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再次宣布放礼炮,主持人又把礼炮赞重来一遍。这次学了个乖,放慢了语速。依然不见炮声来。
校长气得浑身乱颤,恨不能将放礼炮的人五花大绑的游行示众。正胡思乱想着;〃轰〃的一声礼炮大作,场内激动得犹如港澳回归,欢呼声不绝于耳。校长这才舒展眉头。
第二项是飞机表演。一架直升飞机缓缓上升在会场上方盘旋飞行。大家都仰着头看,起初以为这是块引玉的砖头,等了好久并不见有其它飞机来祝兴,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架独生子飞机的特技表演上。可是此飞机飞得四平八稳,连拐弯都是顺时针方向的,转了几圈之后消失于视线之外。看客们生出被捉弄的感觉,在心里不住地骂娘。
接下来就是领导讲话,洋洋洒洒地直到日已偏西方才住口。
终于开始比赛了。我是终点记录员,就是把裁判的结果加以整理排序的。不大的小亭被等结果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外面的宣腾全与我无干。成绩单雪花般地飞来,我忙得没有抬头的机会。等到围观的人散去时下午的赛事已结束。我木然地站着,似乎把浮华人生看了个透…在沸腾宣闹的戏台面前,我连个看客都不是。
〃老师,怎么还不走?〃说话的是一个运动员模样的学生,我一定睛,是杨晨。
我笑道:〃你怎么穿成这样?什么项目?〃
〃还说呢!比赛时也不来加油,太不够意思啦!〃杨晨手举着一条浴巾,道:〃不过我心胸广阔,这个给你。〃
我忙摆手道:〃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奖品,我不能要。〃
杨晨佯怒道:〃你这么说太瞧不起人了,明天我还能再得几个呢!你收下它也没人告你受贿。〃
杨晨的胸不住地起伏,表明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我只得接了过来,道:〃天黑了,我请你吃饭如何?算给你庆功。〃
我与杨晨并肩而行,因着夜色走的比较从容。
前面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迎面走来,我的心没缘由的一惊。杨晨明察秋毫低头笑道:〃老师害怕啦。〃
我气他把实话说出来,把浴巾丢给他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到是说清楚。〃说完又怕他真的说个清楚,忙又道:〃你最近又旷课没?〃
杨晨低头不语,半晌方道:〃也没怎么旷课。〃
我一听就火了,板起脸道:〃你这样能考上大学么?难不成要做个小混混…〃
杨晨撇嘴道:〃同老师吃饭真难啊!饭前还得听一顿教训。〃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我扑嗤一声笑出来,这一泄气便不好再讲了。
路过中心广场,广场上有好些摆游戏摊的人。其中有一种游戏是用一个小锤去砸冒出来的小动物的头,测的该是人的反应速度。暗想这小把戏哄哄小孩倒也罢了,哪个大人蹲在那不笑死人才怪呢。
不料杨晨叫道:〃老师,一起来玩这个游戏啊,看你能打多少分。〃
我哭笑不得,道:〃这是小孩子玩的,我不玩。〃
〃可是玩的都是大人啊。〃杨晨伸手一指,果见几个不争气的大人在那玩的兴致盎然。我恨他们丢尽了大人的脸,道:〃我还是看你玩吧。〃
摊主启动了开关,小动物从洞里突地探出头来,又〃嗖〃地缩进去。由慢至快,由单枪匹马变为群兽齐舞,杨晨忙得不可开交。我禁不住在一旁指导:〃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又冒出来啦!〃一时间早忘了还有面子这档子事。
杨晨把小锤递给我,我把头摇得像拔浪鼓。我天生小脑不发达,至今还不会骑自行车,于其献丑不如藏拙。
杨晨不给我〃藏拙〃的机会,道:〃你一定是怕得分少没面子啦。〃
我脸上挂着个僵笑,仿佛失败的整容手术,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肚子还没饿么?〃
杨晨的饿被我提醒,一起向快餐店走去。我暗下决心等我练习得炉火纯青后再与他一决高下。
穷则思变。实在耐不住孤寂的我开始换岗。古老的先哲曾预言:一个人的生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死。同理,一个人耐不住孤寂必定有另一个人耐不住红尘的宣嚣。果不其然,终点计时组一裁判被助威呐喊声震晕了头,忙不迭地和我对调。我赞她是隐于山林的世外高人,于我这宣闹的尘世还有点抛不开哩。
坐在高高的计时台上体育场的赛事尽收眼底,而竞技项目中最精彩的一幕冲刺也在我的眼皮底下完成。刹那间我成了全场最激动的人,不由得抓起电话打给尤忌:〃尤忌,是我啊!猜猜我在哪?……不对,我在体育场哟,你也过来好不好?……可是我希望你能来,我是裁判呢!看看我有多威风!……好吧,那晚上见吧。〃
尤忌顿了顿道:〃明天好么?今天恐怕不行。我得,嗯,加班。〃
最扫兴的事莫过于加班了。不过接力的枪声已经响起,我不能玩忽职守,匆匆道:〃好吧,明天见。记住明天!〃
最有看头的就是4乘4接力的决赛。我老早就注意到其中的一个4人组的头上都系着红色飘带,蛮像日本浪人的。不知何意,便问旁边的裁判:〃为什么头上系红带啊?〃
〃哦,那是上届运动会的冠军。这次十拿九稳也是冠军,想出风头呗。〃
我连说好,这样赢得多带劲。比赛开始了,我一眨不眨地盯住红带。第一棒红带领先,我晗首;第二棒时红带微微落后;第三棒时竟退到了中下游,我暗想说不定第四棒是神行太保戴宗的后人呢,哪知一落不可收拾,竟退到了倒数第二。头顶迎风而动的红带红得刺眼,不似出风头倒似出〃疯头〃,气得第四棒一把薅下红带,这人可真丢不起!
第三部分第22节 活了等于没活
我有幸目睹了杨晨的八百决。他一路领先,豪气无人可挡。旁边的小女生不住地为他加油,我突地冒出无名之火,脸拉得老长。
今天的赛事直拖到晚六点才偃旗息鼓。
杨晨向我跑来,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又拿了两个一等奖呢!〃
〃那奖品呢?〃我见他手中空空;〃送人啦?〃
杨晨笑着松开手,露出两张十元钞票;〃我把奖品卖了,每条浴巾十元。商店里可比这贵得多呢。〃
现在的孩子真有商业头脑。我啧啧赞叹道:〃说不定以后你会是个成功的商人。〃
〃什么说不定,一定是的。〃杨晨道;〃而且是上海的大商人。〃
我上下打量他,笑道:〃我信了,你确实具备商人的基本条件。〃
杨晨道:〃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道:〃脸皮厚啊。商人的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
杨晨笑道:〃那么这个厚脸皮的准商人邀您共进晚餐,请赏光。〃
我笑道:〃可以,不过地方由我选。〃暗想选一个物美价廉的便是。
走在中正路上,两旁尽是些酒吧,咖啡屋,幽暗的玻璃窗映托着一对对模糊的身影,倒也别致。
我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怎么身边都是情人呢!〃
杨晨道:〃我们这样并肩而行不也挺像的么?〃
我干咳了两声,方道:〃并不像。一看便知我比你大好多嘛。说成姐弟倒还蛮像的。〃
杨晨打量了我一眼道;〃没看出来你大到哪去。〃
我指了指不远处一对相互依偎的情侣,男的托着女的腰,女的倚在男的肩上慢慢地走着,道;〃那才叫情…〃
我忽地住了嘴。那男的身影竟是何等的眼熟!我想跑过去看个究竟,可是腿软地一步也不能移。那男的省去了我的力气,微微侧过头来…是尤忌。
一瞬间一切都不见了,混沌的犹如盘古未开的天地。满眼的黑,满手的黑,连落出的泪都是黑的,落在黑的空气里,流了等于没流;满身的黑,血是黑的,骨头是黑的,活在黑的世界里,活了等于没活。这黑黑的尘世啊!
是杨晨救了我,他道:〃老师,你怎么了?〃
我点了点头。我是老师,老师是不可以流泪的。一,二,三,我转过身来,挂着个明快的笑。
杨晨夸张地倒退了几步,道;〃不想笑就别笑,会吓死人的!〃
这一次我真的笑了,笑着去揍他。
杨晨侧头看我:〃你还有胃口吃饭么?〃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尤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或许拐进了某家酒吧,或许正在细语呢喃,也或许……不能流泪啊,在这纷乱的街灯里。
〃你说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看不到人的?这么多人搅得我头晕。〃
杨晨细细地看我使我疑心说错了话,刚想道歉却听他道;〃跟我来!〃我一怔,杨晨拉起我便走。他并没有拉我的手,拉的是手腕上方,可是他的体温穿透了衣裳,我犹如泡在温泉里,全身毛孔无一不舒坦。
我眯起眼睛打量杨晨。第一次用女性的眼光欣赏他运动衫下突起的肌肉,修长的四肢,多么可人的青春!如果哪一个女子面对如此的男人说她不喜欢,她一定是在鬼扯;她不是不喜欢,是不敢承认而已。不幸的是我正是其中的一个,华彩早就警告过我老女人休想拐上小男人,所以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当然如果连想都不敢想的话做人就太没意思了。
就在我乱想的当口,杨晨带我来到灯火最浓处。我抬头一看,硕大的匾额上写道:KTV包房内设单间。
我从春梦中惊醒,跳着嚷道:〃我们不能来这种地方啊!
杨晨置若妄闻,拉着我便往里走。
我急得拦住了杨晨的去路;〃我们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啊!〃
杨晨停下脚步道;〃为什么不能来呢?〃
我扭捏道:〃这种地方似乎不大好。〃
〃没有不好的地方,只有不好的人。〃杨晨撇嘴道;〃老师真的这么想么?〃
我真的这么想么?不,我根本没有想过,我只是接受了别人的想法而已。我斜睨着杨晨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还有呢?〃
杨晨笑道;〃还有就是一个人如果有气想要发泄的话,在包房里唱歌总比在大街上乱叫好得多。〃
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杨晨怕是妖怪变的,强道:〃这里有人生气么?〃
杨晨不答,向里走去。我忙跟上,头低得恨不能塞进衣兜里。不要遇到熟人才好,这时候如果有人不知好歹地拍我的肩膀道:〃是你啊!〃那就是他自寻死路,怪不得我无情。
好在一路并没有无趣的人。这里的服务员也训练有素,对过往的人熟视无睹,管你妖娆也好酸腐也罢,眼球绝不会追随着你而去。纪昌射箭时练习的是如何把蝇头虱子看成车轮那么大,这里反其道而行之,看家本领是要把过往的客人看成空气。我放下心来。
走进一间幽暗的屋子,内设两张长椅、一几及一拉OK的音响设备。四面墙壁贴着咖啡色的壁纸,倒也别致。
杨晨递过一点歌本,我站在那浏览。我不敢坐,这里的椅子怕是不干净。
杨晨道:〃你怎么不坐?〃
我挖空心思地措辞:〃其实我,不是很,累。〃
杨晨忽道:〃你总不能一直站着啊,况且艾滋病也不是这么传染的。〃
我大声地嗽起来,做出被口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