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伎俩,只有打生客的主意。刚才大哥不也是被他们骗了吗?”清波侧身看了周哥一眼。
周哥神色凝重地说:“我没有被骗,只是看她和我姑娘的年纪差不多,怪可怜的。”
清波的世界(1)
餐后,清波热情邀我到她在本地的住处“坐坐”。
多年不晓她的踪迹,金三角赌场戏剧性重逢,她从一个幼稚冲动偏激的假小子变为成熟干练鬼魅的真女人——颠覆性的变化。说她鬼魅是因她那充满女性魅力令人疑惑的美,她在赌场令人咋舌的表现,她的外表、气质、角色离奇地转换。我们一别八年,八年在人生的道路上不长也不短。她是否遗忘了少女时代的伤痛?或风刀霜剑相逼又添新忧、旧痕垒新疤?
脱胎换骨,甚至生死攸关……这么特别的女子,经历绝不会简单。她扑朔迷离的人生轨迹就像魔幻世界巫婆的线团,神秘纵深滚动,诱惑着我,我想知道谜底。
清波长期包住的房间,是离我们住宿处不远的一家老宾馆的304房,她将匙牌插进门锁,清脆的“咔嚓”声,门开了。
我进入清波的世界——她在金三角生活的一隅,它将向我揭示什么秘密?
一进房,即被顺墙而立的一排各式各样的女鞋吓了一跳,它们像些小怪物匍匐门旁。屋内因深色窗帘的遮蔽,阴郁沉闷。桌子上凌乱地堆着夏奈尔香水、资生堂润肤水、CD口红,一瓶倩碧面霜开着盖,浅显指印的淡绿色膏体散发幽幽的香味。
房内有两张床,一张雪白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传播的气息是清波身上的香。我在枕边看到一本翻得很旧的书,怪异的书名《女人的一半是疯子》,不知内容是什么。暗自思量清波某些异乎常人的地方,不禁担忧,但又不知道担忧什么。
另外的一张床摆着电脑、打印机、传真机及其一些办公用品。床头上方横搭的木台,供着镶黑框的大幅彩色照片。凝视照片,禁不住倒吸口气,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半身头像,夺人心魄的美丽,特别那双冷艳哀婉的眼睛,恍惚《聊斋》里命运悲惨的女鬼。相框旁一弯宝蓝的小瓶,插着几枝白色野花,那花也许没有根系,柔丽凄伤。
“她就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追随她来到金三角。这床曾经是她睡过的,但她再也不会来睡了,抛下我走了。”清波忧戚地抚着照片上女人光滑冰凉的脸颊,声音哽咽。隐情使房间里的诡异和悲凉一点点扩大。
“走了?她美丽飘渺得不像人间女子。”
“是的,她永远地走了!她太美丽了,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她是下地狱了,不,她也许去了天国。”清波的眼睛癫狂迷离,含泪说这里就是她在金三角的家——曾经和那个死去的美丽女人过萍共同生活的地方。“过萍就是过路的浮萍,这个名字很宿命。她的生命就像一叶无根无际的浮萍漂零短暂,她把我引至波涛汹涌的河流,自己被激流冲逝。她改变了我的生活,却永远离我而去,遗下绵绵无尽的悲哀。”清波说着那逝去的女人,言语跳动着诗般的韵律、眼神坦然悲怅。我随着她的叙述进入了一个奇情、权力、金钱,爱恨交织,最终导致血腥杀戮的,令人回肠百折的故事。
过萍是中国四川成都人,某大学外语系的高材生,大学毕业那年,父母离异了。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过萍到相恋多年的男友(某公司职员)居处,不幸撞上男友跟小凤(他就职的公司老板之女)酣畅交欢的场面。过萍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傍门呆立,泪如泉涌。男友竟对过萍说:“你不要怨我,我和小凤结婚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过萍悲愤之极,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一刀扎进恋人的身体。看着恋人腹部流泻肠子红白相间,惊恐的小女子——过萍和小凤拨响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医护人员及时抢救,挽回了过萍男友的性命。男友亦念旧情保护过萍免受法律制裁,声称自己喝醉酒失手自捅一刀。过萍抚摸着睡在病床上的恋人缝了三十八针的伤疤,哭了又哭,求了又求,希望恋人能够回心转意。悲痛欲绝似梨花带雨,确实让恋人心痛。
“萍,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但我是男人,我需要的不仅是爱情。我和小凤结了婚,就能拥有自己的公司、汽车、豪宅。我们俩结婚只能过穷日子,没有钱的日子黯淡无光。萍,现实点,你那么漂亮,找有钱人对你来说很容易。你今后一定要找个大款,享尽荣华富贵。”他抚着过萍俏丽的被泪沾湿的面颊,认真地一字一顿。
男友一席话,像把沉重的铁锤,击碎了过萍的爱情梦幻。她抹尽泪水像拭净梦的碎片,收藏冰凉的心,毅然决然离开负心的恋人,离开那块令人心碎齿寒的地方,远走他乡。
过萍残酷的初恋改写了她的生活轨道,宿命的话,不是改写,或许这是她必然的经历。上天赐予她美丽,让她的命运充满劫数与偶然性,注定她要迷惑,在金钱色欲中幻灭。
过萍辗转到了昆明一家外资企业工作,清波恰好也在这家公司工作。她俩的相识,是在那令人愁思回顾的秋天。清波说,只要是在秋天与她认识的“爱人”最终都会离她而去。中国云南昆明一幢钢筋水泥大楼的1404房,是这段奇情异恋的开场地,其演绎的故事从平淡无奇的办公室延续到神秘莫测的金三角……
部门经理带着修长身材的过萍走进安静的办公室,披肩柔软光顺的乌发,洁白无瑕的面孔,眼睛仿佛秋阳蕴藏着惆怅的温情,飘飘然,婷婷然,袅袅然,幽幽然,恍若天人。清波和三个男同事对这国色天香的女子何等惊艳,可想而知。
清波的世界(2)
清波的心突然痛了,一味地想:这个女子好像与我前生相识,她为什么忧伤,这么好看的人儿,还会有不顺心的事吗?就在清波凝视过萍,就在清波感觉心灵钝痛的瞬间,她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女人。一个身心受过男人摧残的女人,一个灵魂受过男人背叛的女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痛苦,对男人畏惧和痛恨将她们的命运联在一起。
过萍与清波相见恨晚,情同手足,形同姊妹。她们在一个公司上班,合租一套公寓,一
个锅里吃饭,一间屋里睡觉。过萍从清波的身上感受男人的豪情、女人的柔情——男女阴阳之情的糅合,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感情;她认为男人的感情搀了过多杂质,容易发酵,产生毒素使之受害;清波的感情单纯真诚,清波的胸怀是她心灵的港湾。
女人之间的爱是沉思的,抚摸的目的不在于占有对方,而是通过她逐渐再创自我。清波从过萍甜美的气息呼吸到为之迷醉的馨香,从她依恋的肢体感受到给予的快乐,从她的柔顺中体验满足。清波不仅一次狂热地对过萍说:“我愿为你分忧解愁,在所不辞。我愿与你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我愿永远对你好。我愿永远陪伴你!”清波自己身为女子,却为能做另一个弱女子的保护者引以自傲。
清波和过萍发誓:共享一个爱的世界,情心一路相偕到底。永远不和男人恋爱!清波坚信自己做得到。但过萍呢,过萍做得到吗?过萍太美丽了,喜欢她的男人太多了。她能抵御来自男人世界的诱惑吗?清波天真地想,过萍一定能抵御男人的诱惑,因为她被男人伤得太深、太深。清波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她不理解人的思想是多么复杂,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不知人性面对诱惑又是多么脆弱。
过萍受过男人的伤害,但她还有梦想、欲望、渴求。即使她在一种新的源自女人特异感情的梦中迷醉,发誓不再爱男人。但她那种经历伤痛后忧郁冷艳的气质及超凡脱俗的美对男人是致命的诱惑;也刺激了他们占有的欲望。男人会悄悄潜伏,用权力和金钱设置陷阱,如捕获美丽的野兽般将她猎取。过萍对未来世界的追求和无知让她陷入深渊。
一个偶然的机会——公司例行的年度业务洽谈会。过萍认识了来自M国的中年富商。相貌威武的异国富商为过萍的美貌和气质倾倒。送鲜花、请吃饭、卖高档时装,只为一亲芳泽。不能得逞,这更激发了M国男子的征服欲望。
这个男人是金三角的男人,真实身份是缅甸第×特区军队高级指挥官。都市出生的他,少年时代闯荡金三角摸爬滚打、戎马生涯三十年。半生追逐权力、金钱、欲望,功成名就,有权、有势、有钱,男人所有想得到的东西他都有了,他还想要什么?
金三角这位有名的战将,有一个年轻时就和他行军打仗、患难与共的妻子。妻子能干贤慧,是他永远不会抛弃的终生伴侣。他们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他们的家庭美满幸福。
一个夏日,男人二十一岁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玩枪走火,不幸身亡。妻子痛不欲生,几近癫狂。金三角的男人有泪不轻弹,默默承受中年丧子的沉重打击,心灵的悲痛让他一夜之间陡生白发。从此沉默寡言,死去的儿子是他心底的痛。亲友对此事噤若寒蝉。
男人为了一桩生意来到昆明,邂逅过萍。时间是医治痛苦的良药,美丽女人是男人精神复苏的动力。他疯狂地追求这个漂亮的异国丽人。这员金三角赫赫有名的虎将,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异国漂亮的大学生。
清波说:“那不是爱,那是欲,那是男人碰上好东西就要无情占有的欲望,和爱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清波停了停又说,“也许,也许后来还是有点爱,不为什么,就为过萍肚子里他的未出生的儿子吧,但是这个可怜无辜的胎儿,也——死——了,死得是那么的惨!”
这个有权势的中年男人向过萍展开全方位的追求,其中最具诱惑的就是许诺过萍到M国×特区的从事珠宝外贸生意的公司担任经理,工资待遇一切从优,年薪接近七位数,他有这个权力和实力。
过萍心动了,一是高薪的诱惑,二是过萍的外语专业和外贸生意对口。作为知识女性,她很想在事业上有所突破,这不是一个机会吗?其次,那就是年轻女孩对异国工作生活的新奇与憧憬。她答应了他,但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要带上清波一起走。她心里明白即使她到天涯海角清波也会追随,她要和清波有福同享。
这个男人喜出望外,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他知道,即使不是因为感情的因素,能把两位异国大学生搞到金三角他的公司打工,也算一大收获。他迅速地帮她们办好一切手续。清波含泪对我说,现在她的脑际还时常萦绕着即将离开故土和过萍坐在翠湖畔“一壶春”茶室的楼顶花园的情景。那个夜晚,遥远的天穹显得特别近,看不到月亮,星星特别晶亮,似乎随意就能把它们从低低的天幕摘下。过萍的眼睛流光溢彩,与璀璨的群星交相辉映,是最美最美的星。她一遍又一遍背诵着德国诗人海涅的诗:
乘着歌声的翅膀,
爱人,
我带你去远行,
去到那泛波流淌的恒河之滨,
爱人
——那个地方我知晓。
清波的世界(3)
沐浴在漫天星光之下,一切如数码影像几近完美,这和她俩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一样,透着神话的虚幻,只是当时谁都没有意识到。看着过萍惆怅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