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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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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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女笑嘻嘻地把肩上的袋子和竹篓放到寨主跟前,竹篓里装着香烟、可乐、盐巴、丝线、钢精锅、洗衣粉、一块肥猪肉和几件呢绒衣。她扯开编织袋,露出白花花的米,得意地捧起一把米粒任其从指缝流泻。她从衿怀里掏出大沓花花绿绿的缅币,对寨主夫妻扬了扬,又跑到晒台对着太阳晃晃,叽叽喳喳说着,咯咯笑着,乐癫癫的手足银铃欢快叮当。 
  寨主眉开眼笑,婆娘也高兴地露出了槟榔染黑了的牙齿。寨主拍自己的胸,又把年轻女人拉到身边,亲昵地猛拍她结实的屁股、丰满的乳房和圆滚滚的腰身。粗粝的巴掌拍在女人青春活力的身体上,像敲在弹簧上弹了回来。他得意地伸出两个指头,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表明他有两个婆娘。 
  年轻的山女是更偏僻的大山里贫穷人家的姑娘,今年十八岁。一年前寨主用一拽(相当于1650克)熟鸦片膏换来做二老婆的,现已怀孕,才从大烟会(金三角罂粟种植区每年三月新鸦片上市一直延续到四月每天都有鸦片交易集市)赶集回来。她怀孕有五六个月了吧?还翻山越岭赶烟会,背负那么重的东西,也无任何不适,山里的女人哟…… 
  看着空荡荡的茅屋、犷悍的赤背汉、蓬头垢面的大老婆、鲜活野性的小老婆,连连称奇。以前总认为,娶小老婆的男人,不是骄奢淫逸的富翁,就是有权势的军人或富甲一方的官吏,起码家道殷实吃饱穿暖的才能考虑。眼前这个家徒四壁、衣不蔽体的小山寨主,也能享齐人之福,真开了眼界。 
  其实寨主很有头脑,一拽烟换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白天干活,晚上陪他睡觉,为他传宗接代;既产生经济利益又是性伙伴还能生殖繁衍,挺合算。说不定那淳朴的山女还会感激丈夫改变了她的命运呢。 
  寨主身手敏捷地将过滤压榨汁水后的烟膏用手搓成鸡蛋大小,用芭蕉叶一包一包地裹起放到土罐里,又用搓烟团的手从火塘里刨出烘烤的松鼠干巴用木棒捶打。焦黄的小动物肉散发香喷喷的气味,在这该吃午饭的时候,强烈地刺激着食欲。 
  捶松的松鼠肉撕成小条丢到竹篾盘里,奉至面前。非九和尼古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我和青子极力抵御阵阵往鼻子里贯的香气,拒绝了。不啻是寨主搓大烟膏的手使人反胃,一想黑亮眼睛蓬松大尾巴的可爱小松鼠被做成肉干,怜悯之情抓住了我的心灵,食欲顿无。 
  寨主的大老婆用牙齿磨来磨去地咀嚼食物,用手指将磨细的食末塞进孩子的嘴里,笑嘻嘻地逗弄着孩子。二老婆急不可耐地把我们送的鲜艳头饰戴到乌黑的长发上,没受过化妆品污染的脸蛋光滑润泽,无拘无束伸手抓放在我们面前的渍罂粟花、烤松鼠肉,大撮大撮地往嘴里塞,沾满辣椒的厚嘴唇鲜艳得像野莓子,热乎乎地笑。她打开一听可乐咕嘟咕嘟地喝,恣意尽性地跺着脚,发出“吁——吁、吁”喉音和银铃声混响,短小衣裙遮不住刺满青花溜圆的腰腹,肚脐眼滞留黑色的污垢,水汪汪的眼睛牢牢粘住英武的尼古。尼古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寨主开心地大口喝水酒,撕嚼松鼠干巴,说到为他一家带来欢乐的罂粟好像不是在谈论万恶之源的毒品,而是在谈论大白菜的收成好坏。他麻利地撕开二老婆烟会交易得的三五牌香烟,慷慨地发给非九和尼古一人一根。从火塘抽出一根燃柴,点着了香烟,享受地喷着烟气,眯缝眼睛看着两个老婆,黪黑的脸露出满足的笑。 
  春天是金三角罂粟收获的季节,是烟农一年辛劳得到报酬的时候。寨主与大老婆在家收割、煮烟膏,小老婆带上烟膏到烟会交易,换回生活必需品附带点奢侈品(可乐、香烟之类),全家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2001年的春天,我们贸然闯进金三角一个小山寨寨主的茅屋,珍贵的柚木烧火塘,火塘上熬着大烟膏,火塘里烤着松鼠干巴,寨主以酒当水,用大烟籽、大烟花招待我们。他们全家的粮食和生活用品是用鸦片膏换来的。小山寨主与两个老婆、两个孩子(一个嗷嗷待哺、一个尚在母腹)过着简单粗糙的生活快乐满足。 
  “像他们这样生活,我一天都过不了。”出了寨主家门,青子感叹。 
  “是啊,但他们似乎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很满意。”我陷入沉思。 
  16世纪法国思想家蒙田说过“富裕和贫困是完全取决于个人的看法,是好是坏全凭个人的感觉。满足是富裕的标记。对自己满意的人才会高兴,而不是取决于别人对你满意”。也许寨主就是这样。 
  越野车被太阳烤得热烘烘的,车里睡觉的胡芳已醒,脸红扑扑地喝着一瓶矿泉水,问我们到什么地方了,有点怪我们耽误时间延迟她与情人相会的意思,恐吓道:“你们不知道这山村野寨多凶险,像你们这种身份(她认为我们是什么身份?)不能随便乱走,被人打丢我们回去怎么向县长交差?”   
  寨主和他的两个老婆(3)   
  发动着汽车的非九不以为然:“这寨主以前是跑马帮的(金三角特有的商业形态,多为毒贩运毒或为有钱人护镖),身上起码有几条人命扛着,挣了点钱跑到小山寨过日子,虽说他上了膛的枪就挂在里屋墙上,我们镇得住他,他敢整哪样?” 
  我倒吸口冷气,明白胡芳不是故意吓唬我们。有杀人越货背景的小山寨主,像个简单淳朴的山民在破茅屋里倾其所有招待我们。这就是金三角,现象与本质相悖。也许寨主并不简单而且很凶残,只是畏惧保护我们的力量。其实人心中都有非常残酷的东西……   
  红与黑(1)   
  车子驶过了几片栗树林,涉过几处草一般碧绿、油一样闪光的山涧激流,再驶过一片满目疮痍像只老癞皮狗的土地,上坡下坡,在一个清幽峡谷的转弯处,非九突然停车,大叫:“快看、快看,吃土的女人,快拿相机下车!” 
  我们尚未转过神,只见一个白毛巾包头短衣短裤的女子,箭一般掠过汽车纵下公路右边山涧,像灵巧的猴子三蹦两跳闪进丛林。 
  “你们不是要了解金三角的奇风异俗吗?一点都不麻利。”非九发现女人在路边挖土吃,停车惊跑了她,却一个劲儿责备我们动作慢。他说飞跑躲藏的女人是金三角特有的嗜土族,喜好食土,但可不是什么土都食,只有他们的族人才知哪类土可食。 
  路边土埂被刨了个大坑,表皮是红土,纵深有些发白的粘土(像我国老百姓叫的观音土)。慌乱逃窜的食土女人未来得及带走的小锄头、小铁铲及半箩捏成枣子大小的白粘土,草草丢在坑前。青子亡羊补牢地对着那堆土和竹箩拍照。我好奇地捡团白粘土放到鼻前闻,淡淡的碱味。急得胡芳在车里大叫:“不能吃!不能吃!” 
  上车即被告知,只有嗜土族人才能吃此土,其他的人吃了会被涨死。危言耸听,用手将这土搓成细末,抛撒车外。手掌滋滋刺痛,竟有些红肿。怪事,难道我的手比嗜土族人的消化器官还要娇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汽车在漫漫山道行驶,依然是绵绵青山夹杂稀稀拉拉的罂粟地,呼吸充满未燃尽的汽油和灰尘的味道。突然,左边的树林子像坍塌了下去,道路转进一个豁口,车子下了个大斜坡,不断往下出溜,快到坡脚,前方突兀车水马龙和一片亮晃晃的锌皮房,路旁蔓延卖低劣日用品的摊位,开车的,赶骡马的,背着大篓小箩的,拎着大包小包的,裹在飞扬的尘土里。奇怪!我们的汽车在丛山峻岭穿行多时,人稀车罕;而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头攒动、车马喧腾的集市,云集的锌皮房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犹如海市蜃楼,神奇荒诞。 
  非九不耐烦地鸣着喇叭驶入集市拥挤的人丛缓缓行驶,胡芳的脸阴云密布,尼古警惕机警的目光如剑出鞘。看不出国籍身份的人行色匆匆,人群中混杂暗藏武器的散兵游勇傲视凌人,有些人在路旁屋檐下躲避火辣辣的太阳。我们的汽车被彻底塞住了。 
  不解原始洪荒的哪来这么多车和人,问胡芳。她不情愿地答:“赶街子(赶集)。” 
  听说赶集,精神为之一振,提议下车逛市场。殊不知胡芳一口回绝。 
  热衷旅行喜欢时间场景变化带来的那份新鲜感,到一个新地方,品尝当地美味,淘特色工艺品,领略异域风情,是我最心仪之事。我不认为自己是越艰险越向前的女勇士,只是坐车时间长了想落落地气,也不排除对这神秘集市的猎奇心态,附着青子的耳说:“这集市怪怪的,说不准能拍到惊世骇俗的照片。” 
  青子心有灵犀提好相机,又从行囊掏出一打胶卷塞到摄影服口袋。嚷着车里闷、喝水多、要上厕所,我俩像任性的孩子执意闹着下车。 
  非九、胡芳拗不过纠缠,答允(我们毕竟是县长的贵客)我们由尼古保护,徒步走过市场。他们开车通过拥挤的人群,在集市那头等候我们。 
  我和青子从包里掏出为防紫外线准备的宽大丝巾,搭在太阳帽上,将头脸蒙住,只剩眼睛骨碌碌转,就像日本北海道的劳动妇女。我们被人拥着往前走,犹如山溪被潮流卷着的一捆树枝。尼古背着带红外线瞄准器的小口径步枪,不离我们左右。 
  我们边走边拍照,有人侧目而视,有形迹可疑的人追随。有剽悍机警的尼古保镖壮胆,我们怡然自得地游逛。倾斜的坡地是卖吃食的地方,聚集不少赶街的山民蹲在泥地吃喝。三脚灶上的行军锅里翻滚着奶白色的牛扒糊,香气扑鼻。山民用小额缅币买得一大碗牛肉汤,撒上香菜辣椒,下着自家带的糯米粑粑稀里哗啦吃得一头油汗。我感兴趣地凑到摊前,看到小贩用油腻抹布草草擦拭脏碗,就盛牛肉汤给人,即打消了尝一碗的念头。 
  有几个巴基斯坦人表演似的在做甩手粑粑:面团犹如一块橡皮粘在他们手上甩过去弹回来,变戏法似的成了一张张荷叶大小的饼,和上鸡蛋、香蕉、大勺蜂蜜,放到平底锅用奶油煎,甜香诱人。圆柱形的煎饼炉壁,紧贴许多黑肤儿童,似苍蝇贴在蜜罐上“哈罗,哈罗”对我们挥手。 
  街子中段有家餐馆座无虚席,不得不在靠窗的地方又摆一些独脚小圆桌。两位打扮俗丽的女招待,脸蛋儿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穿梭,手臂上滴答着褐色的汤汁。餐馆的客人是一些远道来的外乡人,军服、便服、带枪的,脸色阴沉,窃窃私语,暗藏玄机。 
  摊贩们有的扯起白布棚遮着太阳,有些在大太阳下晒得冒油汗,所卖商品同金三角任何一个小镇的集市差不多,从脸盆、拖鞋、煤油灯、婴儿奶嘴到泰国面霜、美国香烟、法国葡萄酒、日本录音机,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火辣辣的太阳在头顶燃烧,青子拍照的咔嚓声在耳边回响。我头昏脑涨,心神不宁,却不放过眼睛所能及的一切,急切地寻找本应逃避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明白寻找的是什么? 
  嘈杂声像溪水一般涌流街上,使你觉得耳朵像灌满了水。我的脉搏仓惶,心脏狂跳,好像要与撒旦狭路相逢,是否神经过敏啦?潜在的危险,危险在哪里?   
  红与黑(2)   
  如芒刺背,转身看到一辆灰白的日本丰田皮卡车,被拥挤的人群塞住。汽车货箱上站着三个扎笼基(东南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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