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红荷 作者: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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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红荷 作者:张丽-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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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埋在土里,而且埋得并不深,是否日后用时再挖出来。
    崔支书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大家在一起商量出个办法,将四只木箱里的东西全运到城里,目前已是县级市,发展得挺繁华的。在市里找一家保安公司暂为保管,北京的朋友先回去准备钱,待我找寻到九九的两个孩子,我会从法律方面义务地帮他们处理完这笔财产,会尊重他们的意见和决定,为他们把一切手续办好,也算我有个机会为九九做点事情,以慰她在天之灵。
    崔支书立即叫来四位年轻男社员,让他们晚上就睡在那间放箱子的屋里,打地铺,门边睡两个,箱子旁边睡两个。郭老师睡前院屋里,半夜起来四处查看一下,尽管院墙够高无人能攀爬得上,但也要防止有人架梯子上来呀! 崔支书安排完就回家取强光手提电池灯,说今天夜里他不准备睡觉了,就在宅墙外巡逻防守。
    北京来的两位朋友,那夜也睡在大宅的书房炕上。这么多人留在那里,我就放心地离开,回家做着计划如何找到当年把九九的孩子送走的那几位媳妇。三十多年了,这些人应该还健在吧。
    第二天清晨,崔支书便叫村里的面包车开来,把四只木箱小心翼翼地抬上车。我请崔支书也上车,办理保管手续时需要他在托管合同上签字。
    我们四人一同进城,很顺利地找到市里最大的一家保安公司,不到一小时就办完了交接手续。北京的两位朋友就从那里搭车去机场,我和崔支书随面包车回村,还要找寻知道九九儿女下落的那个媳妇,打听出这两个孩子的住处。.由于知情者我姥娘刚去世,当年接生那几个媳妇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崔支书说这好办,他发动自己的丈母娘、老婆、小姨子挨家挨户去谈,还真的找到了其中两位,已有两人作古。她们提供了四川成都市的万星小时候的照片和一封寄自芳邻路的信。由于信封经过了好多年随意的存放,芳邻路多少多少号被磨损掉,看不清楚。
    九九所生儿子被送给二十里外王庄的一个木匠,这家人与村里一个媳妇是亲戚。崔支书带我找到了那个叫春英的媳妇,由她带路去王庄找木匠王庆海。
    王庆海的家在王庄村东头最低矮破旧的一座房子里。这让我很难以相信,木匠的生活水准在村子里应该是高于其他家庭的,可王庆海的家竟是如此破烂不堪。院墙很低,门扇的木头从下方腐朽破败,张着惨兮兮的两个大口子,如怪兽咧开的血盆大口,让人看着蛮凄凉。
    进到里屋,看到三间土房内更是一贫如洗。黑暗的屋子中冰冷冰冷,炕上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枯黄的瘦胳膊露在被子上,脸色铁青,白发稀疏,眼睛红红,眼睑外翻,由于太瘦的缘故,两只眼球显得特别大,金鱼眼般地向外鼓着。
    王庆海是个有点驮背的小老头儿,正在院中为老伴熬中药,见有客人来,便连忙把我们引进屋去。我们坐在炕边,老太太挣扎着想坐起来同我们说话,被我扶住,让她重新躺下去。怪不得他们家穷成这样,原来老太太患慢性类风湿病,还有严重的糖尿病,已经卧床几十年了。王木匠叹道,这些年为了给她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现在吃的这些昂贵药,都是靠儿子寄回来的钱买的。
    问及他们的儿子,老两口美得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王木匠下炕从破桌子的抽屉里摸索出一大摞照片,都是他儿子穿军装照的,每年都寄回几张。这些照片一定是被老两口看过无数遍,也许被很多村邻们、亲朋好友们看过无数回,照片的边边都卷了。王木匠介绍说:“儿子名叫王小海,在西藏当兵,那地方可艰苦。他一个人守着一个维护站,管一百多里路长的电话线,现在是官了,立过好几个三等功。怕他一个人太辛苦,每天跑很多路回来吃不上热汤热饭,前年俺就打发媳妇美萍过去了,照顾好他的身体。”
    我端详着一张张的照片,惊喜地发现,这孩子长得像极了九九。
    高高壮壮的身材,细眯着一双笑眼,看上去要多憨厚有多憨厚。
    老两口的确没有别的孩子,把小海视为珍宝。听他们不住声地夸儿子,说他从小就听话,勤快,知道孝敬父母,当兵之后干得相当好,给老两口长了不少脸……
    还没有见到王小海,我不便对老人们说什么,只对他们说我也是军人,过些天要去西藏出差,要一下王小海的地址和电话,有可能性的话去看看他这位小老乡。
    王木匠一听很高兴,立该找出地址,让我抄了下来。听说我要去两藏,老太太喘气吃力地问我,可不可以给她儿子儿媳捎点东西过去。
    我说当然可以。老太太便吩咐老头子装一小口袋黏小米面子,说儿子儿媳最爱吃小米黏蒸糕,给他们带些面过去,他们可以自己做着吃。
    从老两口对儿子的挂念和关爱,我断定,这一家人虽然不富裕,但非常亲近,他们生活在一起,是温馨而幸福的。
    出了她们的家门,我回望那扇旧的木门,蓦然发现在门的右上方最高处挂着鲜红的“光荣人家”木牌牌,那上面的红漆好像刚刷过不久。
    这就是胶东人! 永远不会改变的骄傲与荣誉观念! 崔支书跟我并肩走在村路上,突然用一种仰慕的口气说:“听说你一直在北京当兵? 官衔一定挺高的吧? ”
    “大校。”
    “噢,大校啊! 你应该穿军装回家乡! ”
    在北京,习惯了出门换便装。而回到故乡之后,所有的亲朋几乎都很失望地对我说这句话:“你看呀,你怎么不穿军装回来呢? ”我爸妈也对我没有着军装到我姥爷姥娘的墓上吊唁而责怪我。在他们眼里,再高级的名牌便装,也敌不过军装炫目。
    事情还算顺利。在故乡呆了三天,我便告别乡亲和舅舅姨姨等亲戚,飞回了北京。
    三个月之后,我把工作安排好之后,就准备利用休假这段时间去找寻万星和王小海。我的第一站就是直飞成都找万星。
               第十八章
    我离开成都奔西藏去的这一天,一大早又是细雨霏霏。这样的天气很容易使我想起江南水乡的那些湿漉漉的雨巷。
    这些年没少去南方水乡,每去一回,都遇雨。撑着一把伞,独自走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寻常巷陌,傍水人家,享受被雨丝荡涤得纤尘不染的心境,这种情调只有在南方才寻得到。
    这一个要离开的雨天,我的心境却纯净不了。万星的案子不知道会怎么判,想到这个,我便黯然神伤。阴雨天更给我这种心情蒙上了浓重的黑暗,加重了压抑感。
    在小雨淅沥沥的站台上,我以道别为由给万星的女律师林佰草打了电话,实际上再次请她同我随时保持着联系,一有万星的情况就尽快通知我。林佰草爽快地应着,并祝我一路平安。
    列车在小雨中悠悠出站。我乘坐的这一软卧包厢里,除了我,那三名分明是同路人,两男一女。我睡一张下铺,上铺那个男青年正坐在我的铺上,矮矮胖胖的,满脸横肉,真让人怀疑他是不良青年。这年头,有钱,什么人都敢穿“阿迪”、“耐克”之类的名牌,不管人长得什么品质。我进包厢以后,他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只顾着与对面的那一男一女胡吹神侃。
    我只好先在床铺的一角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随便翻看着,反正还不太想睡觉。他们谈笑的声音很大,尤其那时髦女性。我用眼睛的余光注意观察着他们。那女孩子真是美啊! 完全知识女性的气质,秀丽的面庞,皮肤保养得细腻亮白,一身波西米亚大花的短西服裙,长发飘曳、优雅、知性,一忽儿妩媚,一忽儿俏皮,一忽儿沉静,一忽儿热辣,一忽儿做出淑女举止,一忽儿又扮性感女神,搞得她身旁的那半老男人,一直用欣羡的眼神看着她,一直不舍得把搂在她腰际的胳臂放下来。
    这是几个我不能理解的“新新人类”。那半老男人与那年轻貌美的姑娘,大概是老牛吃嫩草的婚姻,太没创意。而我旁边这位男青年却喋喋不休地对婚姻性爱大放厥词,内容是生活在活色生香的圈子里,审美疲劳,产生了和尚式的奇怪想法。我曾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过报道这样一些人,一句“审美疲劳”给无数蠢蠢欲动的婚姻找到了优美的借口,接着纷纷嚷嚷“婚姻过时了”,不久“性也过时了”,现在全城只剩下看不起性也不相信婚姻的时髦男女,睥睨着婚姻的城门看进出风景,吐着烟圈微微冷笑。
    接下去他们的谈话,更让我头皮发麻。原来他们正在策划一起对某个人的报复行动,如何如何把人骗出来,如何如何给以暴扁,如何如何让其把店铺转到他们名下,再如何如何……越说越恐怖,越说越邪恶。
    我听着,越听越气愤。世间固然不乏伪善、世故和虚假,可也没有如此恶毒,如此大胆在光天化日之下策划着一场犯罪! 我忍无可忍,开始向他们指出这样做是要负法律责任,是会毁掉自己的。我旁边这个矮胖子瞪着我问:“你是什么人? 管得着吗? ”我说,我正是宣传法律知识、维护法律尊严的人,要不要看看证件。他们立刻不作声了,大概以为遇着了警察。那个半老男人讪笑说:“我们胡吹,胡说八道,闹着玩儿的,哪里会真那样干? 说说解气。那仇家太嚣张。”
    我不再理他们,低头看书。他们也不再放肆,旁边那个矮胖子挺没趣地爬到上铺去睡觉。我在心里哀叹,这当今世界命案太多! 许多人不是不懂法,但就是拿别人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都不当回事。读许多古书,看许多历史故事的影视剧,发现占代人没有现代人胆儿大。
    古代人大多数是这样干的,恨上一个人,恨得恨进骨髓里面去,就做个小人儿,权当仇人,夜晚避开人的耳目,悄悄躲在房里拿根针扎扎扎,发泄得挺痛快,意念是“此人万箭穿心死球啦”。还有人干脆把仇人做成小面人,丢到油锅里炸炸炸,然后再吃掉“仇人”。现代人可不同了,对谁有仇恨,直接掂上板儿砖去拍,拎上刀子去捅,甚至开车撞,抱炸药包上人家去祸害……最后换来的是法律的严厉制裁。这日子好过了,却有些人活得不耐烦。
    漫长的旅程中,我始终提高着警惕,防着这三个人。一路上不是睡就是看书,再就是在睡不着的时候,琢磨如何同九九的儿子谈他的身世,谈他的母亲九九,谈他的姥爷郭璋,谈他的父亲是谁,以及谈老家里挖出的财宝。我当然不会讲他的爸爸不知为何人。其它问题都好讲。
    不如就给他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吧。他的爸爸就是战斗英雄刘正信。我原打算对万星这样说,但是却未能见到她。我只想告诉他们,他们的爸爸是一个值得他们骄傲的功臣。我还要向他们解释,由于他们的母亲要照顾双目失明又失去双臂的父亲,才把他们交给没有小孩的人家抚养。我相信,他们姐弟俩都会理解父母的困境。
    长途颠簸,我总算到达格尔木。王小海独守的那个维修点远在青藏高原大陆的西南门户普兰县境内。普兰是边境小城,因其有众多雪山环绕的缘故,故被称为天界雪山环绕的中外古商道,又是名扬天下的著名佛教朝圣地。要去那里得乘汽车。
    格尔木后勤某部有几位首长是我从前采访过的熟人,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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