍街都是洋槐,满园都是幽加里树呢?
我是怎样的思念你呀,银杏!我可希望你不要把中国忘记吧。
这事情是有点危险的。我怕你一不高兴,会从中国的地面上隐遁下去。
在中国的领空中会永远听不着你赞美生命的欢歌。
银杏,我真希望呀,希望中国人单为能更多吃你的白果,总有能更加爱

慕你的一天。

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三日

①关于“公孙树”这一别名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说银杏历史悠久,
传说中华民族的祖先轩辕氏复姓公孙,称银杏为“公孙树”,言其历史之悠
久;又一说认为银杏生长缓慢,公公种树,到孙子才能收获果实,故称“公
孙树”。
②银杏树雌雄异株,单株不能结果实,类似动物的繁衍性状。
③南京沦陷后,国民党政府移都重庆,称“陪都”。
④指首都。语出《汉书·儒林传序》:“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师
始。”意思是说实施教化自京师开始,京师为四方的模范。后因称京师为“首
善之区”。
原型意象与民族精神的重塑

——《银杏》导读

在陪都重庆的岁月里,郭沫若创作《屈原》,也创作《银杏》。作者曾
说:“在重庆的几年,。。足不能出青木关一步。因而也还是只好搞搞历史,
写写史剧之类的东西。”(《郭沫若选集·自序》)。因而散文《银杏》实
在可以看作是《屈原》写作的外延。这里延伸的情绪,挥洒的才情,与诗人
在《雷电颂》、《橘颂》里喷涌的激情如出一辙,这也是一阕关于银杏的颂
歌。

在特定文明情境的轻抑中,诗人寄情于历史,寄情于山水风物,把对民
族的忧思和对历史未来百感交集的焦灼期盼,化作一脉将要喷发的岩浆,这
本是郭沫若的一贯表述方式。在这里,我们似曾相识地看出了诗人那一如既
往的风采。


诗人无法避免导致自己落拓不羁任情使性的抒情方式,这一气质性的标
记曲折隐晦地在《银杏》中得到了印证。展读《银杏》,扑面而来,我们首
先感受到的是诗人欲作天问的生命冲动:“银杏,我思念你,我不知道你为
什么又叫公孙树。”这是对银杏历史追根究底的寻溯,只是由于银杏有着比
人类更加久远的历史,早在一亿七千多万年前,银杏就和当时称霸世界的恐
龙一样遍布世界各地,在冰川运动时期,绝大部分银杏与恐龙一同灭绝了,
然而只有少数的银杏以万劫不灭的坚韧姿态幸存于中国的本土。据此诗人给
银杏戴上了各式无与伦比的花环:“有花植物中最古老的先进”;“人间胜
利的凯歌”;“东方的圣者”;“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中国的
国树”等。诗人是从银杏偃蹇多难的命运悟出我们民族的苦难命运的。因此,
银杏精神,我们姑且把她叫作中国精神吧!这是一种虽历经劫难,仍能自强
不息的民族魂灵。

在诗人赋予了银杏如此深刻的人文内涵后,作者接着又从正面浓墨重彩
地去刻画银杏所具有的真善美的品格。春明秋晦,熏风雨雪,银杏可以青翠
可以凋零,然而依然不变的是她那卓然不群的英姿。至此,诗人已从正面完
成了他对银杏形象的形神兼备的创意设计。

从“可是我真有点奇怪了”到文末,文脉转向另一层,这是文章的最后
部分,也是作者的本意所归。弗莱说过:“一个原型的影响力。。之所以激
动我们是因为它发出了比我们自己的声音强烈得多的声音。谁讲到了原型意
象谁就道出了一千个人的声音”。——诗人本意想要通过银杏这个中国本土
“原型意象”的推出,来唤醒民众,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睁开看透岁月篇
章的瞳孔,敢于直面苦难走向未来。但尴尬的事实是国民已经把这样的一种
本土精神遗忘了,遍查经典,从文人骚客到墨韵丹青,我们看到的是“松竹
梅”所谓的岁寒三友,而惟独“找不出你的名字”。尤其在陪都“为什么满
街都是洋槐,满园都是幽加里树呢”?诗人不由得情不自禁地祈祷:“银杏,
我真希望呀,希望中国人单为能更多吃你的白果,总有能更加爱慕你的一
天。”

(王耀文)


方岩纪静

郁达夫

方岩在永康县东北五十里。自金华至永康的百余里,有公共汽车可坐,
从永康至方岩就非坐轿或步行不可;我们去的那天,因为天阴欲雨,所以在
永康下公共汽车后就都坐了轿子,向东前进。十五里过金山村,又十五里到
芝英是一大镇,居民约有千户,多应姓者;停轿少息,雨愈下愈大了,就买
了些油纸之类,作防雨具。再行十余里,两旁就有起山来了,峰岩奇特,老
树纵横,在微雨里望去,形状不一,轿夫一一指示说:

“这是公婆岩,那是老虎岩,。。老鼠梯。”等等,说了一大串,又数
里,就到了岩下街,已经是在方岩的脚下了。

凡到过金华的人,总该有这样的一个经验,在旅馆里住下后,每会有些
着青布长衫、文质彬彬的乡下先生来盘问你:

“是否去方岩烧香的?这是第几次来进香了?从前住过那一家?”

你若回答他说是第一次去方岩,那他就会拿出一张名片来,请你上方岩
去后,到这一家去住宿。这些都是岩下街的房头,像旅店而又略异的接客者。
远在数百里外,就有这些派出代理人来兜揽生意,一则也可以想见一年到头
方岩香市之盛,一则也可以推想岩下街四五百家人家竞争的激烈。

岩下街的所谓房头,经营旅店业而专靠胡公庙吃饭者,总有三五千人,
大半系程应二姓,文风极盛,财产也各可观,房子都系三层楼。大抵的情形,
下层系建筑在谷里,中层沿街,上层为楼,房间一家总有三五十间,香市盛
的时候,听说每家都患人满。香客之自绍兴、处州、杭州及近县来者,为数
固已不少,最远者,且有自福建来的。

从岩下街起,曲折再行三五里,就上山;山上的石级是数不清的,密而
且峻,盘旋环绕,要走一个钟头,才走得到胡公庙的峰门。

胡公名则,字子正,永康人,宋兵部侍郎,尝奏免衢婺二州民丁钱,所
以百姓感德,立庙祀之。胡公少时,曾在方岩读过书,故而庙在方岩者为老
牌真货。且时显灵异,最著的,有下列数则:

宋徽宗时,寇略永康,乡民避寇于方岩,岩有千人坑,大藤悬挂,寇至
缘藤而上,忽见赤蛇啮藤断,寇都坠死。

盗起清溪,盘踞方岩,首魁夜梦神饮马于岩之池,平明池涸,其徒惊溃。

洪杨事起,近乡近村多遭劫,独方岩得无恙。

民国三年,嵊县乡民,慕胡公之灵异,造庙祀之,乘昏夜来方岩盗胡公
头去,欲以之造像,公梦示知事及近乡农民,属捉盗神像头者,盗尽就逮。
是年冬间嵊县一乡大火,凡预闻盗公头者皆烧失。翌年八月该乡民又有二人
来进香,各毙于路上。

类似这样的奇迹灵异,还数不胜数,所以一年四季,方岩香火不绝,而
尤以春秋为盛,朝山进香者,络绎于四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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