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次再见竟成了很久的离别。
格里塞尔达勉强挣扎着走了一英里路去接她的一个小同学。不科竟跌倒在小孩家门口的台阶上,小孩的母亲发现了她,吓了一大跳。
“天哪,格里塞尔达,看起来你病得很厉害,”孩子的母亲大声说道,“问都不用问,你准在发高烧。”
格里塞尔达马上被送进了医院,她自己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烧得很厉害,两度昏迷过去,经过很长时间才苏醒了过来。她清醒过来头一句话便问:“我的太奶奶怎么样了?”
“你不要担心你的曾祖母。。照料她的护士样子很可爱。 “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确实安排得很好,因为人们终于把科菲曾祖母送进了救济院。
三个月以后,格里塞尔达出院了,她脸色苍白,身体消瘦,头发也剪短了,格林道浦夫人用自己的车来接她。马车越接近村庄,格里塞尔达激动的心情越是难以控制。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期望过几分钟使能拥抱她的太奶奶.可马车经过小巷尽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乡绅家的石头门柱驶去,这使她非常失望。
“请停下来,停下来!。格里塞尔达哭叫着,跪在座位上,轻轻地拍了拍赶车人宽大的后背,好像那是一扇她想打开的门。车夫转过脸来看了看她,然后说:“没有错,小家伙,你是去那家大户人家,跟小少爷和小姐一起用茶。”
格里塞尔达的身子沉了下来。同小格林道浦们——赫利、科尼、马伯尔和那个小婴儿一起用茶,要是在别的时侯她会感到高兴的;可是现在,她渴望的是拥抱她那瘦小的太奶奶,这真是好心没把事情办好。她以为,只是好心的格林道浦夫人不理解她的心情。要是格林道浦夫人病了三个月后头一次去看她的孩子,她还会这样吗?
其实格林道浦夫人并不像格里塞尔达想的那样,是比较理解她的心情的。她在高大的大门台阶前迎接她,接住格里塞尔达,说:“快来,格里塞尔达,孩子们都巴不得看看你剪短了头发是个什么样子。我真不知道,娃娃还认识你不。”
“但愿他还没有忘记我,夫人,”格里塞尔达温柔她回答。
她跟着格林道浦夫人一起走进儿童室,孩子们吵吵嚷嚷围了上来。
“看,格里茜尔的样子多怪!”赫利叫道。
“我也要剪短头发l”科尼嚷道,她的头发又长又直。
“我可不剪,”马伯尔说,他的头发有点卷曲。
只有小娃娃一个没有去注意格里塞尔达身上的任何变化。他爬过来,抓住格里塞尔达的脚踝,“格茜——格茜 ——格茜!”地叫着。
“他还认识我!”格里塞尔达惊讶地说,“看,夫人,他还认识我。是吗,亲爱的?”她把娃娃抱起来,唱着,“我摇啊摇我的孩子!”然后,她迅速转过身去对格林道浦夫人说, “请告诉我,夫人,我的太奶奶没有出什么事吧?”
“没,梧里塞尔达,当然没有出什么事,”格林道浦夫人说。她的声音里有些慌张,却又显得特别温和,因此格里塞尔达声音发颤地问:“噢,她到底怎么啦?请你告诉我,夫人。”
“格里塞尔达,”格林道浦夫人坐下来,把格里塞尔达拉到身边说,“我相信,你会看到,她一切都很好,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好好照顾科菲夫人,也正好,救济院有一问很舒适的房间一”
“救挤院?”格里塞尔达惊呆了,直瞪着两只大眼睛。
“房间在那幢房子的一小角上,紧挨着玫瑰花畦,你老奶奶房间里有生得旺旺的火炉,有暖和的毯子,有茶,有糖,什么都不缺,”格林道浦夫人不紧不慢地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格里塞尔达的脸色和神态。“格里塞尔达,村子里的人都为她骄傲,她是村里年龄最大的居民,所有去那儿参观的人都要去看望她,和她谈谈,也总要留下一些好东西。明天,你也可以去看她,给她带一些小礼物去。”
“明天,夫人?”
“是的,格里塞尔达,今天太晚了。”
“好吧,夫人,明天我去接她出来。”
格林道浦夫人犹豫了一下:“接到哪里去呢,格里塞尔达?”
“接到那座瓦房里去呀,夫人。”
“唉,你听我说,格里塞尔达,格林道浦先生想卖掉那座瓦房,现在科菲夫人住的地方很好,又受到很好的照顾 ——亲爱的,你的身体也实在做不了那些你从前干惯的活呀。”
“格里茜尔哭了,”马伯尔说。“格里茜尔,你哭什么?”
“安静些,马伯尔,不要调皮。格里茜尔要住在我们这儿,当我们小娃娃的阿姨,你们要好好待她,不久,我们就要一起去威士特堡,在那儿待整整六个礼拜。你考虑考虑吧,格里塞尔达!”
“格里茜尔,”科尼拉着她的手,“请吃茶点。”
格里塞尔达把头转到一边,强咽下内心的痛苦。她知道,不该让孩子们看到生活中的伤心事,负责照料孩子的人应该让他们幸福快乐。可是即使住在医院最难过的时刻她也没有这么伤心过,茶点和威士特堡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格林道浦夫人没有食言,第二天她把格里塞尔达带到救济院去看望科菲曾祖母。救济院——这个甚至比太奶奶还要年龄大的新家,格里塞尔达从前不知走过多少次。她知道跨进古老的拱形门,里边是一个方方的花园,四面都是老人的住房,一个个老人都靠在门口晒太阳。住在这充满阳光的庭院里,确实给人一种舒适安静的感觉。每扇菱形的窗子下都放有一盆天竺葵,或是喇叭花,或是金莲花,每扇打开的门里都可以看到劈啪作响的炉火,铁架上还放着一壶茶,每个老公公都有自己的烟斗,每个老奶奶都有自己的鼻烟盒。庭院中的花园也分成许多小块,每个人都有一小块。一个年轻的园丁正在那儿除草修剪,但老人们都喜欢自己照料花草,那些有亲属的老人在子女的帮助下把他们的花园打扮得很漂亮,有很多出产。格里塞尔达跟格林道浦夫人走过这一小块一小块地,心里在琢磨哪一块地属于太奶奶的,她打算用她仅有的几个便士栽几棵豌豆花和红醋粟。
有一两个参观的人在四处蹓哒,或停下来跟几个看上去最有趣的老人交谈。其申一个漂亮的太太和一个样子很聪明的先生正停留在发牢骚的埃米莱门口。一百零一岁的埃米莱早就成了这座著名老救济院里的活宝贝。
“你不要相信她!”老埃米莱喋喋不休地说,“一句话也别相信她,她连九十九岁都不到,你看过她的牙齿吗?她有六颗牙,而我只剩下两颗,难道她比我还大?不,先生,不,夫人。她有六颗牙,我只有两颗。为什么。这里边总有道理嘛!”
“早安,埃米莱,你又有什么烦恼呀?”格林道浦夫人问。
“早安,夫人。我在说老科菲夫人。她有一百一十岁? 我看她顶多不超过九十九岁!哈罗,格里茜,你来接太奶奶回家?接吧,接吧,越快越好。”
格里塞尔达也想越快越好,谁知格林道浦夫人只是微微一笑.“不.埃米莱,格里塞尔达只是来看她的太奶奶。看看她在这儿生话得怎么样。”说完她转身向她显然很熟悉的太太和先生。“咳,玛格里特,咳,教授,你们去看过科菲夫人没有?”
“多好的老太太呀,”教授说。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九十九岁,一天也不会多,”埃米莱嘀咕道。
那个名叫玛格里特的漂亮太太和蔼地看了看格里塞尔达,”这就是她那个生病的小孙女吗?科菲夫人把她的事全告诉了我们,说她歌唱得很好听。你好吗,亲爱的?”
格里塞尔达行了个屈膝礼,说道,“我很好,谢谢你,夫人。”
“你给我们唱个歌好吗,格里塞尔达?”
“可以,夫人,”格里塞尔达羞怯地说,从前她只给老奶奶和里查德小娃娃唱过。
“改日再唱吧,”格林道浦夫人说了一句,帮她解了围, “现在我们要去看望她的曾祖母,她们已经三十月没有见面了。玛格里特,不要忘记今晚到我家去,你来得早,还能看到里查德洗澡。”
她们沿着洒满阳光的路走去,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屋子里科菲曾祖母正坐在自己的摇椅里,面朝着火炉。格里塞尔达再也抑制不住,跑上去紧紧抱住她的太奶奶,科菲夫人睁开眼睛说:“哈罗,格里茜,你终于回来啦,他们把你的头发怎么搞的?”
“我生病时给他们剃了,老奶奶。”
“我不喜欢,”老奶奶说,“他们不该不问我一声就这么胡来,我们这就回家吗?”
“喔,太奶奶!”格里塞尔达低声说道。格林道浦夫人又一次替她解围,“不是今天,科菲夫人。你应该让格里塞尔达看看你在这儿多好多舒服。你看,格里塞尔达,你太奶奶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对吗?她有自己的椅子、棉被,还有自己的膝垫、书和茶壶,窗台上的花也是从你们的花园里弄来的。”
“噢,贝拉!”格里塞尔达看到她的洋娃娃在科菲曾祖母的披肩里往外窥视,不由得惊叫起来。
“对啦,你还在为格里塞尔达照料贝拉呢,是吗,科菲夫人?”
“她表现很好吗,老奶奶?,
“时好时坏,”老太太说。
“太奶奶,我给你带来一些薄荷糖。”
格里塞尔达把纸包放在曾祖母瘦小的手中,曾祖母马上把纸包藏在厚厚的披肩里,眼睛里发出喜悦的光芒,脸上露出狡黠而甜蜜的微笑。“那个埃米莱!”她格格发笑。
“太奶奶,埃米莱怎么啦?”
“妒忌我。我来以前,她年龄最大,现在不了,她才刚刚一百岁,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要管她,明天你把我接回去,就随她怎么说去。”
“噢,太奶奶!”格里塞尔达又低声说。
“明天早上我等你,”科菲曾祖母说着说着,突然像个小娃娃或者小猫一样睡着了。
“走吧,格里塞尔达,”格林道浦夫人温和地说,“我看,你想把贝拉带走,是吗?”
“不,夫人,”格里塞尔达说,“让贝拉留在太奶奶身边,我有个小娃娃。”
她跟格林道浦夫人走出大门,穿行一条条卵石路,离开了救济院,一路上,她的小脸蛋一直藏在太阳帽下边。
那一整天,格里塞尔达在专心照料小娃娃里查德,谁也不去打扰她。格林道浦夫人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她和丈夫在换上礼服准备去吃晚饭时,商量道:“我认为这不是不可能,约翰。你看呢?”
“不要节外生枝了,亲爱的,”乡绅劝说道,“她们慢慢都会习惯的。老太太需要越来越多的照顾,孩子挣不到付房租的钱,还要去照顾那老人。另外,我不想再出租房屋,卖掉房子的钱可以用来修补篱笆,翻盖洼地那儿两间屋子的房顶,剩下的钱还可以建一个新谷仓。农夫劳逊已出了三十英镑的价,但我想他会加到三十五镑的。不管怎么说,那所房子已不值得修理,必须把它卖掉。”
“嘘,”格林道浦夫人说,那时格里塞尔达刚从门前经过,手里抱着里查德准备去给他洗澡。
“你的心肠真是太软了,”格林道浦先生说着拧了下耳朵。“别耽搁时间了,我没有听错的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