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单行本;1961 年又修改为11 场,于1961 年由人民文
学出版社出版。
话剧《关汉卿》所描写的不是这位剧作家战斗的一生,而是他一生中的
一次战斗——《窦娥冤》的创作、演出及其结局。从时间上看,写的是从元
世祖忽必烈至元十八年(1281 年)的深秋,到至元十九年(1282)年的春天,
不足半年所发生的事件。基本剧情是:在大都(今北京)近郊一家小酒店的
门前,一位清白无辜的少女朱小兰,因反抗勾结官府的恶棍张驴儿的污辱,
而被诬告被捕。在瑟瑟的秋风中,这个善良的少女被送上了断头台,她的年
老无靠的婆婆匍匐在通往刑场的古道上呼天抢地地痛哭,愤愤不平的人们也
在默默无言的饮泣。关汉卿睹之思之忧之,悲愤难抑,他以笔作刀,以朱小
兰冤狱为创作素材,写成了著名的社会悲剧《窦娥冤》,在艺妓朱帘秀、赛
帘秀,伶人欠耍俏,笛王玉梅、书会朋友谢小山,大剧作家王实甫、王和卿、
杨显之等坚决支持下,使《窦娥冤》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也触怒了以
阿合马为代表的社会黑暗势力。悲剧的作家遇到了作家的悲剧。关汉卿“玉
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具体表现在:不改戏。“不改
不演,要你们的脑袋!”关汉卿的回答是,宁可掉头,决不改戏。勇敢的朱
帘秀决定照原本演出,“我宁可不要这颗脑袋,也不要你的戏受一点损失”;
但她同时还有另一个请求:“汉卿连夜离开大都”。然而关汉卿泰然自若,
莞尔一笑:“不要脑袋就都不要吧!”他再次亲临剧场,同阿合马当面进行
斗争。结果铁锁锒铛,关汉卿和朱帘秀双双入狱。剧作家中的败类叶和甫奉
主子之命,来狱中劝降,关汉卿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至此,死神一
步步逼近了关汉卿,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没有半点哀伤,大义凛然,视死如
归。最后由于万名群众签名具禀,关汉卿由判斩改为流放杭州。开始了他长
达十余年新的战斗生活。
剧本正是以关汉卿创作《窦娥冤》为中心,通过一系列矛盾冲突来充分
表现关汉卿对人民疾苦的深切同情和对统治阶级的刻骨仇恨。历史上的关汉
卿自称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剧本中的关汉卿正是由剧作家田汉通过艺术的“蒸、煮、捶、炒”塑造的一
个以戏剧为武器为人民痛苦、不平而呐喊的光彩照人的斗士形象。
在艺术特色方面,首先正确处理了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的关系。该剧撷
取了时代特征,人物精神气质,然后奋笔直书,而不在琐碎细节上求其符合
历史原貌,这和米颠之书,道子之画,从实象出发而重意境,有异曲同工之
妙。其次,该剧从结构上看,广厦高阁,使人有壮阔之感;从语言上看,凝
炼与集中是其主要特点,两句话就画出个活生生的赛帘秀和王著。最后,从
戏剧的语言、戏剧的造词来说,诗与剧结合,营造了诗的意境,作者才笔焕
发,词藻壮丽,而且,深入浅出,妙造自然。
(刘同般)
压迫
纪念刘叔和
西林
叔和:
这篇短剧是供献给你的。这剧里主人的一种可爱的特性,是否受了你的
暗示,我不敢说,但是这剧的情节,是由你发生的。去年的冬天——大约你
还记得罢——你想离开我们自己找房另住,有一天晚上,我们坐在火炉的旁
边烤火,讲起这件事来,我们和你开顽笑,说你如果不结婚,你一定找不到
房子。因为北京租房,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铺保,一是有家眷。那时我
觉得这个题目很有趣味,对你说,我要替你写一个短剧。这事已隔了一年多
了。在这一年之内,多少次我想把这剧本写出,都没有成功。现在这篇剧本
都算勉强脱稿,但是你已经死了!以前我写的那几篇试验的作品,都曾经先
由你看过,然后发表。这一篇特别为你写的东西,反而得不着你的批评,这
是很令人感伤的一件事。
这篇短剧不过是一种幻想。没有“问题”,也没有“教训”。然而因为
你的死,它倒有了特别的意义。你是怎样死的,你知道么?你的病,是瘟热
病。你的死,是苍蝇咬死的。苍蝇不会咬人,但是你住在医院的时候,你的
朋友每次去看你,都要在你的床上,你的身上,你的牛奶杯上替你打死好多
的苍蝇。你处在那种无人看护的情境,说你是苍蝇咬死的,总不算太不理智
吧。因此我想到,你真的找房的时候,如果能和这剧里的主人一样,遇到那
样的一个富有同情的人,和你“联合起来”,去抵抗——不但“有产阶级的
压迫”——社会上一切的压迫与欺负,我相信,你是一定不会死的。
你是一个很有humor 的人,一定不会怪我写一篇喜剧来纪念一个已死的
朋友。我的生性是不悲观的,然而你可以相信,我写完了这篇剧本,思念到
你,我感觉到的只是无限的凄凉与悲哀。
西林十四,十二,七
剧中人物
男客人
女客人
房东太太
老妈子
巡警
布景
一间中国旧式的房子。后面一门通院子,左右壁各一门通耳房。房的中
间偏右方,一张方桌,四围几张小椅。桌上铺了白布,中间放着一架煤油灯
及茶具。偏左方,一张茶几,两张椅子,靠壁放着。一张椅子背上担着一件
雨衣,旁边放着一个手提的皮包。后面的左边靠墙放着一张类似洗脸架带有
镜子的小桌,上面放着一个时钟及花瓶。屋内尚有其他的陈设,壁上还有一
些字画,但都很简单而俭朴。
开幕时,一个着粗呢洋服,长筒皮靴的男人坐在茶几旁边的一张椅上抽
烟斗,一个老妈子立在门外,将手伸到屋檐的外边去试验有无雨点。
老妈(走进屋来)雨倒不下了,怎么还不回来?(从桌上拿了茶壶,走
到茶几边代客人倒茶)
男客(不耐烦,站起)唉,你先弄一点东西来吃,好不好?
老妈东西倒有在那里,不过这也得等太太回来。
男客吃东西也得等太太回来?
老妈(叹了一口气)是的,吃东西得等太太回来,房子的事情,也得等
太太回来。
男客好吧,等太太回来吧。横竖是那么一回事,太太回来也是那样,太
太不回来也是那样。(复坐下)
老妈(摇头)看那样子,太太不像肯答应把这房子租给你。
男客不把这房子租给我?谁教她受我的定钱?
老妈是的,那只怪小姐不好。其实——唉——太太的脾气也太古怪了。
像你先生这样的人,有什么要紧?深更半夜,屋里有一个男人,还
可以有个照应。
男客这房子以前有人租过没有?
老妈这房子已经空了有一年多了,也没有租出去。
男客这房子并不坏,为什么没有人来要?
老妈没有人要?谁看了都说这房子好,都愿意租。这房子又干净,又显
亮,前面还有那样的一个花园。
男客这样说为什么一年多没有租出去呢?
老妈你先生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没有什么要紧,你知道,我们的太太
爱的就是打牌,一天到晚在外边。家里就只有我和小姐两个人。有
人来看房,都是小姐去招呼。有家眷的人,一提到太太,小孩,小
姐就把他回了。没有家眷的人,小姐才答应,等到太太回来,一打
听,说是没有家眷,太太就把他回了。这样不要说是一年,就是十
年,我看这房子也租不出去。
男客怎么,像这一回的事,以前已经有过么?
老妈也不知有过多少次。每回租房,小姐都要和太太吵一次。不过平常
小姐不敢作主,这一次她作主受了你先生的定钱,所以才生出这样
的事来。
男客她如果早作主,这房子老早就租了出去。
老妈是的,不过平常租房的人,听说房子不能租给他们,他们也就没有
话说,不像你先生这样的。。
男客古怪,是不是?是的,你们太太的脾气太古怪了,我的脾气也太古
怪了,这一回两个古怪碰在一块儿,所以这事就不好办了。不过我
也觉得这房子不坏,尤其是前面的那个小花园。
老妈看你先生的样子,一定也是爱清静的。这里一天到晚听不到一点嘈
杂的声音,离你先生办事的地方又近,所以。。我曾在那里替你
先生想。。
男客你替我想怎么?
老妈。。就说你先生是有家眷的,家眷要过几天才来,这样一说,太太
一定可以答应把这房子租给你。
男客好了,如果过几天没有家眷来,怎样?
老妈住了些时,太太看了你先生什么都好,她也就不管了。
男客不行不行,一个人没有结婚,并没有犯罪,为什么连房子都租不得?
老妈喔,我不过觉得你先生这样的爱这房子,如果租不成功,心里一定
不舒服,所以那么瞎想罢了,我原是不懂事的。——啊,这大概是
太太回来了。(走到门口,高声)是太太么?(答应外边)是的,
在这儿。(走出,客人也站了起来少停,房东太太由后门走进,老
妈跟在她的后面)
房东对不住,劳你等了。
男客我对你不住,打搅了你。我教你们的老妈子不要去惊动你,她没有
听我的话。
房东那没有什么。(从一个皮夹子里拿出一张票子)啊,这是你先生留
下的定钱,请你收起来。
男客啊,对不住,我今天是到这边来住宿的,不是来讨定钱的。
房东怎么?昨天我不是对你说明白了么,说这房子不能租给你?
男客啊,是的,你说的很明白。
房东那么今天你还教人把行李送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男客(高兴得很)因为教我不要来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并没有答
应你说不来,我答应了没有?
房东(渐渐的感到不快)你这话我真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好像是说这
房子的租不租要由你答应,是不是?
男客喔,不是,这房子的租不租,自然是要由你答应。不过,既把房子
租了给我,这房子的退不退,就得由我答应。你知道,现在这房子
不是租不租的问题,是退不退的问题。
房东(渐渐生起气来)我这房子是几时租给你的?
男客你既受了我的定钱,这房子就算租了给我。
房东真是碰到鬼!我几时受你的定钱?那是我的女儿,她不懂事。
男客不懂事?她又不是一个小孩子。
房东喔,现在这些废话都不必讲,我这房子并不是不租,我是要租一个
有家眷的人,如果你先生有家眷来同住,我这房子租你,我没有话
说。
男客你这话说的毫无道理。你租房的时候,说明了要家眷没有?我骗了
你没有?
房东(改用和平的方法)租房的时候没有说,可是我昨天已经对你先生
说过,我们家里没有一个男人。。
男客(停止她)唉,唉,我问你,你租房的时候,你家里有男人没有?
为什么现在才想到?
房东你这人一点道理不讲,我没有这许多工夫来和你争论。
老妈(想做和事老)喔,太太,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天又下雨,现在要
这位先生另外找房子,也不大方便,可不可以让这位先生暂时在这
儿住一宵,明天再想旁的法子。
男客(固执)不行!这话不是这样讲,如果我不租这房子,我即刻就走,
既是受了我的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