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红荷 作者: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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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红荷 作者:张丽-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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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案情总算大白。苦命的万星终于可以重获自由,回到妈妈和儿子的身边,继续进行他们艰辛的生活。我总算放下心来了,立刻给西藏的小海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一消息。我听到小海和美萍在电话那头惊喜而激动的叫声。
    夏季很快过去,秋天到来。
    从七月份回京,一下子又被繁忙的工作包围,感觉早上睁开眼就到了夜里十二点,中间的十七八个小时仿佛就是对身体各个器官的调动、刺激与考验。大脑急转、听觉、视界和心脏都在承受工作之重,像经历自虐的暴行,像乘上刹车失灵的高速列车,只知冲刺。所有的闲情逸致都淹没在如山的书稿和各种数字表格以及文件报告中。
    在如此一浪高过一浪的疯狂冲击波间隙,疲惫不堪亟待休息的大脑就时常有那么一池红荷,几株垂柳青几点石榴艳,一把竹藤椅,一对相依人儿这样的温馨画面闪回。它仿佛是永远的风景,见缝插针地来占据我的意念空隙。我这个时常采风时常游走,走遍祖国大好河山,也不乏域外亲历的人,所有美景都贪婪地收入心底,但那片红荷永远是占据着首要地位。她永远是我的最爱。
    工作需要激情,而不是一般地敷衍。那样地在日复一日的拼搏中挥洒出生命的活力与智慧,在已经不是意气风发的岁月书写着激情澎湃的文字,我在颇感压力而有待释放的时候,就找一个周末驾车到郊区,找回那种阶段性释放完的激情。如此充实了,释放,再充实,再去释放,确保那种内在激情、兴奋、自信永远不在忙碌中丧失殆尽。
    几十年来,我一直忙并快乐着,不知烦恼痛苦,没心没肺的,想想什么都乐不可支。我有我的法宝。
    挑了个秋高气爽的周日,清晨六点我就驾车往郊区行。很快进入昌平区,找了条能通向山林的道路缓慢开进去.。两旁的山林变幻出层层叠叠的亮金色、淡黄色、赤红色、深褐色……绵绵的草坡一片碧绿一片微黄星星紫蓝点点火红,无不渲染着最后的热烈与激情。
    这山如同那山。一年四季的景色都几乎与我老家胶东半岛的山里景色雷同。这山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彤彤春日下,漫山遍野开着桃花李花,红的如霞,白的如雪,把静卧在葱郁山脚下的处处农舍蕴染成氤氲一片,芬芳四溢。炎热的夏季,这里的松林无比清凉幽静。路边、山坡上一棵棵老松、幼松姿态迥异,大片大片的星状紫蓝色小花在松林间开得疏密有致。阳光射进林间,幽静中透出几许神秘的光环。
    徜徉间,山风迎面吹来,婀娜多姿的松枝随风起舞,发出沙沙的声响。
    松针叶飘落在林间的绿地上,仿佛在悄悄地讲述属于自己的愉悦。
    走累了便坐下来休息,仰头看天放松颈椎放飞思绪。这时候,才有时间想那些没有了结的事情。秋天过去就是冬天,季节交替只在转瞬间。到了春节,有几天假,回家乡一趟,郭璋和援朝从美国回来,关于那批古董的秘密也就揭开了。而最令人高兴的是,郭璋与自己的亲外孙女和外孙子就要相认了。那种亲人相认的场面一定很是感人泪下,我是受不了。我盘算着晚去些日子,等他们激动过后平静下来,我再到达。
    正想着,手机铃响。是小海的电话。他的声音很兴奋,说他已经在军事院校进修,学成之后回部队就转干部。我真替他高兴,这样他就不会在明年转业了。他对部队感情很深,愿意长期干下去,并且始终干得踏踏实实,十分出色。小海还说,美萍已经回了家乡,照顾公公婆婆。
    相约在春节。到那时,亲人们齐聚一起,他们一家人将抛洒多少伤感与喜悦的泪水! 老人意外地得到亲外孙女、外孙子,从未相知的姐弟就要相认,所有的情感都将在那一刻爆发出来。
    大年初一回家乡,飞机上乘客不多。从飞机场大厅出来时,外面是一片银白世界。清雪稀薄,哪儿都挂着白霜,朔风吹过,晶粒飞扬,凉凉地拂过脸庞迷了双眼。
    小海和美萍等在出口处,老远就看到一袭绿色的军大衣和一袭洁白羽绒服很显眼,还有那两张依旧挂有“高原红‘’的质朴笑脸。
    两个孩子跑过来,小海接过我的皮箱,美萍高兴地抱住我的胳膊说等我等得好焦急。突然我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有一位高高胖胖的年轻妇女,眯着一双细小的眼睛,羞涩地笑着。我一下子愣住啦! 这简直就是复活了的九九! 是万星! 我的眼睛登时模糊了。
    “这是我姐。”小海向我介绍。
    万星走过来。抱住了我的另一只胳膊,用四川话向我问好。
    大家说说笑笑上了干休所派来的桑塔那轿车。这个春节,他们都在于莺的家里团聚。援朝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一起陪同郭璋回国。万星带着儿子淘淘回来,已经回来了一星期,小家伙天天逗九十多岁高龄的太姥爷开心。
    汽车一路扬起雪雾,沿盘山公路忽上忽下小心驶去。雪路很滑,路上车辆稀少。夏季那一路干岭万壑,万木葱茏,山花烂漫,飞瀑如练,泉水淙淙,岩洞处处那种变幻无穷一步一景的美妙隐去了,统统隐入白雪的下面。那些失去树叶的高大杨树,灰白的枝干齐刷刷地向天挺立,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更多了几分静谧与安宁,偶有调皮的鸟雀飞上枝干一阵扑腾,抖落晶莹的细碎雪花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闪亮耀眼。
    车内,万星、小海、美萍三人挤坐在后排座位上,亲热地说着话。
    万星在同小海说话时,特别有一种做姐姐的慈爱。他们已经相处了一星期,相互那种关爱神情令人感到挺温暖的。
    路边有一大汉,在这冰天雪地里居然只穿了一件短袖汗衫,拉着满满一大车煤,呼哧呼哧地飞跑。白雪覆盖的高山峻岭,更有一种雄伟深沉的力度,好似在它的沉默中蕴藏着更为撩人的神秘。一路走来,我非常沉醉于这一派冬季美景,也仰慕这样辽阔雄壮的冬季所造就的勤劳壮汉。
    熟悉的道路随山势延伸,幢幢别墅楼从雪压青松中飘移而出浮掠而过。原先那些爬满围墙的绿色植物早已干枯,挂着雪霜趴伏在墙根,显得有些萧瑟。
    台地花园楼房到了,又见那锈蚀斑斑的17号楼门牌了。司机按响汽车喇叭,秋儿穿着红锦缎镶白绒的小棉袄,跑着来开了大门。在她身后,一个接一个地迎出来一大群人,好不热闹。
    于莺阿姨满面春风,头发还是那么端庄地盘在脑后,紫红色锦缎中式棉袄,黑色花呢裤,风度高雅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位五十多岁的高个子女人,白色高领羊绒衫,米色便裤,风韵犹存、气质迷人。和她并排而行的是位与她年龄相仿的知识男性。他们身后又是两男两女时髦青年,打扮儿跟国内的年轻人不一样。这一定是援朝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们。最后跑着的是小不点儿男孩,不用说是淘淘。
    一一握手后,于莺阿姨拉着我的手走进楼里。客厅沙发上坐着白发稀疏,戴着无框眼镜的老者。他就是郭璋。老人一见我走进来,立刻站起来,伸着两只手向我走来。我欣喜地看到他的身子骨还硬朗。
    他抓住我的手,直摇头说不敢认了不敢认了。想想是嘛,在他最后离开家乡那个日子,我与九九、正信去那开满野花的路边相送时,我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如今已是快五十岁的人啦。
    郭姥爷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撒开,坐进沙发里。其他人有的去帮忙包饺子,有的回房间去看电视,留我和郭姥爷叙叙旧。
    阔别三十七年,能够再次重逢真让人激动! 见到老人,不禁忆起他家的大宅,忆起他在荷塘前拉胡琴,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忆起他家书房的大炕以及八大书柜中的那些书籍……那时候,他的身板很直,头发很黑,脸色红润,同我现在的年龄一般。
    谈起早已去世的我姥爷和刚去世一年的我姥娘,我又陪老人家一阵感叹唏嘘。又谈起去世的九九和正信,我们不免淆然泪下。他们一个一个地离我们而去,让活着的我们时常想起他们,时常内心悲伤。
    我们又谈了这些年各自的生活经历,最后谈起了那批曾埋藏于大宅院中的财宝。
    “还记得你和九九、正信一块儿演的那个话剧吗? 就是我写了一半的那个剧本? ”郭姥爷问。
    “记得,记得。是讲一个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故事。”
    “那是个真实的故事。”
    郭姥爷向我讲述了六十多年前发生在北平他曾居住的教师家属楼里的那一段经历。
               第二十四章
    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斗争形势异常残酷,日本鬼子勾结汉奸,大肆搜捕抗日志士、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郭璋是亲身经历过来的。他无意中走进的那个故事,漫漫延续到至今还没有结尾。
    郭璋在北平教学的时候,住在学校家属楼里。那是一座大筒子楼,一家挨一家,一层能住十几家。郭璋家住在一楼。
    那时候郭璋的妻子还没有去世,九九才七八岁,一家生活得快快乐乐,虽然九九的智障缺陷早已明确被诊断出来了。他们住两间十五平方米的房子,从中间打通一道门。
    他们有一个很好的近邻。男的是同校的老师,姓张。女的在外面的一个纺织厂工作,姓马。张老师夫妻俩都是三十八九岁,有三个孩子,据说都在乡下奶奶家养着。这对夫妻对人十分厚道,温和,爱帮助人,出出进进特别讲公德,从不影响别人,在这楼里是最讲礼貌的住户。
    张老师经常来亲戚,有身穿西服的官方人士,有生意人模样的,有国民党军官,有工人农民……都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离开,只有乡下年轻小伙经常是在他家住些天再走。张老师的太太说,那小伙子是她的表弟。
    郭璋和他们做邻居已经九年了,两家关系特别融洽。张老师夫妇特别喜欢九九,出来进去逗她玩儿一阵子,时常送九九花衣裙、洋玩具、花发卡之类的礼物。九九亲切地喊他们张爸爸张妈妈。九九的母亲也经常送张家太太一些女人们喜欢的礼物。在他们夫妇出几天远门时,九九母亲就帮助他们照看家,还接待他们家的那些突然来客。尤其是他们那个乡下小表弟,来去异常频繁,碰上张老师夫妇出远门,就从九九母亲那里要了钥匙开门住下来等。九九母亲就一日三餐地为他做吃的送过去。这位农村小表弟,十分的懂礼貌,表面傻憨傻憨,以为他不识字,可九九母亲送饭时,几次碰到他坐在床沿上读《水浒》。
    最后几年,郭璋夫妇心里总有点感觉,张老师好像是干大事情的,张太太看起来也不寻常,就连他们家来来往往的客人也不寻常,都那么神秘。
    郭璋夫妇那时都是具有爱国思想的知识分子。猜测他们都是地下抗日工作者,便从心里钦佩他们,也默默地想帮他们做点什么。
    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一段时间,张太太突然不去工厂上班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天天躲在屋里不出去。九九每日跑过去玩儿,张太太就抱她在沙发上教她读书、唱歌。
    张先生经常找人替课,有时请郭璋替他代课,他自己一走就好多天不回来,丢下张太太一个人在家。九九母亲就领着九九过来陪她,怕她一个人烦闷。张太太好像心事重重,一天天地消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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