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路军先头部队是在8月21日在朱德等人率领下攻占阿坝的,但张国焘无视中央关于左路军应向班佑靠拢的决定,竟延迟1周在阿坝按兵不动。8月底,在党中央和右路军前敌指挥部的一再催促下,张国焘才率领左路军第1纵队向东进入草地,开始朝班佑前进,同时向位于卓克基、马尔康等地的第2纵队发出北进向右路军靠拢的命令。
“我要求把中革军委会和总司令部的职权区分开,确立工作程序。”张国焘在红军总部中大发牢骚,他对毛泽东的指挥表示不满,说:“所有原中革军事委员会机构应该一律归总司令部管辖,各单位应该直接秉承总司令、总政委的军事命令。他们已经是两次不经我们就擅自改变行军路线,现在又向东北,打什么包座。这个徐向前也是鬼迷心窍了。”
朱德的解释也是提醒,他说:“我党有个规矩,是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我作为总司令应该带头执行。”
张国焘则不这样认为,他继续阐明自己的看法,说:“我说的是军事命令。中革军事委员会原属中央政治局,对总司令部居指导地位,负责审查核定总司令部所拟的军事计划和重要人事变动,但不应再直接发布军事命令。可是,毛泽东破坏了这个统一指挥方案。他这个军委会主席是独断一切的,总司令、总政委等于虚设。他径行核阅所有军事单位的文件,无论是情报、作战计划、军队行政,乃至人事调动等,他都要过问,批定后才交我们执行。我们这总司令、总政委变成了幕僚人员,简直就是他毛泽东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我和毛泽东相处时间要比你长得多,我比你了解他,他还是比较注意尊重大家意见的。”朱德说。
“哼!老毛这种独断专行的作风,和蒋介石没有什么两样,不仅紧紧握着裁决权,而且有发号施令的欲望。换句话说,他不执行最后的决定权,而且往往不让任何同志有建议的机会,就直接予以指示。因此,我说这老毛并不是一个精明的独裁者。他富有想象力,反应也非常灵敏,其思维有时会走到很离奇的地步,甚至流露出神话式的言论;他缺乏组织才干,遇事不愿作精确的计算;他所表示的意见,有时是模糊不清的;
他常用情感丰富的语气,为他的所谓天才主张作辩护。”
“国焘同志,你的话讲过头了。毛泽东的军事组织才能是很强的,他指挥的作战多能取胜。”朱德不愿听张国焘故意贬低毛泽东的话。
“哼!我早就听说这个老毛常以德国近代军事家毛奇自比,自负有过人的军事天才。可我不这样认为。他是个特殊的军事第一主义者。他推崇中国古代的军事理论,缺乏近代的军事知识。他鄙视现有的军事典籍所载的一切,认为都是陈词滥调,他要不受拘束地发挥他的游击天才。他所拟定的军事命令大多是一些训令,常用激动的语言描述某一任务的重要,要求受令者迅速执行,而指示各个军事单位分别担负某些具体任务时,则常是很笼统的,似乎是让各单位自行相机处理。他在江西苏区时,就与周恩来、刘伯承和李德闹得不可开交;在遵义会议后,我听说周恩来做他的副手,也是受尽委屈。”
朱德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与张国焘争吵是件没完没了的无聊事。
张国焘本来就对北进从内心中不满意,只是迫于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不得不勉强率部向右路军靠拢,但他却时刻在寻找借口把部队再拉回向南。就在部队进入草地的第3天,草地上铅垂的黑云裹携来一场大暴雨,张国焘侧耳倾听着平地上的炸雷,却好像听到了福音,眼睛为之一亮。
“好大的一场及时雨啊!”这是张国焘喊出喉咙却没有张开口的一句话,他向黄超说道:“传达我的命令,天降暴雨,通知部队暂时不要渡过噶曲河!”
朱德对张国焘如此独断专行的命令感到很意外,忙说:“雨下得并不大,噶曲河涨水也不可能到了不能徒涉的深度。”
张国焘扬脸望着开始放晴的天空,不以为然地说:“河上游的雨下得更大,部队泅渡有危险。说不定老天马上又要下雨,等一等再说。”
朱德清楚张国焘内心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就再也没说什么,挽了挽裤腿,带着警卫员潘开文向噶曲河边走去。
草地上流淌的噶曲河,河床本来就很浅,在这时容纳了刚从天空倾泻下来的暴雨,正在涨水,翻滚着草根和牛羊粪末,奔涌滔滔,显得水势不小。
河岸边有些红军部队在整装待命,高师长见朱德总司令来到河边,跑步前来报告。
令朱德感到奇怪的是有一个连队在过河后,现在又返了回来,便问,“为什么回来?”
“总政委有命令,全部部队在河这岸听候命令。”高师长回答。
朱德没有再问什么,就对身边的警卫员潘开文说道:“小潘,你骑上我的这匹马,到河里去试一试水的深浅。”
潘开文拉缰策马跨进河流,向对岸走去。
朱德定睛看着水中稳稳行进的潘开文渐渐到达对岸,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水看着很大似的,其实最深才齐马肚子!”
潘开文到达对岸后,很快就返了回来。
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朱德拍着小潘的肩膀,说道:“走,回总部,告诉总政委,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在朱德在噶曲河边测水深的时候,张国焘在帐篷中也没闲着,他以“朱、张”的名义致电中央,口述了这样一份电报,说噶曲河涨水,“上游侦察70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只能吃3天。”“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于明晨分3天全部赶回阿坝”。并提出,右路军应“乘胜回击松潘敌,左路备粮后亦向松潘进。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
朱德从河边回来后,兴冲冲地向张国焘说明噶曲河的水深实测情况,而这时的张国焘怎么能够听得进去与自己意见相反的话。由此,两个人很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什么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你心中还有没有党中央,我没有同意回阿坝。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在电报上署上我的名字?”朱德质问张国焘。
“党中央?哼!他们那几个人还要管我们?即决即行,有什么错?”张国焘的话语中明显目无中央。
“我说国焘同志,你我都是老党员,你的党龄还比我长。我们党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原则是党指挥枪,而绝不是相反!”朱德的话义正辞严。
张国焘连“哼”了几声,却没有张口。站立在一边的黄超为张国焘辩解道:“事实就是天下大雨,河水上涨不能徒涉和架桥嘛!”
“什么,这就是理由?可我刚从河边回来,我的马和警卫员是到了河对岸又返回来的,这才是事实!”朱德端坐在凳子上,脸色气得铁青。
“电报已经发了,他们很快就会回电同意我们回阿坝。我不和你争了!”张国焘的话中带有几分无赖的伎俩。
朱德镇静地说道:“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要服从中央,不能同意南下。”
这场争吵没什么结果,但朱德仍然坚持北上,劝说张国焘过河。可是,几天过去了,噶曲河的水流也变得平稳多了,张国焘仍旧按兵未动。
“还是北上吧,我看是可以渡河的。”张国焘的部下也这样劝说。
张国焘闻言严厉训斥:“你们的头脑太简单了,这不是一个往南往北的简单问题,这是个谁指挥谁的大问题!”
9月4日,张国焘不顾朱德、刘伯承的坚决反对,命令部队由噶曲河岸边返回阿坝。5日,张国焘又电令正要北上的第2纵队就地巩固阵地,备粮待命。
这几天,等待在巴西的中共中央成员几乎天天在开会,谋求妥善解决矛盾的方法。徐向前、陈昌浩也连连致电张国焘,陈述北上的理由。
一片乌云终成了张国焘拒绝北上的挡箭牌,而在同一片乌云下,红四方面军的部队正躺卧在雨过天晴的泥水中,拚命为北上的道路打开通途。
第九回 包座血战劈开通途 蒋氏为毛枉备刑场
太阳已沉入西山,森林中的鸟儿在喧闹一天后也各自归巢。
天色渐渐暗下来。
红30军先头部队奉命赶到包座后,以第89师为一梯队,由该师第264团担任主攻,消灭包座河河东岸大戒寺内之敌,其余两个团在大戒寺西北地区担任侧攻;以第88师(缺第265团)为第二梯队,隐蔽于班佑至大戒寺路侧待机,准备打援。
8月29日黄昏前,各部队进入预击位置。
暮色中,红264团突然向大戒寺国民党守军发起猛烈进攻。
军长程世才、军政委李先念和第89师师长邵烈坤在包座河西岸边指挥战斗。
战斗打得非常艰难。第264团一直打到晚上9时,才攻占了大戒寺外围北山山脚下的几个碉堡和西坡半山腰的1个碉堡,相继占领大戒寺,歼国民党守军1个多连。国民党守军第3营李营长带少数人东逃。红军将残敌围困在大戒寺后山碉堡中。
30日,又是一天激战。傍晚,国民党军第49师第291团先头增援部队在大戒寺以南与红军警戒部队接火。红军为了诱敌深入,在令第264团象征性地阻击一下后,将主力撤至大戒寺东北山地隐蔽,仅留下少数兵力监视敌人的行动。当晚,红军撤出大戒寺,国民党军第294团进驻寺内。
夜晚,天气转晴。红264团一部在淡淡的月光夜幕掩护下,向大戒寺国民党守军发起突然偷袭,毙国民党军第1营少校营长陈嘘云以下数十人。
红军指战员抓紧时间准备下一步的战斗,侦察部门根据已掌握的敌情和俘虏的口供,绘制了包座守敌要图和增援部队行进路线图,然后将地图和俘虏的国民党军1个排长和两个班长押送到军部。
3个俘虏对红军的宽待政策有所了解,在审问时都表现得较为老实。
李先念和程世才从俘虏口中得知包座守敌的情况,并获知国民党军第49师主力明天就可到达包座。
军情如火急!
李先念分析判断情况说:“根据当前的情况,包座之敌以逸待劳,地形又对他们有利,我军要很快拿下包座有很大的困难。如果坚持打下去,不但会造成很大的伤亡,最重要的是会因为拖延时间,直接影响和耽误明天与敌49师的作战。
我看我们应该变换战术。”
程世才接着说道:“对,我们可分个前后缓急,加重到松潘公路上的打援力量,然后转过头来再强攻包座。”
于是,李先念和程世才当即决定,由第264团将包座守敌包围起来,但围而不攻。第89师另外两个团立即调往包座西南地区和第88师一同做好打援准备。
审问完俘虏,李先念和程世才在朦朦月光下亲自勘察地形。对照俘虏的口供,察看包座守敌的情况。然后又转向南行,对国民党军增援部队的来路进行重点勘察。他们知道,在眼下敌我势力从数量上看几乎相等,但在装备上却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指挥员正确的判断和周密的计划显得尤为重要。因此,这一夜,李先念、程世才和军参谋长彭绍辉等人是眼睛未能合一下,在勘察地形后,反复研究,重新制定了作战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