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总司令虽然不同意张国焘的分裂主义行为,但认为既然已经南下,就应打开局面,找块立脚生存的地方。那么多红军,没有地盘,没有饭吃,无异于不战而自毙。同时,他又坚信,只要大家是革命的,最后总会走到一起。因而,在军事行动方面,积极行使总司令的职权,及时了解敌情,研究作战部署,定下决心。”
红军各部队指战员到了这时,也开始先后得知张国焘另立中央的消息,深感不可理解,在行军途中或休息中,有人开始心存疑问,反复琢磨其中的因由,偷偷议论。
“怎么又成立了一个中央呢?”军、师一级的干部有的表示十分不可理解。
“中央也应该是全国代表大会选举,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成立了呢?”团、营干部有人单纯地想到了组织原则。
“这是搞什么名堂?两个中央,一个连队能有两个支部吗?”连、排干部身处基层,只能以小比大,越比越感觉到“两个中央”不成体统。
不过,议论毕竟是议论,大家仍然是按照命令一步一步地南下了。几天后,这种议论声很快也听不到了,但这并不是大家解除了疑问,而是有口不敢张。因为就在这时,有条消息迅速传开来,红31军军长余天云在懋功自杀。
余天云军长对张国焘的家长式作风一向很反感,说了几句张国焘不愿听的话,张国焘就把他的军长撤了,送入红军大学高干班学习。余军长也的确有着他自身的缺点,他脾气暴躁,目中无人,身上有着张国焘军阀作风的影子。
红四方面军南下后,余天云又与红军大学政委何畏发生了矛盾。他看不起何畏,认为何畏在红9军打仗不如他,他是主力部队的军长,反而受何畏的管束,越发从内心大为不满。一轮到何畏作报告或上课,余天云就带头邀请一些学员在附近遛马赛跑,故意与何畏捣乱。可这个白天不愿做学生的余天云,到了晚上却又口口声声喊何畏“老师”。原来在这时,红军大学只有何畏带着妻子行军打仗,余天云为了捉弄何畏,每天半夜里一见何畏的房间熄灯,就去敲房门,说有问题不明白,没有学懂,大家也讨论不清,请“老师”给予解答疑问。何畏对此真是被捉弄得哭笑不得。特别是有次余天云在公开场所拿出手枪,扬言要枪毙两个人,其中一个他即暗指的是何畏。
余天云与何畏的矛盾不断激化。何畏给张国焘打了小报告,张国焘宣布给余天云以纪律处分。个性很强的余天云对这所谓的处分很是不满,与张国焘的对抗情绪越来越大,在校期间又与地方干部吵了一架。如果仅仅是这些琐碎小事,张国焘对余天云这位战将还是有怜悯之心的。但最令张国焘不满的是据何畏报告,余天云对南下开始有微词,张国焘即找个借口下令逮捕了余天云,由保卫局看押,禁闭在红军大学。对此,余天云更加不满,有次他吞黄金自杀,经抢救未死。
在当时的红四方面军中,凡是由保卫局看押并沾上了“反对南下”的政治大问题,在众人的眼中必是“阶级敌人”无疑,其地位甚至不如俘虏。因此,在南下途中过懋功铁索桥时,根据张国焘旨意把余天云当作“犯人”看待的何畏,非让余天云去背大米袋。当时同行的有许多人是余军长的部下,也有红一方面军的人,都暗中知道余军长因反对南下的“犯罪”真相,对张国焘这种虐待行为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从眼神中流露出对余军长的遭遇表示同情和不平。但这些默言和双目相视,对余天云来说,好像是刀剐火烫,他的自尊心向来很强,面子观念极重,怎能再忍受这心灵上的创伤。他背着米袋颤颤悠悠走上了铁索桥,他的脸色在众人的注视下变得非常难看。他一定在想到张国焘的权势越来越大,“平反”几乎无望,他失去了生存下去的信心。突然间,余天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扔掉米袋由铁索桥向河水中投去。
余军长自杀了!在场的人无不一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没有人敢说一个“救”字,其实说救也救不上来。湍急的激流打着漩涡奔腾而去,余军长转眼间就不见了。这件事一时在红四方面军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是,随着张国焘又制造的新的迫害事件的发生,余军长的自杀又很快被别的新闻所代替,犹如余军长投河的瞬间,一切都被激流转眼间淹没。
一个军长既然已如此绝望,基层干部战士心有余悸者也就不在少数了。
“走吧,革命不分前后,革命也不分南北帮。”绝大多数红军基层指战员就是这样在难明上级意图的情况下,认定只要打国民党和土豪劣绅就是革命,聚集在红旗下向南挺进。他们不必要也没有必要考虑那些政治路线上的大问题。不管政治家提出这样或那样的口号,战士先以服从班头为第一天职,古今中外都是同一个理。
南下的红军行动后,朱德积极协助总部制定各种作战计划。10月7日,红军总部发布了《绥(靖)崇(化)丹(巴)懋(功)战役计划》,命令红军一部钳制马塘、梦笔山一带之敌人,以掩护主力采取秘密迅疾战术,分别由观音铁桥及党坝沿大小金川两岸夹河并进,配合夺取绥靖、崇化,然后夺取丹巴、懋功,以此作为南下出天全、芦山、邛崃、大邑的依托。
10月8日,红军分左右两路纵队,沿大小金川沿岸急进。
大小金川地区,地形复杂,不便大部队展开,利守难攻。在这里,红军所面对的敌人主要是四川地方军阀部队近7个旅的兵力。它们分别是:川军刘文辉部的两个旅防守在大金川沿岸的绥靖、崇化、丹巴一线,川军杨森部的4个旅另1个团防守在大金川以东小金川沿岸的懋功、抚边、达维一线,川军邓锡侯部的1个团防守在达维以东的日隆关、巴郎山等地。
红军按照原计划发起战役后,右纵队首先发起抢占观音铁桥渡河的战斗,但抢渡受阻,延迟了出动时间。10月11日,左纵队红4军部队从党坝地区抢渡大金川,第30军的3个师和第9军的第27师随即投入战斗。左纵队抢渡成功后,沿河急进绥靖、丹巴、抚边、懋功、达维、日隆关、巴郎山等地。激战至20日,红军共击溃川军杨森部、刘文辉部、邓锡侯部5个旅另2个团,毙俘敌3000余人。此战,红军由于右纵队渡河受阻,并在左纵队激战时未能给予有效支援,延迟10多天过河,仅靠左纵队奋战,未能集中两个纵队的兵力,致使战斗打成了击溃战,未能达成预定战役效果。
南下的红军第一仗虽然以小胜推进了兵锋,但也明显暴露了协同上的问题,说到底,红军中不同的政治观点反映到战术协作上必然也会带有“分裂”倾向,由此也注定了张国焘的南下在作战上不可能获取大胜。张国焘为此大发了一顿火,但这时也只好在最后以息事宁人为结局而了事。
经过如此几次战斗后,原来喊破嗓子要南下的张国焘,到了这时却对南下渐渐感到没有办法,打不开局面,没有出路,变得消极起来。因此,他一直嚷嚷着要避开敌军锋芒,向西躲到道孚一带去,对主动地进攻敌人不再感兴趣。
“怎么能这个样呢?部队还没有全面展开,就忽左忽右。”朱德生气地说,他来到前敌总指挥部,与徐向前等一起指挥作战。
红军指战员关心着朱德。李伯钊想方设法见到了朱德,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叙说自己心中的不愉快事。
朱德关心地问:“你从哪里来呀?”
“从绥靖来,我在川康省委工作,做工农剧社的社长。”
“能工作就好!看来你身体倒还结实。”朱德打量着李伯钊说。
李伯钊不知说什么才好,过去所受的委屈真想一下子全哭诉出来。她眼中饱含着泪水,一张口说话就会控制不住滚落下来,只是点头表示听懂了朱德的话。
朱德叙说着红军团结一致的重要性,也说到了李伯钊的丈夫杨尚昆,说到了北上的中央红军和毛泽东。
“他们北上的路也很难呀!长途跋涉整整1年了,也真是吃尽了天下苦。北方的冬天气候是很冷的,不知道战士们能否适应过冬?”朱德的思绪飞到了远方。
说到中央红军,李伯钊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滚落下来,朱德不断地安慰她。
“我怎么办呢?”李伯钊半天才从嘴唇中挤出一句话。
朱德明白李伯钊所说的话,他的神情在这时变得非常严肃,沉思片刻,坚定地说道:“他张国焘打红旗,就跟他走;
他如果打了白旗,再说!”
过了一会,李伯钊问道:“克清同志咧,她好吗?”
“她在党校工作,情况还不错。”
“总司令,你要多多保重。党校离我们剧社很近,我会去看克清同志的。”李伯钊说罢,行礼告辞。朱德的一席话,使李伯钊有了主心骨。
10月18日,是中央红军的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留在南下红军队伍中的陈伯钧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回忆去年今日,正是我们离开中央苏区兴国模范县的日子。在这一年中,我们奔走了七八个省,经过了千山万水;历尽了人间辛苦;始安抵川中。但是这些血汗所换得的究竟是什么呢?真是不堪设想!午夜静思,能不泪下!……可怜我大好男儿,岁月就这样逝去……”
第二十一回 朱老总危难中救人 张独裁放人血祭旗
两个方面军的分裂,给许多人带来的心灵创伤是很深的。昼间想,静夜思,有烦恼后的思考,也有思考后的更烦恼。再宽的草地也有边,可心中的迷茫是无边的,南下何处觅坦途?
这时,尽管张国焘的密探把朱德的行动监视得好像是严严实实,但仍有些原红一方面军的指战员络绎不绝来探望朱总司令。李伯钊来看望朱德后不久,总政宣传队的刘志坚等人也冒着危险来看望朱德,控诉对张国焘等人的不满,询求怎样开展工作的答案,并表示要离开红四方面军。朱德说:“搞分裂的只是张国焘等少数几个人,四方面军也是红军,他们也打蒋介石,打土豪分田地。这里主要是政治工作薄弱,你们要留在这里,少说话,多做工作,特别是基层政治工作。”
朱德找到张国焘,要求对两个方面军的干部战士应一视同仁,并严厉斥责那种宗派主义的山头作风。
“是我有山头思想还是你有山头思想?你总司令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正常。”张国焘倒咬了一口,并利用红军总政委的职权,又召开各种名目的“削山头”会议,对朱德发起围攻。甚至用“枪毙”相威胁,再次逼迫朱德同意“第二中央”。
朱德却嘲笑道:“你这仿照第三国际成立的第二中央,还不知道第三国际同意不同意呢?可我总觉得,第三国际也有个章法,不会同意你这样搞的。红军内部有人想杀我,我想第三国际也是不会答应的。”
张国焘恼羞成怒:“我撤你的职。”
朱德平静得像一片大海:“红军总司令的职务不是你给的,也不是你说撤就能撤得了的。”
“你这个总司令,哼!我看你霉的很,大青马跟着你都要倒霉!”
“是不是有人又看上我的骡子了?”
张国焘没有回答朱德的问题,两人一言不发的又静坐在那里。在一边的警卫员听到了这些话,都明白朱德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