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飞扬,一呼百应。送别的任弼时也加入了这大合唱的队伍,但他的声音总要比别人慢半拍,大家都唱完后,他还在拖着尾音在高歌,引得士们高喊:“任政委,再来一个!”
第二十八回 过草地再显英雄胆 刘伯承传书结良缘
红二、红四方面军终于踏上了北上的路程,离开驻地不久即进入荒无人烟的大草地。
长征路上在徐向前身边当参谋、后曾任解放军成都军区副司令员的陈明义将军,在长征胜利50周年时,接受了负责在草地上建造一座“红军长征胜利纪念碑”的光荣任务。当他站在草地高岗上远眺一座座新城和四通八达的公路时,思绪万千。他向修筑纪念碑的年轻战士们激动地指点着:“那边就是徐向前元帅和我们一起宿营的地方。”将军感慨万分地说着:“这川西北高原的水草地啊!每一撮泥土,每一棵小草,每一朵野花,每一道溪流,无不都浸染着红军战士的血汗,留下红军战士艰难跋涉的足印。我怎能忘记,过草地的时候,徐向前和我们住在一个帐篷里的日日夜夜。”
在草地上,徐向前所使用的“帐篷”实际上是一顶降落伞。那还是南下时,红军在百丈关失利撤退到名山县境的金鸡关一带,国民党军的飞机欺负红军没有防空武器,一批又一批的飞到红军头上狂轰滥炸,非常猖狂。红军战士们个个都闷了一肚子气,便想起了不久前徐向前教的用“六米拉”步枪打飞机的方法。这种打飞机的基本要领说来也很简单,比如说,敌机飞300米高,就打3个机身的前面即可,红军从此由害怕飞机变为学会打飞机。有次,敌机刚俯冲下来准备再次轮番轰炸,红军一阵激烈射击,1架敌机中弹后歪歪斜斜地摔下来。飞机的残骸七零八落撒在山坡上,飞行员已摔成一堆肉泥。飞机上的电表时针还在“的哒”走动着,还有1个没有打开的降落伞。次日,这两件战利品送到红军总指挥部。
徐向前看到送来的战利品,边看边想,然后吩咐把电表给一科(作战科)用来掌握时间;把降落伞妥善保管,说以后会派上大用场。对此,几个参谋还不解地乱猜了一阵,有的说徐向前是要用来擦枪,有的说可能是做包袱皮等,大家争论不休,直到见徐向前默然不语,才静下来,也不便多问,就把降落伞交给交通队保存起来。
重新北上后,徐向前率部自炉霍登程,再次踏上北进草地的征途。一天傍晚,总部到了壤塘附近宿营地,已是人困马乏,夜幕笼罩下的草地雨雪纷扬,寒气逼人,一片荒凉沉寂。交通队矮小精干的通信兵王启应正为电话机电池无法遮雨急得一筹莫展,通讯器材可如耳目一样重要啊。这时,徐向前叫参谋长李特派人把帐篷架起来。
“帐篷,哪来的帐篷?”王启应惊问道。只见交通队的战士把在金鸡关战斗中缴获的降落伞拿了来。一会,草地上便架起了一顶白色的帐篷。徐向前立即让王启应把电话机和电池放进帐篷。大家又把文件箱搬进来整整齐齐堆在一起。徐向前向一局局长欧阳毅再三叮咛:“环境艰苦,气候恶劣,里面要尽可能多住一些同志。身子骨要紧呀!”
从此,在草地艰苦跋涉的20多天里,每到傍晚,一顶白色的帐篷就很快在广袤的草地上架起来,抵御着风霜雨雪,保护着红军将士憩息。有时,这个平时只能住20多个人的帐篷,骤然增加到住50多个人,大家“见缝插针”挤成一堆。帐篷外,风像野马一样裹着冰雪在夜色中横冲直闯,撞击着帐篷。冰冷的水珠掉在脸上,但大家心中却是热烘烘的,那滋味,真像是进了天堂。徐向前在文件箱上一直忙碌到深夜,然后才轻轻地在大家中间拨开一个空隙,曲卷着双腿坐下来闭目入睡。徐向前和大家心贴心,脚挨脚,一起在这顶降落伞帐篷里,度过了第3次过草地的日日夜夜。
进入草地后,总司令朱德要求兵站部把驮枪支的牲口腾出来驮伤病员,并说:过去是人多枪少,随时都有兵员补充。现在是人少枪多,人是最宝贵的,多一个人,革命就多一份力量。有了人,不愁将来没有枪。现在我们是要人不要枪,把多余的枪统统毁掉。必须把伤病员全部带出草地。
过草地,对红四方面军许多人来说已经是第3次了。动身前,规定每人筹集15公斤粮食,1公斤食盐。并严令规定,进入草地后每人每天只能吃4两粮食,违者枪毙。但也有因为实在饿得顶不住以身试法的,有个战士偷吃了自己背的一把青稞,被何畏知道了,当场就被枪毙在途中。
红四方面军虽有过草地的经验,但脚下的路还是需要一步步的走,缺粮的情况下只好再以野菜、牛皮来充饥。
过草地,单人行走也要耗尽力气。而担架队的战士们还得抬上战友行进,其困难可想而知。宿营了,他们还要照顾伤病员的吃饭喝水和睡觉,付出的辛劳要比一般人大得多。有些担架队员过于疲劳和饥饿,抬着担架就倒下再也起不来。
担架队员的苦和累使伤病员非常感动,在草地上就曾发生过多起伤病员集体“罢走”事件。他们说:“不能再拖累同志们了,甩掉我们这些‘包袱’吧。请组织放心,伤病员本是硬骨头,绝不会给组织丢脸。我们商量好了,给我们留下点武器,如果能够活下来,就在这一带打游击。如果活不下来,我们总算为部队减轻点负担,也算为革命尽了最后一点力。”
“你们为革命冲锋在前,流血受伤,我们怎么能把你们丢下呢?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把你们抬出草地。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到一块。”担架队员们在做说服工作无效后,硬是把伤病员按在担架上。但是,担架刚一抬起,伤病员又从担架上自己滚落下来,他们又集体“罢坐”。
“如果硬抬我们走,那我们也提个条件。我们每天的口粮应该分给担架队员一半。如果不答应,我们就不坐担架了。”
伤病员躺在地上说。
最后,担架队领导不得不同意伤病员的意见。
“我们不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就为大家唱首歌娱乐吧。”伤病员们说着就集体唱起来:
草地青又青,学会瞄准打骑兵;
草地黄又黄,骑着马儿去筹粮;
草地泥浆浆,红军齐心打老蒋;
草地明晃晃,北上大道在前方。
担架队员被伤病员们这种高尚的集体主义精神所感动,泪水伴着歌声流淌。
在草地上,腿受重伤的李付成连长再也跟不上连队,他被送到随军医院。当大家劝他上担架时,他有气无力地说:
“把我留下吧,我不能拖累大家。”
但大家还是坚持把他扶上担架。路上,李连长见担架员累得气喘吁吁,激动地恳求说:“反正我不行了,抬着我这个累赘,咱们都过不了草地。丢下我吧,你们走出草地,消灭蒋介石,为我报仇!”
到了宿营地,看护排的战士把李连长安置好后,才去休息。但在次日早晨出发时,却找不到李连长。大家到处寻找,才在很远的树丛中找到他。他仍然反复恳求说:“你们快走吧,我不能再拖累大家……”
大家被李连长这种集体主义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感动,不容分说,还是硬把李连长抱上担架,追赶部队。
当路过一条激流时,李连长忽然高呼:“劳苦大众万岁!”
猛一翻身滚进滔滔漩涡中。
如此为了整体的生存而牺牲个人利益的事例在草地上还有很多。
廖承志随总部北上。行军队伍中有位女红军在噶曲河附近分娩了,大家找来了尿布、粮食和担架,准备抬这位女红军过草地。谁知这位年轻的母亲怕给已经十分疲惫的部队增添拖累,晚上偷偷把她心爱的小宝贝投进水塘。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廖承志,他到了陕北后就动手为此作画,但他画了20多年,每当他触到“扔孩子”的那一笔时,手都颤抖起来,泪水就模糊了视线,他也就始终没有完成这一悲壮的画卷。
进入草地没几天,所带的粮食就吃光了。沿途倒下的红军战士,绝大多数是因饥饿而倒地再也难以起来。有的是两个战士摞在一起倒下的,上面的战士紧紧搂着下面战士的脖子,下面的战士用双手还紧紧托着上面战士的身体,这显然是下面的战士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战友,而后自己也倒下了;有的侧卧在泥水中,手里攥着的几十粒青稞已经送到嘴边,这是他舍不得吃的最后一口粮食,现在准备应急吃下,但为时已晚,他连放到嘴边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扑倒在泥水中;有的赤身裸体像是沉睡在路旁,身边却叠放着脱下的衣物,泥地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送给缺衣的战友。从此经过的红军指战员无不脱帽致哀,都明白这位好战友的生前心愿,把衣服披在烈士的身上,安葬入土。
漫漫草地,不知有多少红军指战员口中含着野菜倒在泥泊中。
红二方面军是第一次过草地,他们在断粮的情况下也只好采集野菜。但是,这些南方人对川西北草地上的植物多数是第一次认识,他们无法辨别哪些能食,哪些有毒?为了战胜饥饿,他们开始冒险尝百草。红6军团保卫局执行科共有7人,科长杨凤生把大家采集来的野草揽在自己身边,庄严地说:“我们现在开一次党小组会。这些野草一定要先品尝、鉴别后才能食用。我是科长,是老党员了,我看,我先来尝。万一我中毒了,科里的工作由副科长陈云开同志负责。”
“不行,不行!”另外6个人对科长的毛遂自荐表示坚决反对。陈云开急着说:“我们这个科,没有你的领导,怎么能完成任务。羊群行走靠头羊。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要带领大家克服困难,走出草地。这堆东西,应该由我来先尝。”
“我看你们谁也别想先享这个口福。”躺在担架上的黄凯支撑起身体,强打着精神说:“你们都比我年轻,身体又好,将来为革命工作的时间还很长。我年纪大了,身体又弄成这个样子,还是由我来尝比较合适。”
黄凯说着就向野草堆爬过来。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抵抗能力太弱,这怎么行!”大家都慌了,连忙把黄凯又拖上担架。接着,小尹、小张、小萧、小李也都争着要尝野草。
“都不要争了!”陈云开猛然站立起来,拿起一大把野草,激动地向大家请求道:“同志们,我今年才20岁多点,身子骨硬,抵抗能力强,有毒的野草,在我身上只能产生较低的效能。我恳切请求党小组长和同志们对我的意见进行表决。”
没有人言语。陈云开首先举起右手,过了好大一会,黄凯才慢慢地举起自己的手,……3只,4只,……7只手全部举起来。
陈云开在大家的瞩目下开始品尝这些不知名的野草,绿色的浓汁从他的嘴角流出,可看出这些野草的滋味并不美好。
“这种有点苦而涩。……这种有点酸中带麻。这种还可以……”陈云开尝着,说着自己的感觉。对口感好又没有反应的野草就放在身子右边,这野草顿时就成“菜”了;而放在左边的则是不能食用的野草。
突然,口嚼一种野草的陈云开感到一种难忍的怪味,瞬间被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锁住喉咙。一阵晕眩,他昏迷过去。
大家连忙把陈云开口中的野草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