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一跳一跳就跳过了那些山坡。我替山坡起了个名字,叫幸福的阶梯,山路被我唤做空中走廊!
我把一切应用的东西当做艺术,我在生活中的第一件艺术品——就是小屋。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胧的。每个夜幕深重的晚上,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缥缈。
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
这座空中楼阁占了地利之便,可以省去许多室内设计和其他的装饰。”“虽不养鸟,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
无需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
*苏花公路——台湾东部苏澳至莲花的公路,沿途在悬崖陡壁上行走,下临太平洋,一望无际。
我的傻瓜妈妈
朱建勋
某报社记者王先生外出,适逢一所小学有一个作文比赛入选作品发表会,就便采访。于次日将采访的精彩片断及感想刊了出来:国小一至六年级的学生,每人都写了一篇题为《母亲》的作文。昨天,礼堂中挤满了孩子们的家长。获奖的小朋友——上台朗读自己的文章。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听到孩子们朗诵“我的妈妈是天下最伟大、最好的妈妈”,千篇一律的内容真使人想打瞌睡。我心中盘算,再听几位小朋友朗读,就先行离去。不料,下一位上台的女孩开口的头一句话,便使我大吃一惊。
她首先以清脆悦耳的声音高声地念出作文题目,并作自我介绍——《我的妈妈是傻瓜》(爆笑)五年级我的妈妈是真正的傻瓜,她经常做错事,妈妈经常同时洗衣服和烧饭,有好几次,妈妈做菜做到一半又去晒衣服,结果锅里的汤汁都溢了出来,她为了把火关掉,一紧张,就把还没有挂上竹竿的衣服全丢在地上。结果衣服弄脏了,锅子也被她弄翻了,两边都是一塌糊涂。
这时我的傻瓜妈妈就会以滑稽的表情,红着脸向我爸爸道歉:“我真差劲,对不起呀,下次我会注意啊!”而爸爸就会笑着回答说:“你真蠢。”
不过我认为说这话的爸爸也一样是傻瓜爸爸(大笑)。有一天早上,大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爸爸突然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奔出来,他一边穿上衣、打领带,一边找公事包,找到以后说了声:“啊!糟啦,来不及了。”就奔出大门。
“放心,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妈妈倒是相当镇静。
果然不出所料,爸爸没多久就走回来,而且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你们看,我空忙了一场,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呢!哈哈……”这就是我说爸爸也是傻瓜的原因。
由这种爸爸和妈妈所生下的我,当然不可能是聪明的,弟弟也一样是傻瓜,我家里每一个人都是傻瓜(笑)。可是我……(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我非常喜欢我的傻瓜妈妈,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喜欢她(观众席中许多母亲不禁拿出手帕来擦眼泪)。
我长大以后,也要变成像傻瓜妈妈一样的女人,和像我的傻瓜爸爸一样的男人结婚、生小孩,然后抚养像我一样的傻瓜姊姊,和像弟弟一样的傻瓜弟弟,变成像我现在的家一样温暖又快乐的家庭。请傻瓜妈妈一定要保持健康等到那时候(大家纷纷流泪)。
等到这个小女孩朗诵结束以后,我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位身穿学生服、外罩红毛衣、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学生。她在泪水、笑容和鼓掌声中步下讲台,表情带着惊讶,然后跑向因高兴而流泪的“傻瓜妈妈”身边。
我的生活龙舌兰
空山灵雨
我的生活好像一棵龙舌兰,一叶一叶,慢慢地长起来。某一片叶在一个时期曾美丽的昆虫做过巢穴,某一片叶曾被小鸟们歇在上头歌唱过。现在那些叶子都落掉了!只有瘢楞的痕迹留在干上。人也忘了某叶某叶曾经显过的样子;那些叶子曾经历过的事迹惟有龙舌兰自己可以记忆得来,可是他不能说给别人知道。
笛我的生活好像我手里这管笛子。它在竹林里长着的时候,许多好鸟歌唱给它听;许多猛兽长啸给它听;甚至天中的风雨雷电都不时教给它发音的方法。
它长大了,一切教师的都纳入它的记忆里。然而它身中仍是空空洞洞,没有什么。
做乐器者把它截下来,开几个气孔,搁在唇边一吹,它从前学的都吐露出来了。
我的四季
方舟
张洁
生命如四季。
春天,我在这片土地上,用我细瘦的胳膊,紧扶着我锈钝的犁。深埋在泥土里的树根、石块,磕绊着我的犁头,消耗着我成倍的体力。我汗流浃背,四肢颤抖,恨不得立刻躺倒在那片刚刚开垦的泥土之上。可我懂得我没有权利逃避,在给予我生命的同时给予我的责任。我无须问为什么,也无须想到有没有结果。我不应白白地耗费时间,去无尽地感慨生命的艰辛,也不应该自艾自怜命运怎么这样不济,偏偏给了我这样一块不毛之地。我要做的是咬紧牙关,闷着脑袋,拚却全身的力气,压到我的犁头上去。我绝不企望找谁来代替,因为在这世界上,每人都有一块必得由他自己来耕种的土地。
我怀着希望播种,那希望绝不比任何一个智者的希望更为谦卑。
每天,我望着掩盖着我的种子的那片土地,想象着它将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如一个孕育着生命的母亲,期待着自己将要出生的婴儿。我知道,人要是能期待,就能够奋力以赴。
夏日,我曾因干旱,站在地头上,焦灼地盼过南来的风,吹来载着雨滴的云朵。那是怎样地望眼欲穿、望眼欲穿呐!盼着、盼着,有风吹过来了,但那阵风强了一点,把那片载着雨滴的云朵吹了过去,吹到另一片土地上。我恨过,恨我不能一下子跳到天上,死死的揪住那片云,求它给我一滴雨。那是什么样的痴心妄想!我终于明白,这妄想如同想要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大地。于是,我不再妄想,我只能在我赖以生存的这块土地上,寻找泉水。
没有充分的准备,便急促地上路了。历过的艰辛自不必说它。要说的是找到了水源,才发现没有盛它的容器。仅仅是因为过于简单和过于发热的头脑,发生过多少次完全可以避免的惨痛的过失——真的,那并非不能,让人真正痛心的是在这里:并非不能。我顿足,我懊恼,我哭泣,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有什么用呢?再重新开始吧,这样浅显的经验却需要比别人付出加倍的代价来换取。不应该怨天尤人,会有一个时辰,留给我检点自己!
我眼睁睁地看过,在无情的冰雹下,我那刚刚灌浆、远远没有长成的谷穗,在细弱的稻秆上摇摇摆摆的挣扎,却无力挣脱生养它、却又牢牢地锁住它的大地,永远没有尝受过成熟是怎么一种滋味。便夭折了。
我曾张开我的双臂,愿将我全身的皮肉,碾成一张大幕,为我的青苗遮挡狂风、暴雨、冰雹……善良过分,就会变成糊涂和愚昧。厄运只能将弱者淘汰,即使为它挡过这次灾难,它也会在另一次灾难里沉没。而强者却会留下,继续走完自己的路。
秋天,我和别人一样收获。望着我那干瘪的谷粒,心里有一种又酸又苦的欢乐。但我并不因为我的谷粒比别人干瘪便灰心或丧气。我把它们捧在手里,紧紧地贴近心窝,仿佛那是新诞生的一个自我。
富有而善良的邻人,感叹我收获的微少,我却疯人一样地大笑。在这笑声里,我知道我已成熟。我已有了一种特别的量具,它不量谷物只量感受。我的邻人不知和谷物同时收获的还有人生。我已经爱过、恨过、欢笑过、哭泣过、体味过、彻悟过……细细想来,便知晴日多于阴雨,收获多于劳作。只要我认真地活过,无愧地付出过,人们将无权耻笑我是入不敷出的傻瓜,也不必用他的尺度来衡量我值得或是不值得。
到了冬日,那生命的黄昏,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只是隔着窗子,看飘落”“的雪花、落漠的田野,或是数点那光秃的树枝上的寒鸦?不,我还可以在炉子里加上几块木柴,使屋子更加温暖;我将冷静地检点自己:我为什么失败,我做错过什么,我欠过别人什么……但愿只是别人欠我,那最后的日子,便会心安得多!
再没有可能纠正已经成为往事的过错。一个生命不可能再有一次四季。未来的四季将属于另一个新的生命。
但我还是有事情好做,我将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人们无聊的时候,不妨读来解闷;恨我的人,也可以幸灾乐祸地骂声:活该!聪明的人也许会说这是多余;刻薄的人也许会演绎出一把利剑,将我一条条地切割。但我相信,多数人将会理解,他们将公正地判断我曾做过的一切。
在生命的黄昏里,哀叹和寂寞的,将不会是我!
我的未婚妻
丁小辰
一个傻的可爱的美丽天使,带着爱神的旨意,来到人间寻找幸运的白马王子。
她,秀美的脸上总带有孩子般的天真;她什么都不懂,可什么都懂。
看着天上的星星,她会为牛郎、织女叹息。
看着窗外的雨丝,她会为天下所有不能成为眷属的有情人悄然流泪。
当你希望她成熟,她却总是孩子;当你希望她天真,她却什么都计较。你真正感到寒冷的时候,她全然不知,可你却常常要在不冷时接受她那么多温暖的关心。
在她的想象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在那小小的天地里,阳光总是那么明媚,那么灿烂。
她,喜欢男子的刚强,可又希望缠绵的柔情;她,希望男子汉沉稳,可又要有十足的幽默。看来她喜欢深入浅出,可又常说:“你名利思想严重。只知道爱事业,重名誉,成天也不管我……”对于那些名不经传、沉溺儿女情中的少年,她又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无时无刻,她不在精心编织着自己的春梦。时而色彩斑斓,辉煌灿烂;时而清丽淡雅,朦胧娟秀。那如画的山色湖边,一位“白马王子”正期待她的到来……。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忧伤地摇摇头,因为那位她期待中的“白马王子”并不是我,只是我们相象。唉,每当此时,我便悄然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每当我远远离去,那位“可爱”的“白马王子”便随我一起走了;这就是少女的心。
天知道她怎么总有那么多的事儿可做:用白手绢编花儿,给那永远不眨眼睛的小绒狗梳头,噘着小嘴亲那趴在床上瞪着眼睛的小白猫──那幸福甜蜜的亲吻却在我心中留下了那么悠长的回味──我真不知道,她长大点儿好,还是永远这样好。
说真的,她想结婚。一提到结婚她总是那么快乐:“我们会有自己的家,漂亮的小房子。我天天布置,把房子打扮的就象童话里的世界。”她还会神秘地噘着嘴说:“……也许,也许我还会给你生个小娃娃呢。”这时她就会兴奋而认真:“真的,我们的娃娃肯定又漂亮,又聪明。”可她甩着脑后那用丝带扎起的一大把黑发和噘着小嘴的样子,就像个娃娃。唉,就这一个娃娃我还顾不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