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板斧高扬,抖得光华一闪一闪地怪吓人。
他那动作还真的应了谁说过的那句不要命的话:来个“破釜沉舟”。
两条船分开来,大调头地冲过来。
有人大声叫:“他奶奶的,人争一口气,佛要一炉香,咱们手拿刀子还叫人吓跑呀!”
也有人咧开喉咙吼骂:“去他娘的,人生百岁也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不就他娘的命一条吗?”
“对,打从跟了丁头儿,老子就算准了命,命犯血腥不得善终,拼了!”
“他奶奶的老皮,人是活的,刀是死的,且看那小子能顶得住咱们几个的围杀?他三头六臂呀?操!”
这几个人豪气大发了。
苗刚把船要并起来是有其用意的,他们有几个人没有刀枪,把人集中起来力量便也集中了。
这时候再看敌人分从两个方向撞来,这是要毁船了,苗刚立刻大叫:“快,手上没家伙的分开来,合力用竹篙堵挡,千万别叫船被撞破。”
船上分别奔去八个汉子,他们每人手上举着长竹篙把守在船两边,直不愣地看着海盗船分成两个方向驶过来。
君不畏对苗刚道:“总镖头,我收拾丁一山,他要死,我便成全他。”
苗刚道:“对,兄弟,擒贼要擒王,打蛇打在七寸上,我就把姓丁的交给你了。”
副总镖头罗世人道:“那个姓熊的是我的了。”
双方就要接上手了,双方都狂吼着“杀!”
君不畏站在船中,他早把丁一山看清楚了。
他的脸上从来没见过那种冷漠的样子,就好像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他是不乐意出手便要别人命的人。
世上的人都不喜欢乱杀人,君不畏更不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宁愿掉头而去。
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他非动手不行。
于是——
“轰轰轰!”
“哗啦啦啦!”
这种怪声发出来,镖局的人齐动手,生生把顶撞来的船弄了个蹭着船边磨到两边了。
船差一点被撞个洞,但丁一山已举手大吼:“弟兄们,杀过去呀!”
“扑噜噜……”衣袂飘动,一条人影拔身直飞,半空中一个漂亮的云里翻,只见一丝冷芒已沾上丁一山的胸上了。
丁一山再也想不到君不畏如此这般快地从半空中直扑向他而来。
丁一山不及挥刀,急忙来个铁板桥,身子往后倒。
“嘶!”
一道血口子连着衣服也破了,丁一山就是不明白这一刀是怎么挨的。
君不畏也暗点头,丁一山果然反应快。
只不过他决心要丁一山死,他冷冷地笑也不笑,再一次往丁一山扑去。
“杀!”
“杀死他呀,我的儿!”
一共六个大汉,他们本来准备跳上对方的船,要找君不畏的,他们一直不相信君不畏是三头六臂。
然而君不畏自他们头顶杀过来,只半招之间便把他们当家的上了颜色。
于是他们六个人回刀杀回来了。
他们这一回杀,还真的救了丁一山。
丁一山见君不畏二次杀来,他连起身的机会也没有,就那么懒驴打起滚来了。
他一共侧翻七次,才被六个人把君不畏挡住。
六个莽汉齐声大吼:“杀!”
只见六把砍刀举得高,刀芒之中有“嗖”声,就见君不畏突然间双袖抖甩,右腿随着平飞劲旋的身子踢出去,真玄,六把砍刀就是没劈落下去,只听得“哎唷”叫声起处,四名大汉甩着鲜血淋漓的握刀手腕往外暴退不迭,另两个汉子已被踢落海中。
时间上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可也足够丁一山妥善加以利用。
丁一山站起身来大声地吼:“撤!撤!妈的,你们不听我的话,吃亏了吧!”
只不过他这叫喊似嫌晚了,因为另一边的熊大海已同罗世人干上了。
四个镖师也没闲着,拦住扑上来的海盗杀得吼骂连声,再看苗刚与另外十一个趟子手们,各自找上对方,这就捉对厮杀起来。
君不畏摆平六个大汉,他抬头看,只见另一条海盗船已用缆绳扣紧在镖局的大船上,双方已交手杀得激烈,而丁一山却由这面直奔守在快船舱门的苗小玉。
他心中很清楚,包震天躺在大船船舱中,大舱门口已由黑妞儿手持铁棍紧紧地守住了。苗小玉是奔向君不畏这面的,她当然最关心君不畏的安危,她发觉那么多大汉围他一个,便直奔过来,只不过才走几步路,便见六个大汉被君不畏一招之间杀得狼狈不堪,她不由放下心来。
但丁一山冲着她奔来了。
丁一山发觉情况不乐观,他叫退已晚了,心眼一动,便想到苗小玉了。
只要把刀架在苗小玉的脖子上,这一仗还有胜算的希望,当头儿的心眼要灵光。
丁一山已经到了苗小玉面前了,他虽然肚皮上流着血,但紧要关头也忍住了。
“嘿……小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
丁一山的刀随着他的厉笑直往苗小玉头上就砍。
君不畏看得很清楚,他却突然间不动了。
他站在快船一边双手插入两肋下,潇酒愉快地看起热闹来。
苗小玉一声清叱,道:“你找死!”
话声未已,左手尖刀上架,右手尖刀已指向丁一山的咽喉抹过去。
丁一山当然识得厉害,垫步半侧身,砍刀回阻,心中着实一惊。
他不是惊苗小玉的刀,而是附近站了个欲要他命的君不畏。
这局面很显然,丁一山会顾此失彼。
丁一山不但要与苗小玉过招,他还得注意一边的君不畏对他突然出手。
君不畏却冷言冷语地开了腔:“丁当家的,苗小姐早就要找你报仇了,你这是送上门来了,我看你是活不长了,真个的,你那肚皮没破开吧,那好,再稍挑一下,大概你那五脏六腑就会一古脑的流出来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呀。”
丁一山气得脸成猪肝色,可又不能怎么样。
苗小玉双刀使出一路刀法,丁一山就是难近她的身。
君不畏又开腔了:“我说丁头儿,听说你是太湖一霸,却跑来海上闯天下,你这样的武功,行吗?”
丁一山突然哇哇怪叫,他好像要玩命了。
只见他十七刀一路狂杀,苗小玉小心力抵不退让,两个人一时间还真的半斤八两难分轩轾。
君不畏偶尔几句话,丁一山也只装没听到。
再看另一面,双方已有人落入海里了,谁掉下海里,自然没人去看。
四名镖师,徐正太与郭长庚二人交互支援,与镖师文昌洪、丘勇二人相同,四个人把九个大盗堵在大船头狂杀不已,一时间九个海盗难越雷池。
杀得最惨烈的,仍然是熊大海与罗世人,这两人就在两船之间干,忽而跳到海盗船,忽而又跳回镖局的三桅大船,如果仔细看,罗世人手上的短刀不见了,只见他双手抱长刀狂斩不休,光景已不按刀法出招了。
那熊大海也凶残,厚背砍刀大敞门地砍,就听得两人之间打铁似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之间还洒着血,就不知是谁身上流出来的。
有个矮而壮的汉子,这人的武功不比丁一山稍差,这人与总镖头苗刚干上了。
苗刚就奇怪,海盗中还埋伏有能人,再看这人的刀法,辛辣得很,往往突然神来一刀,逼得苗刚暴闪不迭。
苗刚很稳健,他的钢叉有分寸,混战中也看得清,这一仗他笃定赢。
有了这个念头,苗刚便挥洒自如了。
丁一山杀得很窝囊,君不畏一直出他洋相,这个仗如果再打下去,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猪脑。
于是,丁一山打退堂鼓了。
丁一山大吼一声如虎嗥,一刀逼退苗小玉,他便利用这机会,跃身而起直往他的大船奔去,就在他跨上船的时候,刀断缆绳两根,口中厉叫起来了:“撤……扯呼了!”
大海上的海流十分急,缆绳断,两下里立刻分开来,苗小玉想追杀也不能。
君不畏一样无法追,如果追上去回不来怎么办?
海盗们正杀得凶,忽闻得头儿的声音叫“扯呼”,一个个卖个身法便往自己的船上跳,有几个跳得晚一步,便“扑通”一声掉到海里了。
另一面的大船也移开了;是那个矮壮汉子把绳子切断的,这人原本与苗刚杀在一起,却忽然间当先往自己的大船上奔去,苗刚就没追杀了。
于是海盗们一个个地往自己船上逃,便是受了伤的几个,也拼命地奔回船上了。
熊大海与罗世人拼得最为惨烈。
罗世人咬牙玩命,决心要杀掉姓熊的,他见双方大船要分开,横身拦住熊大海,二十一刀交叉着杀,光景形同拼老命。
熊大海的右上臂在流血,他见敌人杀红眼,又见自己大船已离开,再不走就完命,不由得狂吼一声冲天而起,他的刀已向罗世人的头顶下劈,快如雷电一现。
罗世人大叫:“哪里逃!”他叫着,举刀上前。
“啊!”
罗世人一刀扎在熊大海的屁股上,杀得熊大海大叫一声往下落,“扑通”!掉到海里了。
熊大海掉到海里,他便太平了。
两船的人低头看海面,怎么熊大海不见了?
有人说,他被一刀刺死了。
有人说,他必定沉入海底了。
就在双方越离越远的时候,啊,海盗船的船尾有人在大声叫:“拉我上去呀!”
掌舵的低头看,原来是二当家熊大海双手攀住舵在水面上抬头望。
掌舵的大声叫:“快来人哪,二当家在这儿哪!”
几个汉子走过来,大伙一看拍手笑了。
“啊,二当家真有一套,从海底下走回来了!”
这是那矮壮汉说的话,他当先拍手叫好。
苗刚也看到了,他对熊大海的水性佩服不已。
熊大海伤得很惨,他连坐也困难,屁股上一刀入肉两寸深,这要是刺在肚皮上,他就别活了。
海盗船来得快去得更快,丁一山的吼骂声已听不到了,苗刚这里清点弟兄,伤了七八个,其中两个重伤,所幸没有再死人。
只要不死人,苗刚便安心多了。
镖局的船又扬帆了。
苗小玉站在君不畏身边未开口。
君不畏却在自怨自艾:“都是我,我还以为姓丁的今天死定了,我把他交给你为的是叫你杀了他,也好出口气,上一次他挟持你的样子,至今我未忘。”
苗小玉道:“该怨我的武功太差。”
君不畏道:“这姓丁的不除,后患无穷。”
苗小玉道:“他今天并未讨得便宜。”
君不畏道:“包老爷子不知怎么样了?”
包震天的伤重,他躺在大船的舱里休养,外面恶战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苗小玉道:“我派黑妞儿守舱门,应该不会出意外。”
果然,黑妞儿在后面笑道:“包老爷子没事,有两个家伙想进舱,被我一轮好打。”
君不畏看看刚离开的三桅大船,道:“刚才我应该去探视包老的,忘了……”
苗小玉道:“再有两天咱们就到小风城了,到时候希望包老爷子的伤好,唉,我们镖局也真的元气大伤,得好一阵子休养了。”
君不畏道:“我也以为,你们镖局应该聘请高手助阵,现今天下大乱,朝廷自顾不暇,盗匪怕是越来越多地横行在大海上了。”
苗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