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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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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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九说,这是佤邦最好的一条路。 
  在金三角,长官的房子、士兵的武器、路上的汽车,好得无可置疑,公路却不敢恭维。   
  罂粟罂粟   
  你可看到碧森的密林,绿茸茸的苔藓从土地蔓延到树干,枯藤老树盘根错节,野风铃、天竺葵遍地丛生,大白花灿然如雪。这种可食用的白花,在原始山林无人青睐灿烂至腐烂。还可看到畏缩在深山老林的破旧茅房、贫瘠的大烟地、瘦弱的罂粟棵。 
  我问非九,这些罂粟为什么都像发育不良的孩子长势不好。 
  非九怪我提蠢问题,白我两眼:“刀耕火种的懒庄稼呗,有先进的生产力,谁种这个。” 
  为了缓和气氛我和青子打趣:“你不是有个做化肥生意的朋友吗?叫他来这儿开展业务,保准有市场。” 
  “是啊,等回国我就对他说这儿有商机。哎呀……”青子话至一半缄口不言,这可是犯禁的话题。 
  金三角交通极为不便,运输主要靠山间小径,无法带重东西,鸦片轻而价高,容易携带,是当地人的硬通货。金三角地区的烟农们,经历了上百年的种烟史,鸦片的收入是烟农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直至今日,他们已将其看作生活必须的一部分。 
  种植罂粟的土壤是决定产量和种植季数的重要因素。碱性的红褐土最佳,大约可以连续种植十季以上。较差的土壤只能种1—2季。烟农选择土壤,有些人看土色,有些人看土壤肌理,有些人则用嘴舔其味道。夏天把山坡的树木和杂草清除和烧毁,土壤要挖松,秋天下种。十一月左右,拔去生长不良的罂粟,来年春天收获。四口劳动力最强之家,在风调雨顺、土壤肥沃的条件下,一年可以生产十公斤左右的生鸦片,换回全家的生活必需品。 
  鸦片价格随国际毒品市场的价格而涨跌,鸦片制作的毒品在国际毒品市场能卖很高的价;但烟农们目光呆滞,住破烂茅屋、穿土布衣服,贫穷不堪。 
  车子下了坡,道路两旁的芭蕉树丛散落着茅屋,房前屋后竹扦围着罂粟地,明艳艳的罂粟花在春风里摇动,花不多,却很媚人。精赤身体的小孩在路边泥地打滚,衣服褴褛的山民坐在竹晒台抽烟斗,形容憔悴的女人用古老的纺机一推一挡地织布。山坡罂粟地有背孩子的妇女弯腰收割烟膏。这是一个山凹里的小村寨,我们要求停车休息。非九说罂粟花谢了。我说不看花,想看看烟农的生活。 
  非九停下车,通情达理地说:“你们难得进来,抓紧时间吧。佤邦已向国际社会保证2005年禁种罂粟,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冷不防冲出了十多条狗,带着蛮荒地区看家狗的凶悍,龇着尖利的白牙狂吠前蹿。我和青子惊声尖叫,尼古保护着我们突出狗阵。 
  顶着灼人的太阳,我们爬上路边的山坡,目标是那个背着孩子割鸦片的女人。谁知她像只非洲地区的鸵鸟遇到危险那样一头扎进茅草丛躲藏起来,露出红包头宛如一团火苗在草丛中簌簌抖动。坡陡路滑,好不容易爬到她跟前,她又母山羊般灵巧地蹿向高处。我们老与她相隔两米左右的距离令人沮丧地捉迷藏。无奈尼古对她叫喊,可她千呼万唤不露面。 
  只有转向旁边埋头割罂粟的一男烟农。这个脸孔黧黑的山民木讷地对我们笑笑,又专心致志做手中的活计:粗糙的手捏着一柄铁片刀,灵巧地在椭圆壶状青黄色的罂粟果上分四个方向划破,白色的乳浆从破口沁了出来,然后他又去划其它株,就这样一棵不遗漏仔细地划(经过4—5小时后,烟汁在光合作用下变为胶状的半凝固物——褐色的烟膏,再次用篾片将其刮入腰间挂着的小罐里,就是生鸦片膏)。 
  惊诧一只罂粟果怎么只产一点点烟膏,刮下来不及一颗绿豆大。尼古说有些勤劳的烟农划2—3次。我想,这么一块地究竟能刮下多少烟膏,能卖多少钱? 
  我向烟农微笑比划,示意他把刀递给我。憨厚的烟农将划刀递过,绑着若干铁片的划刀沉甸甸的。看似简单的活计,我怎么也做不好,划出的破口弯弯曲曲,渗出的烟浆也不均匀。招手叫青子给我拍照。青子坚持原则一脸正气摇头:“你这是收割毒品,我不拍!”我忙丢赃物似的将划刀还给了烟农。 
  多年前,我在昆明一家医院,看到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被毒品吞噬了生命。他那曾经丰润美丽的母亲揽着儿子注毒留下无数针眼的尸体痛不欲生,形容枯槁成一老妇。触目惊心,至今难忘。可恨毒品残害人类,给社会造成危害,在无数个家庭上演悲剧。 
  明知罂粟是邪恶毒品的原生物,理应铲除;但当我站在金三角贫瘠的罂粟地,亲眼目睹贫穷的烟农像侍弄庄稼一样在地里辛苦劳作,居然对这些“庄稼”丧失了罪恶感。 
  下山时,我和青子互相提醒着不要踩坏一棵罂粟或将烟农划好的烟浆蹭到身上,小心翼翼绕道而行。罂粟啊罂粟,你可是金三角的烟农全家赖以生存的农作物。   
  寨主和他的两个老婆(1)   
  汽车停在坡脚一棵木瓜树下,非九蹲在路边抽香烟。探头车窗,胡芳躺在车内后排,乌黑的发绺覆在额上,红润的脸蛋沁着细细的汗粒,酣睡正甜,我们不想打扰她。 
  路边有座半新的茅屋,竹篱笆围的罂粟生长茂密,罂粟花开得张狂妖艳。晒台上祭着一个白惨惨的牛头,这是佤族人家的标志。一个光脊背穿破烂军裤的壮年男子,坐在晒台抽烟斗,警惕威严地盯着我们。他身旁的女人,黑布包头,靛青斜衽衣敞怀,一块土布斜挎腰肩 
  ,袋鼠样兜着个黑不溜秋的娃娃。黑娃娃透亮的眼睛瞪着我们,“哇”的一声啼哭。女人把胸前垂挂的饱硕茄子般的乳房塞过,娃娃叼上奶头,停止了啼哭,用手拼命拽另外一只乳房,胸乳惨不忍睹地变了形。青子兴奋不已,举相机连拍,说是自然主义。 
  我提议进这茅屋看看。非九不解:“脏兮兮、穷巴巴的有什么看场。” 
  但终拗不过我的执意,不得不带我们走进茅屋(我们毕竟是县长的客人),尼古不响地持枪尾随。从明亮阳光下进屋,黑漆漆的一会儿才看清那光背汉子巍然立在眼前,肩后闪出喂奶女人如同受惊小动物的眼睛。 
  非九对汉子说,我们是×××的客人,想到他家串(玩)。青子及时从摄影服里掏出丝绣花边、工艺打火机等小礼物送过去。 
  汉子诚惶诚恐捧着小礼物,谦卑地躬身拍胸脯,飞快吐出一串串佤话,意思他是这个山寨的寨主,大长官的客人到他家就是最尊贵的客人。 
  原来他是这小山寨的寨主,难怪他的眼神和一般山民不同。 
  屋内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红焰燃燃的火塘,耀动的火舌如凶猛的怪物贪馋舔食悬吊着的锅。锅里扑嘟、扑嘟翻滚着沥青样的液体,散发着怪味。我们围火塘边的木疙瘩就座。火塘里燃烧的木柴,是一段段黑而紧实的木料,细问方知是名贵柚木,唏嘘不已。 
  女人胸前布袋里的娃娃狠劲拽着乳房叭咂吸奶,晶亮的眼珠定定拴在我们身上。 
  汉子弯腰拾起一根新鲜粗竹,壁上摘下长刀,手起刀落,砍下几截竹子,做出几个翠绿的竹杯,恭敬地送到我们手中。他婆娘(妻子)抱个黑土罐,往竹杯里倒白浊的米酒。寨主从梁上竹箩里拿出个土碗,用围脖的脏毛巾擦拭,倒满碗水酒,一口干尽,抹着嘴角滴滴答答的酒水,比划着也要我们喝尽杯中酒。 
  佤族风俗,以酒代水,第一杯喝干,以示尊重。尼古和非九习惯的一仰脖子将酒喝尽。我和青子闭眼将酒倒进嘴里,温温的液体酸中带点米酿香,解渴好吃。 
  寨主看我们连喝好几杯水酒,笑逐颜开。女人捧出竹筒装的大烟籽、芭蕉叶包的糯米粑、瓦盆盛的酸凉菜,招待我们。 
  寨主和女人席地而坐,喝着米酒,糯米粑撒满大烟籽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不时揪下一坨粑粑塞到怀中孩子的嘴里。大烟籽是炒过的,嚼着分外香甜。已知此物不会上瘾,我没有顾忌地一把一把往嘴里丢。学着撒些大烟籽在糯米粑粑上,殊不知粑粑进嘴,有股馊味,难以下咽,趁人不注意,将其扔到绕着我转的一条黑狗嘴边。这狗兴奋吞下后,干脆趴到我身旁,眼巴巴地盯着我。 
  瓦盆里褐色的凉菜像些树叶,不敢问津,又怕错过天然美食问非九那是什么? 
  非九鬼鬼地笑,“好东西,金三角的土特产,开胃得很。”说罢,用手指拈了小撮丢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吃得挺香。尼古也伸手拈了一撮丢到嘴里,连称好吃、好吃! 
  我好奇贪吃喜尝新。记得俄罗斯的夏天,农妇满大街叫卖一种通红的小果实,我不知此物专用于酿酒,十卢布买了一小兜,在路人善意的笑声中,忙不迭从嘴里吐出酸涩无比的小红果。现在看见非九他们吃得香,引得我用手拈几片(主人压根没有拿筷子给我们,也未备洗手水)放进嘴,酸辣奇香,有些像江浙一带的雪里蕻。我大吃特吃并极力怂恿青子。青子尝了,也说好吃、好吃。 
  寨主把一条黑黢黢的肉干放到火塘的柴灰里烤,边烤边用木棒敲打。女人取一砣石灰加少许水化成浆,倒入翻滚的黑色粘液,用竹棍搅拌,黑糊凝结成褐色的块,散发愈来愈浓的不能简单用香或臭定义的怪味,有些像腐烂的木本夜来香令人反胃,我始终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气味。我头痛欲裂,食道热辣辣的,周身血液咆哮奔流。青子也嚷着心翻想呕吐。 
  我警觉地指着乌黑盆里的凉菜问非九:“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非九笑道:“少吃点,你们吃的可是大烟——” 
  啊?!我和青子吓得往外呕。 
  非九调皮地做个鬼脸,“大烟花,没事的。叫你们省点肚子,寨主烤着松鼠干巴呢。” 
  我缓过气又问,大烟花有没有毒,怎么觉得不舒服? 
  “我也不舒服,非九,你可不要害人啊!”青子惊恐地嚷。 
  非九笑我们大惊小怪,说这凉菜叫“沙米”,罂粟花用开水焯了,拌盐巴、辣椒、酸笋、茴香腌制,“如同你们吃过的大烟苗、大烟籽一样,是当地百姓的寻常食物,大肚婆(孕妇)专爱吃它,吃了几辈子没有听说上瘾的。你们不舒服,恐怕是闻不惯熬大烟的气味吧?” 
  寨主与女人大汗淋漓地将锅里的东西倾在一块土布上过滤。过滤后的膏状物兜在布里,麻线扎紧,搬块山石压在上面,挤压出暗色的渍水淌到我的脚边。我避瘟疫似的挪开了脚。   
  寨主和他的两个老婆(2)   
  寨主大功告成似的指着那包东西高兴地说:“禅杜、禅杜(熟鸦片膏)!” 
  玎玲玲、玎玲玲,由远而近,一个肩扛编织袋背竹篓的硕实女人踩着清脆的银铃声,撞门而入。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山女:暗红紧绷的土布衣裙,左脚踝套有小铃铛的银圈,右手臂套同样的银圈,肥厚的赤脚板,一走动,发出好听的银铃叮当声。 
  她的金红双颊是太阳染色,弯眉大眼流动鲜活,乌黑长发青藤缠束,蓝花花的文身闪跳跃眼。山野女人充沛的生命力,让光线暗淡空气污浊的茅屋顿时明亮清新。 
  山女笑嘻嘻地把肩上的袋子和竹篓放到寨主跟前,竹篓里装着香烟、可乐、盐巴、丝线、钢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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