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畏道:“他们逼你的?”
翡翠道:“我……是……他们养……的。”
君不畏咬牙,道:“娘的,我去找他。”
翡翠死死地拉住君不畏,道:“不!不!”她只拚命叫了两个“不”字,口角开始往外溢血了。
这光景君不畏知道毒已浸烂她的五脏了。
他也明白翡翠在拚命地忍耐。
她活不久了,就快走完她悲凄的一生了。
君不畏低头吻翡翠,道:“翡翠,他们好毒啊,我饶不了他们。”
翡翠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了,她只淡淡地摇着头,眼中有泪水,泪水搀了些许血水。
她虽然是石小开买来的侍女,但她的那种举止与善良的心,是君不畏很难忘怀的。
君不畏也不开口了。
他那么用力地抱紧翡翠,那么实在地兜紧着,光景就像要把翡翠与他的身子永远粘和在一起似的。
君不畏能对谁开口,翡翠那么安详地不动了,她的半边面也贴在君不畏的怀中,就好像一个熟睡了的姑娘,露出一张惨然的微笑。
只要死在君不畏怀里,她就满足了。
是的,翡翠死了,也带走了她企求的东西—— 一个女人认为最重要的爱。
她相信君不畏是爱她的,君不畏抛弃了一万两银子不要而只图与她一夜温存呢。
开始,君不畏喃喃地,也是悲壮地在翡翠耳畔道:“翡翠,你看着,我会为你讨回什么的,我一定不会叫你就这么白白地死掉,我要姓石的日子不好过。”
突然,君不畏怀中的翡翠猛一扭,君不畏忙低头,他见翡翠好像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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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像她又活了一样,因为翡翠的口中在蠕动,有声音传来。
君不畏忙把耳朵贴上去,他似乎听到甚么了。
“不……要去……”
这是一句回光返照才说的话,没说完便身子一挺,一颗人头便垂向一边了。
“翡翠!”
君不畏叫声似闷雷,他抖着怀中的翡翠用力摇,那真像他死了老婆一样悲痛。
他没听清翡翠说些甚么。
他如果听得出来就好了,真是太可惜了,他因为悲愤过度而忽略了翡翠那回光的一句。
人呢,都是差不多一样,一生在这个混浊的世上,一旦撒手西归,总是有许多纠缠不清的事难以割舍,更多的无奈难以表白清楚,但好像上天设计好了似的,每个人差不多都会有一个最后机会,那便是回光返照,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
翡翠就是这样,她到底要君不畏干什么呢?
这时候君不畏充满了愤怒,以为翡翠叫他不要再找石小开算帐了。
君不畏把翡翠那凉了的尸体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蒙起来,匆匆地整装之后,便把房中的灯吹熄了。
夜很静,前面赌场内大概走了不少人,隐隐传来的噪杂声小多了。
黑暗中,君不畏坐在床沿上,低抖着翡翠留下来的血书,那是她的真心话唷!
翡翠可以为他死,而他,只不过一个浪子,他有甚么资格会叫一个姑娘为他死?
君不畏想着石小开,这个坑人的家伙,是他逼死了翡翠,是他!这小子太可恶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
也传来了鸡叫声,那种此起彼落扰人好睡的大公鸡叫声,听得君不畏不耐烦。
鸡叫声并不是吵得他睡不着,而是令他难以沉思,因为鸡叫声传来,也该是石小开他们回来了。
石小开一定会来,因为石小开等着拾取他的成果了。
有人在拍门了。
这拍门的声音很特别,好像有人屈指往人的头上弹,君不畏当然听到了。
君不畏不动,也不回应,但外面叩门的声小了,也有了叫声:“翡翠!翡翠!”是女人声。
耳房中没声音,叩门的更敲得门声“叮咚”响。
“翡翠!翡翠!你怎么不答应呀?”
不旋踵问,又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也是女声,君不畏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她们正是美玉与兰儿。
“兰姐,翡翠怎么了?”
“她不会同姓君的小子一齐……”
美玉的声音,道:“门窗弄不开呀。”
兰儿道:“我以为翡翠与姓君那小子都死了。”
“你是说翡翠殉情?”
“难道你忘了,翡翠一直怀念着姓君的,每次咱有行动去对付姓君的,她都不回应,她呀!”
美玉道:“我们快去找少爷来呀,这屋里死人了。”
兰儿道:“我去找少爷,我知道少爷昨夜住在骡马栈,你守在这里别走开。”
兰儿刚刚欲走,忽听得前院传来人声,兰儿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石少东回来了。
美玉已往前面迎去,正与一伙人相遇在偏廊上。
“少爷,不好了!”
来的人正是石小开,他与石壮自骡马栈回来了。
如今跟在石小开身后面的,尚有石家的四大杀手,那李克发与尤不白还拿着个布袋,谁都知道布袋里装着这两人的家伙。
此刻,石小开抓着美玉,而兰儿便在此时也到了。
石小开看看两人惊慌的样子,怔怔地道:“发生甚么事了?”
兰儿走上一步,道:“天刚亮我两人去找翡翠,她的门关得紧,窗子也推不开。”
石壮急问:“你们叫她没有?”
兰儿道:“叫了很久。”
石壮对石小开道:“难道翡翠她……”
石小开面上一片杀机,沉声道:“走,咱们去瞧瞧,就不信她不听我的话。”
他当先往耳房走。
这一行人站在耳房外面了,石小开沉声问石壮道:“总管,你看他们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石壮道:“少爷,门窗由里面上闩,人必然在屋子里面,他们也许……”
石小开道:“都死了?”
石壮道:“这是唯一的解释。”
石小开回身对李克发道:“把门撞开。”
李克发蓦地一腿踢过去。
“叭!”
“轰!”
门往屋内倒去,多少还是激起一些尘土飞扬。
当人们的视线往屋内射进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怔住了,石小开努力地摇摇头,然后他怔住了。
石壮拨拨眼前灰尘,便也大吃一惊。
他想冲进去,但他仍然迟疑地停在门口。
石小开问着:“怎么会是这样子,人死了还能坐着?”
石壮道:“少爷,也有站着死的。”
石小开道:“那么,进去看看,人如果死了,装麻袋抛入山沟。”
石壮正欲往房内走,床边坐的人站起来了。
是的,君不畏站起来了。
君不畏早就坐在那里了,他正等着石小开的到来,他早就把应该如何做的事想妥了。
他现在就要依照他的想法去做了。
君不畏行走就如同一具僵尸,他除了双脚在动以外,几乎看不出他任何动作。
他的双目直视,那当然盯死在石小开的脸上。
他的样子立刻把人慑住了。
石小开不由得往后退。
石小开退,他身边的人也退,几个人退到了后院的花墙边上了,石小开才大吼道:“你……没有死?”
君不畏突然戟指石小开,道:“我没死,所以你就得死,你这个畜生,你不应该忘了我的话,可是你又忘了。”
石小开未开口,李克发厉吼:“少东一边站,看我们几个劈了这小子。”
他的一只眼瞎了,早就把君不畏恨之入骨。
君不畏道:“谁先死都一样。”
石小开道:“姓君的,你不但欺侮到我的地头上,而且也欺到我家里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君不畏冷冷道:“我欺侮你?”
石小开道:“怎么了,你指名要翡翠陪你,我二话不说地为你们张罗一切,怎么,舒服过以后忘了我是谁?你也来免太忘恩负义了。”
君不畏嘿地一声冷笑,道:“姓石的,你果然是奸诈恶毒的小人,恶霸成性欺压人,你进去看看房中床上你的人,你看看便知道。”
石小开吼道:“你把翡翠怎么了?”
石小开当然明白翡翠必然是死了,否则她早就走出来了,而翡翠也许在对君不畏下手的时候被君不畏发现,才被君不畏杀了。
石小开以为,只要翡翠死在里面,他便会一口咬定是君不畏害死的,他只须站在“理”字上,君不畏便不敢对他怎么样,因为他可以去报官,弄君不畏一个杀人犯。
不料君不畏要他进房中看,他当然要看。
石小开侧着身子走进房中,他的心快要跳出心口外,而且面上的表情也冷傲。
石小开先是看看耳房中,那儿一切都是原来的样,没有打斗的迹象。
他举步走到床边看,被子蒙在一个人的头上,那床的另一面,还有几件女子衣裤,那当然是翡翠穿的,想是被中的人未穿衣了。
石小开冷然地伸手,他一把抓起棉被一端低头看,他几乎惊叫出声。
“这……”
“这什么?”君不畏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面,他也未曾发觉,石小开想闪开,耳房太小了。
石小开不想死,他立刻全身戒备,当他看到石壮几人堵住了耳房出口,他才略略放心。
石小开侧身半步,因为大床上那翡翠的尸体,已经全身泛紫色,七孔流血已干一半,但看上去却又带着一丝丝笑意,好像死而无怨言。
石小开就是被翡翠的笑容吓一跳。
翡翠应该痛苦不堪状,可是她没有。
石小开当然不知道,翡翠是甘愿替君不畏死的,而且她死在君不畏的热烈拥抱中,她以为已死得其所,死得幸福,也死得了无遗憾。
一个人如果这样死掉,这个人还在乎是怎么死的?抑或是如何的惨死?
翡翠就是这样,当君不畏愤怒与痛苦得全身血脉奋张的时候,她满足地露出了笑容。
她是在笑容中走向死亡。
石小开全身一紧,低吼道:“她是被你下毒而毒死的,你太过份了!”
“叭!”
“噢!”
君不畏一巴掌打得石小开身子一偏,半张面已肿起来,他就是没躲过君不畏的这一掌。
门外面,李克发几人看得清,他们的少东几曾被人打过耳光。
只有他们少东打别人,甚至打他们。
李克发就要动手往房中杀进去了,但被石小开喝住。
石小开的心中明白,自己绝非君不畏的对手,如能打得过这小子,他早就不叫君不畏活了。
石小开当然明白,李克发几人冲进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君不畏一把揪住石小开,几乎把石小开提起来。
“你想干什么?”石小开咬牙叫。
君不畏道:“你刚才说什么?”
石小开道:“你把我的侍妾毒死在床上!”
“叭!”
“唉!你他妈的又怎么说?”
君不畏道:“你说她是我毒死的?”
石小开道:“昨夜你要翡翠陪你,我二话也不说,大方地叫人为你们备酒还烧洗澡水,你痛快过了,忘了我们对你的一片好心,反把我的姑娘毒死,喂,姓君的,我是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女人交给你的,一早她死了,你说,这不是你害的又是谁?”
石壮在门外接上口,他大吼:“对,人一定是他害死的,操他娘,反找我们少东麻烦呀。”
石小开道:“你是怎么把翡翠毒死的?”
君不畏手一推,石小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