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提醒你,我们都同意过不黏着对方不放。”
“我们才没有。”
“我们只是没有真正的说开而已。我告诉过你我不要一个处处干涉我的丈夫,你也承认不希望有个好事的妻子。”
“那到底有什么……”
“你已经几次明白地说不要我帮忙或干涉你的事,而我现在也坚持你不要干涉我的。”
她不太敢直视他,他那无法置信的表情使她紧张。她盯着他的下巴。“我父亲从未禁止母亲做任何事,他们的婚姻是以互敬互信为基础的。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和他们一样。”
“你说完了没有?”他的口气听不出是否生气,这倒是好现象。克林终究是个讲理的人,他愿意听她说话,也克制住了自大的脾性。
“是的,谢谢你。”
“看着我。”
她立即直视他的眼睛。有好一会儿,他一直没有开口,灼热的目光却瞪得她开始不安。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他这种隐藏自己的想法和感情的惊人能力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你有话要说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点点头,她立即报以笑容。“你不能去找罗萍夫人的丈夫谈她。”
他们又回到起点了。显然她讲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她真恨不得踢他几脚。当然身为一位淑女的她不能这么做,而她那不可思议的丈夫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恼火。上帝为证,他真会也让院长气得破口大骂。
克林强压下笑意。这件事重要得不能当笑话看,但上帝,她的表情可真是无价之宝,她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
“答应我,老婆。”
“噢,好嘛,”她嚷道。“算你赢,我不去烦子爵。”
“这不是输赢的事,”他认真地说。“他已经够烦的了,我不希望你去雪上加霜。”
“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力对吧,克林?”
“对。”
这个回答比他专制的命令更加伤人。她还来不及转头,他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对我的判断没有信心吗?”
他期待着听见和自己方才相同的答案,毕竟她对他的了解还不足以让她完全信任。当然,假以时日他们必然能彼此熟悉,而她也开始信任他了。
“我对你的判断当然有信心。”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讶异与惊喜,扣住她的项背将她搂入怀里热情地亲吻她。
“很高兴你已经直觉地对我有这份信心。”
她皱起眉头说道:“那不是直觉,实际上你已经做过很好的判断。”
“什么时候?”
“你娶了我,表示你选择正确。当然我现在也明白了一件当时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没有人会要你。”
她还在生他的气,故意用这句话想激怒他。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开怀地笑了起来,压根儿没听懂她的侮辱。或者是不在乎,她想道。
“你逗得我很开心,莉雅。”
“你当然开心,反正是我让步。”
她捶捶枕头,翻身躺回自己那边。“婚姻比我预期的复杂的多了。”她喃喃说道。“我会永远是让步的一方吗?”
老天,她听起来一副绝望的口气。“不会的。”
她极不淑女的鼾声告诉他根本不信任他。“婚姻本来就是有施有受。”他深思似地说道。
“妻子‘施’而丈夫永远是‘受’的一方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搂她贴着他,闭上眼睛享受这种亲密。沈默地过了许久后,他认为她已入睡正要起床时,她又开口了。“我不喜欢‘服从’这字眼,克林。”
“我想也是。”他涩声答道。
“公主其实不应该‘服从’任何人的。”
“但你是我的公主,”他提醒她。“因此你必须听从我的决定。我们俩谁也没有婚姻生活的经验,只好先按传统的方式来,而事实是你的确发誓会服从,我还记得很清楚喔。”
“我真希望你能讲理些。”
“莉雅?”
“怎么了?”
“睡觉吧。”
良久,他确定她已睡着方才起身轻声回到他自己的卧室。
她听见他离去,几乎开口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她一起睡,但自尊阻止了。泪水盈眶,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她的丈夫当面拒绝了似的。这种感觉在方才激情的做爱后出现未免太没道理,但她实在累得无法多作思考了。
莉雅时睡时醒。约莫一小时后,克林房里传出一阵刮擦的声音将她惊醒,她立即翻身下床去查看个究竟。
她拉开门偷偷地往里头望去时,克林正好吐出一串呻吟。他正站在壁炉前,她看着他受伤的脚放在沙发上,弯身以双手按摩伤腿。
他不晓得她正看着他,他没有任何戒备的表情使她更加确定。而虽然只看到他半边脸,却已足够知道他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中。
她费尽力气才没马上冲进去做任何帮得上忙的事。他的自尊也牵扯在这里面,而她知道如果他晓得她在看他,一定会很恼怒的。
按摩受伤的筋肉还是无法减轻痛楚。克林站直起来在壁炉前来回踱步,试着将全身的重量放在受伤的左脚上消除肌肉的抽搐扭曲,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直达他的胸口,差点使他站不住脚。克林拒绝向疼痛屈服,咬牙切齿地吸一口气后,又继续踱步。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有时候只要一个小时疼痛就会消失,但其它时候则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他走到通往莉雅房间的门前,手搁在门把上,又打了退堂鼓。他想进去看她,却又怕吵醒她。她是个浅眠的人,在他卧病在床而她来睡在他身边时,他就知道了。
莉雅需要休息。他转身又开始踱步,脑里开始回想不久前两人间的对话。他记得她说不喜欢“服从”这个字眼时的语气,呃,这一点也不能怪她。要一个女人发誓在有生之年永远服从丈夫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也不人道。如果保守派人士知道他有这种背叛的想法,他八成得到新门去蹲了。而且克林也不得不承认有个完全服从自己的女人的主意还挺有吸引力的,然而这种吸引力持续不了多久。仆人会服从他的每个命令,或许有些为人妻的也一样驯服,但莉雅完全相反,感谢上帝,他忖道。她不受束缚又意见多多,他却就要她这个样子。她对每件事都是那么热情洋溢。
他的公主,他想道,离完美还有一点点距离。
莉雅蹑手蹑脚地回到被窝里。克林痛苦的神情在她脑海里盘桓不去,她不禁为她丈夫心痛不已。一旦知悉他所承受的痛楚,她发誓一定要想个办法帮他。
她突然多一项任务,于是点燃蜡烛,又列了一张表;首先她要找所有相关的文章来看,第二件事则是去见温医生并请他给些建义。莉雅一时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而且她也累了,相信在好好睡一觉后,她一定能想出来才对。
她快睡着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克林之所以不要她同床是因为那曾受伤的脚,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承受的痛苦。除了强烈的自尊外,他还有颗体贴的心,如果他每晚都得踱步,那一定弄得她无法成眠。莉雅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克林毕竟没有拒绝她。
第13章
第二天一早,克林将莉雅摇醒。“甜心,睁开眼睛,出门前我有事要告诉你。”
她挣扎地坐起。“你去哪儿。”
“工作。”
她又要钻回被窝里,克林俯身抓住她的肩膀。他看不出她的眼睛是睁是闭,因为散在她脸上的鬈发遮住了她的视线。他腾出一手拨开发丝,有些着恼又觉得好笑。“醒了没?”
“我相信是。”
“在我回家前,我要你一直待在家里。我已经通知陆蒙和杜文了。”
“我为什么不能出门?”
“你忘了三十天的效期?”
她打了个大呵欠,真的忘了这回事。“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被锁在家里一整个月吗?”
“想开点,老婆。”
“克林,现在几点了?”
“天刚亮没多久。”
“老天!”
“听到没有?”
她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下床,套上睡袍径自往他的卧室走去。克林立即尾随其后。
“你去哪儿?”
“你的床。”
“为什么?”
“那也是我的床。”
她上床不到一分钟光景又呼呼大睡。克林替她将被子盖好,并俯身吻了她的额头。克林来到大厅,交代富恩该注意的事;从现在起的三十天内,这幢屋子将成为一座堡垒,除了亲人之外,不准任何外人进入。
“主人,陪公主出门容易,把她留在家里不出去可是桩天大的苦差事。”
富恩的预感百分之百正确。上午还没过完,战争就开始了。管家首先发现他的新女主人坐在克林卧室的地板上,四周摆满了她丈夫的鞋。
“公主,您在做什么?”
“克林需要新靴子。”她答道。
“可是他至少有五双从没穿过的。他宁可穿老掉牙的少希安靴,也不碰最时髦的威灵顿靴子。”
莉雅仔细检查鞋跟。“富恩,你有没有注意到每双鞋的左脚鞋跟几乎都没有磨痕?”管家在女主人身边蹲下,打量她手中的靴子。“看起来像新的一样,”他开口道。“可是我知道他……”
“是,他的确穿了这些靴子。”她打断他的话,拿起右脚的靴子。“这鞋跟几乎都快磨平了。”
“公主,您到底想说什么?”
“富恩,我们现在讨论一切都要保密。他对他的脚非常敏感,我不希望他知道我们背地里谈论他的脚。”
“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她点点头。“他受过伤的左脚似乎比左脚短了一点。我想找个鞋匠看看这些鞋,做点调整。”
“你的意思是加高鞋跟吗,公主?克林会发觉的。”
她摇摇头。“我在考虑是否在鞋子里头加……一片薄薄的软垫。克林的靴子都是谁做的?”
“哈比,”富恩答道。“每个时髦的绅士都穿他做的靴子。”
“那我们就不找他,”她寻思道。“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实验,我们得另找人。”
“那就找寇帝斯好了。”富恩思索一会儿后说道。“老主人经常穿他做的鞋子。他现在已经退休了,或许我们可以说服他帮个忙。”
“那我立刻去找他,只带一双靴子,克林应该不会发现。”
富恩大摇其头。“你不能出这屋子,我很乐意跑这一趟。”见到她一副要开始争辩的神情,他又继续说道:“您可以写下要他做的事。”
“好吧。”她终于同意。“我就列张表,真是好主意。今天下午你可以去吗?”
管家立即点头同意。“如果这个计划行得通,我希望寇帝斯能做一双威灵顿式样的半统靴,让他可以穿在长裤下。现在,富恩,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请说,公主。”
“麻烦你带个口信给温爵士,希望下午他能来一趟。”
“没问题,”管家同意道。“我能大胆请问您为什么要找医生吗?”
“下午我将生场小病。”
管家一下子没意会过来。“真的?您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