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啊!”
“可惜小了点儿,不然的话弄上一锅狗肉汤,那叫一个美啊!”
“别说了,再说老子又想吃了!”
“怎么?在窑子的婊子们哪儿还没吃饱啊?”
“哈哈哈……”
听着兵丁们的谈话,更夫知道自己必须早点儿离开这里,所以他慢慢的转过身去,轻轻唤了声那条狗的名字,便领着狗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兵丁们也向着御街的另一头继续开进,他们与更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于,双方谁也看不见谁了。
更夫回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街道,随后摇了摇头,接着又咳嗽两声,又将手中的更鼓再次敲了起来。
一人一狗,沿着长长的御街,落寞的走着。
“汪汪汪”那条狗忽然站在一条小道的道口,身子向前倾着,用力的叫了几声,将那已经走到前边老远的更夫又给叫了回来。
“怎么啦?”更夫蹲下身子,用手摸着狗背上的毛。他觉得狗背上的毛全部竖了起来,似乎这条狗现在很紧张。
更夫竭力向小道里面看了半天,但那小道极为窄小,月光无法照进去,因而他什么也看不见。
“嘿嘿!”更夫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两声,他望着那狗,说道:“你个扁毛畜生!要你多管闲事?这抓贼捕盗的事儿可不该咱们管!”他大声呵斥了一句,接着便转过身子,又向前走去,手中的更鼓敲得更响了。
那条狗又哼哼了几声,见那更夫已经走远了,它便不再停留,它也转过身子,向着更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了看那条黑沉沉的小道,随即便头也不回的向那更夫快步奔去,片刻间就赶上了更夫。
待那条狗离开小道口后不久,那小道中传出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那小道中奔出一个汉子。他站在小道口向着御街两边望了望,随后他向身后轻呼两声。
又有两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们三人互望一眼,随即便顺着御街向着与那更夫相反的方向快速奔去。
不多时,三人便已奔到一间老宅子边,其中一人走上前去,轻轻在那老宅子的门上叩了三声,紧接着又叩了三声。
“咯吱”,那老宅子的门打开了,三人迅速闪进了门里。
“嚓嚓嚓”火石与火镰相击,一盏油灯被点燃了,一名年轻人端着油灯领着三人向后屋走去。
跨过几道门槛,三人跟着那端着油灯的年轻人进了后屋。后屋中早已点着一盏油灯,而且屋子中已经坐着两个汉子,他们见那三人跟在那年轻人身后进了屋子,便站了起来,向着那三人抱拳行礼,其中一人说道:“几位深夜冒险前来,谢某感激万分。”
那进屋的三人也立即回礼,其中一人说道:“哪里的话,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么见外,何况此次本堂遭难,正是大伙儿同心协力共渡难关的时候,莫说是夜里前来与兄弟们相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等也绝不眨下眼睛!”
“兄弟谢铁刚,三位中只认得一位朱兄,其他二位还是头一次见面。”谢铁刚向着那三人说道。
“我来为谢兄弟引见一下。”一名汉子指着身边的两人说道,“这位是韩天铎,另一位是杨平步,他二人俱是朱某的师兄,陈香主曾嘱咐我在军营之中拉些可靠的弟兄,朱某的这两位师兄均是可靠之人,因此朱某先将他们拉进来了。”他望着谢铁刚身后的两人,说道:“朱某不常在堂中走动,因而不认得多少堂中兄弟,请问二位是……”
“在下秦逵松。”
“在下王田禾。”
两人向对方做着自我介绍,那王田禾还追问一句:“不知朱兄尊姓大名?”
不待那人回答,谢铁刚已替他说道:“这位就是上次立了大功的那位朱世靖兄,那小高太监就是被他诓出军营被咱们捉住的。”
众人相互寒暄一番,随即很快切入正题。
谢铁刚说道:“这几日城门紧闭,我等无法出城告之总舵主天贵堂中的变故,谢某如今已是心急如焚。当日我等逃出之后,我就在第二天前往军营寻找朱兄,但却没有找到。”
朱世靖说道:“那日我听说东厂挑了东西关码头,就知道事情不妙,后来我就找到二位师兄,与他们到城中四处打探去了,所以谢兄弟没能找到我。如今城门紧闭,不仅百姓不能出城,就连军将也不能出城。”他话锋一转,问道:“怎么这次本堂竟会遭此重创?事先竟然没有一点儿觉察?”
谢铁刚摇头说道:“一言难尽。可恨那童清风,竟敢背叛本堂,引着东厂和官军将本堂兄弟杀戮殆尽,而且正是由于他的背叛,本堂在东厂埋下的暗线也被杀了,所以本堂事先一点儿警觉也没有。”
“童清风?”朱世靖惊讶的说道,“他不是本堂的执法长老吗?”
谢铁刚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那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为本堂上下数百口人偿命!”他抬起头,看着朱世靖,说道:“依我看朱兄还是别回军营了吧,免得出现意外。”
朱世靖低着头想了片刻,随即说道:“不必担心,我在本堂没怎么露过面,那童清风我也只是听陈香主说起过他的名字,却连面也没有见过,况且我也是暗线,只有陈香主和你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回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他顿了一顿,问道:“不知今晚谢兄弟找我等来有何要事?莫非你们想冲出城去?如果真想冲的话,那朱某也舍命陪君子了!”
谢铁刚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蛮干的莽夫,如今城门都由皇帝最亲信的禁军把守,本堂损失惨重,就我们几人,要想冲出去比登天还难。我找诸位前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与诸位商议。”
“何事?”朱世靖问道。
谢铁刚说道:“几位都是患难之中的好兄弟,我自然也不能瞒着诸位。”他顿了一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他说道:“其实本堂不仅在左梦庚的军中有暗线,而且在沐天波的军中也有暗线。本堂蒙难之后,我就找到那沐天波军中的暗线,让他留意沐天波的动静,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前日一早,那暗线找到我,他告诉我一个消息。据他说,在沐天波府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此人既非沐天波的家眷,也非其军中的将领,甚至连兵丁也不是,可是此人却在沐天波府进出自如,那暗线觉得奇怪,便加意用心探察,后来他终于得知那人自称‘童某’,虽然他未能探知他们之间的密谋,可是他还是觉得可疑,于是便急忙来找我,将那人的相貌说了一遍。他这么一说,我就已猜出那个人可能就是本堂败类童清风!”
“童清风?”朱世靖眉毛一扬,他追问道:“你可肯定?”
谢铁刚点头道:“我开始也不太肯定,可是第二天我亲自带上秦逵松与王田禾二位兄弟,摸到沐天波府附近的御街上,在一座茶馆等了整整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那个败类!”说到这里,谢铁刚紧握拳头,用力打在桌子上,再也说不下去了。
站在他身边的秦逵松见他停下话,遂接着说道:“那童清风得意的很,随身带着十名东厂的卫士,穿着三品官服,坐着四人抬的轿子,就从我们三人眼前经过,虽然那沐天波府离我们还有二十多丈远,可是我们看的清清楚楚,那从轿子上下来的就是他!”
王田禾也应和道:“对,那小子一脸的奸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谢铁刚的情绪平静下来,他说道:“我见那童清风就在眼前出现,当时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祭奠陈香主和众位殉难的兄弟,可是秦兄弟拉住了我,叫我不可莽撞。后来我们又等了好一阵,那童清风方才又从沐天波府中出来,那沐天波还亲自相送,看起来他倒很得沐天波的器重。”
“呸!什么东西!”王田禾气愤的吐了口吐沫,“咱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干掉,但却没有想到,他身边的那些东厂卫士寸步不离他的左右,咱们也就没有丝毫机会下手。”
谢铁刚点了点头,说道:“我打算晚上再动手,却不料童清风回东厂后不久就又出来了,这次他可没穿官服,他穿的是一身便服,而且还骑着匹马,身后跟着十个东厂卫士。我有心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就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到了朝阳门。”说到这里,谢铁刚露出个沉思的表情,他沉默片刻,便又说道:“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些东厂的卫士只将童清风送到城门边后,他们就转身就回去了,而那童清风在将一个令牌和一张手令交给那守卫朝阳门的禁军后,那关闭多日的朝阳门居然开了,童清风立刻就催马冲了出去,随后那门又关上了。”
朱世靖见谢铁刚停下话语,遂问道:“莫非他出城去办什么差事去了?”
谢铁刚的眉毛挤得更紧了,他面色忧虑的说道:“最让我弄不清的是他到底出城干什么?当时我也是一头的雾水,与秦、王二位兄弟商议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直到天色将晚,那沐天波军中的暗线来找我,又向我知会了一个消息,我才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朱世靖急忙追问道:“什么消息?”
谢铁刚说道:“他说沐天波将他的两个儿子都派了出去,一人统领一支沐府亲兵,两支亲兵共约两千人,他们全部开拔到朝阳门,将附近的一些百姓赶走,随后就在百姓们留下的房屋中躲藏了起来。”他望着朱世靖,问道:“朱兄,依你看,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朱世靖抓了抓脸,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犹豫着说道:“莫非他们想加强朝阳门的防御?”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不对,不对!如今城外的洋夷已经被击退,根本用不着加强什么防御了!”他又沉吟片刻,说道:“我猜不出来,还是谢兄弟快些讲出来吧。”
谢铁刚说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我只是猜测。那童清风出城去,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儿!而那沐天波的亲兵在其走后,就又急急忙忙的赶到朝阳门附近布防,而且还藏身于民居之中,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他看着桌子上的油灯,低声说道:“其实诸位可以想想,那沐天波为何要将本堂消灭?而在此之前,那黄得功与李成栋二人又为何突然被杀?为何从那时起,南京城门就紧闭不开?如果将这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的话,那么就能隐隐的觉察出一个大阴谋。”
谢铁刚回头望着朱世靖等人,眼睛中闪烁着一丝忧郁。
朱世靖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喃喃道:“莫非……莫非他们想对付的人竟然是总舵主?”
谢铁刚有些惊奇的看着朱世靖,说道:“你也这样想?”
朱世靖睁大了眼睛,说道:“我只是猜测,莫非谢兄弟也是这么想的?”
谢铁刚点头道:“不错,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最好。你想,那黄得功与李成栋均是总舵主的结拜义兄弟,他们三人手握重兵,身居高位,可以说没有他们的支持,桂王就不可能登基称帝,而那桂王若想坐稳江山,就必须依靠这些权臣的扶持。不过,卧塌之侧岂容他人安枕?假如桂王不能除去他们三人,他怎么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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