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娜•;莫尼耶当时不仅是书店老板、图书馆员和诗歌朗读会的组织者,而且也是出版商。她出版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詹姆斯•;乔伊斯的名著《尤利西斯》。她出版的是该名著的法文版。该作品的英文原著由阿德里安娜的朋友西尔维娅•;比奇出版发行。
西尔维娅•;比奇是位热爱法国的美国人,她的父亲是牧师。她读了刊登在《诗歌和散文》杂志上的一则广告,才得以找到位于奥德翁街7号的这家书店。她抱着买下这家书店的目的,立即来到奥德翁街7号。然而,在听取了阿德里安娜•;莫尼耶的建议并且在她的大力支持下,西尔维娅•;比奇在杜普腾街开设了自己的书店:萨开斯皮尔公司。两年之后,她搬到奥德翁街12号,定居在她朋友的朋友书屋的对面。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来巴黎的美国作家都选择住在西尔维娅•;比奇的家中。她的书店成为人们聚会的中心、邮件的投递地址和来自大西洋另一端的文人学者们首先拜访的地方。在这些文人学者中,有美国作家海明威。这位年轻女老板多次赊借给他喜欢读的书籍,还有说服詹姆斯•;乔伊斯来巴黎的艾兹拉•;庞德。
1918年,纽约的新文学出版社开始出版《尤利西斯》,由于社会呼吁删除其中的缺陷而于1920年停止出版(直至1933年美国司法部门批准,才重新开始此名著的出版工作)。第二年,詹姆斯•;乔伊斯完成了他的著作。西尔维娅•;比奇建议他在法国出版该著作的英文版,乔伊斯接受了她的建议。作品于作者40岁生日——1922年2月2日出版了。
瓦莱里•;拉尔博在这之前就曾于新文学出版社看见过《尤利西斯》。该作品深深地吸引了这位打着深刻家庭烙印的药剂师的儿子,他写信给西尔维娅•;比奇,说他对“尤利西斯爱到如醉如痴的程度”,并且毛遂自荐要翻译作品中的几个片段,在《法国新杂志》上发表。
1921年2月,他在阿德里安娜•;莫尼耶书店做了一个关于詹姆斯•;乔伊斯的讲座报告。詹姆斯•;乔伊斯和阿德里安娜•;莫尼耶都要求他翻译《尤利西斯》的全部。经过一番周折之后,最后决定由《Barnabooth》的作者翻译作品的最后一部分,剩余部分由一位年轻人奥古斯特•;莫雷尔和一位英国法官斯图亚特•;吉尔贝负责翻译。瓦莱里•;拉尔博和詹姆斯•;乔伊斯参加了最后的翻译定稿工作。
1929年2月,《尤利西斯》的法文版出现在朋友书屋的书架上。阿德里安娜•;莫尼耶给当时在华盛顿任法国驻美国大使的保尔•;克洛代尔Paul Claudel(1868—1955),法国作家,外交家,曾经担任驻日本、美国和比利时大使。邮寄去一本。克洛代尔大使给她回信如下:
请原谅我给您寄回该书,我认为它有一定的销售价值,并且也使我受益匪浅。过去我也花费了几个钟头阅读过同一位作家有关这位年轻人的书,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摘自1929年5月4日保尔•;克洛代尔写给阿德里安娜•;莫尼耶的信]
两年之后,阿德里安娜•;莫尼耶再次给保尔•;克洛代尔大使写信。在法国,人们得知在美国有一本《尤利西斯》的盗版书,原封不动地抄袭西尔维娅•;比奇出版的原书,并且已经在美国到处发行。阿德里安娜•;莫尼耶要求大使先生采取干预行动,要求美国有关当局追究出版商的责任。克洛代尔以种种借口拒绝了她的请求。信件的最后措辞如下:
尤利西斯作为一个肖像,充满了亵渎神明的最肮脏言辞,人们从中看出一个叛教者内心的仇恨,并且也由于缺乏真正恶魔的才能而遭受到折磨的痛苦。
[摘自1931年12月8日保尔•;克洛代尔写给阿德里安娜•;莫尼耶的信]
保尔•;克洛代尔缺乏欣赏《尤利西斯》里内容最丰富部分中现代精华的能力。他讨厌詹姆斯•;乔伊斯,并且遭到了超现实主义的先锋人物:布勒东、阿拉贡、苏波、伏拉凯尔以及在保卫《尤利西斯》成为文学战斗的那个时代她所有朋友们的憎恨。
在该作品出版很久以前,《SIC》、《南北》和《达达》早已接受了挑战。他们后来让位给作为安德烈•;布勒东及他的朋友们手中武器的杂志《文学》,他们毫无顾忌地奋起战斗,彻底反驳大使先生,使得保尔•;克洛代尔和“那些可耻的爱国诗作者,那些令人作呕的天主教职业作家”哑口无言。阿德里安娜•;莫尼耶不久以后原谅了一切,而对布勒东攻击了她尊敬的大使先生的言辞却永远不能原谅。于是从那以后,人们在奥德翁街再也见不到出售《文学》杂志了……
然而,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事了……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二)第96节 巴黎的欢庆日(1)
我的良心活像一堆脏衣服,明天才是洗涤的日子。
马克斯•;雅各布
战争的前线距离巴黎100公里,战局在不断扩大。像患了高烧和荨麻疹,人们在不断地更换医生,时而起用霞飞元帅,时而任命利奥泰元帅,而且施用重药,即采取火焰喷射器和毒气等死亡疗法,但一切都难以根本扭转失利的局面。人们在谈论使用飞机攻击,也有人说美国人将出兵与同盟国联合作战。人们同时也担心遭受动乱之苦的俄罗斯人改变立场,背叛同盟国。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在战壕,伤员们潮水般地从前线向后方撤退。
巴黎蒙巴那斯区人们的生活一切正常:人们采取一切可能的办法勉强地解决了饥饿与干渴的问题,局势缓解了。牛角面包在罗童德酒馆、玛丽•;瓦西里耶夫家、萨马利泰尔面包店里重新出现了。在宵禁的晚上,为了消磨漫长的时光,画家、诗人等艺术家们穿过灯光昏暗的街道,去奥特伊或帕西区的一幢豪华住宅。居住在那里的穿着得体的一个幸运儿可以向他们提供酒喝。他惟一的目的就是同艺术家们一起一醉方休。其他晚上,有一个作坊开门。整整一个通宵,一些互不相识的人不顾禁止通行的禁令,陆陆续续地来到这里,将他们口袋中所有的一切——面包和奶酪,全部拿出作为捐赠物发给他人。
独臂将军桑德拉斯无疑是守着他的断臂,基斯林守着砸碎他胸腔的枪托,勃拉克和阿波利奈尔守着砸穿他们脑壳的刀子、锯子和斧头,熬度着他们充满噩梦的日日夜夜。但是,在生活的快乐和欢娱中,他们的伤口及心灵也许能得到一定的宽慰。
1916年7月,在一个亭廊内举办了昂坦画展。紧接着,服装大师保尔•;普瓦雷在他的公馆也开设了一个画展展厅。普瓦雷的姐姐热尔梅娜•;邦加尔已经举办过几次此类大展。但是,最近的这一次无可争辩的是规模最大的绘画展览。这是安德烈•;布勒东的杰作,他曾经想在其中体现法国艺术与外国艺术的巧妙结合,以重振法国艺术与外国艺术的协作精神。克里迈尼的画作在马蒂斯的旁边,紧接着悬挂的是塞韦里尼的作品,距离他不远处依次为莱歇、契里柯、基斯林、凡•;东根、扎拉特……马克斯•;雅各布也出席了展览会,他是法国人,而且是布列塔尼人,他本人要求一定要明确指出这一点。
保尔•;普瓦雷的公馆位于昂坦大街26号。一条穿过凡尔赛式花园的小径直达他的公馆。绘画展览在一家面积不很大的画廊中举行。整个一面墙被一幅早已完工,但由于画家本人决绝的态度而使公众从未与它谋面的巨型大画占据:《阿维尼翁的少女》。
室外的地盘留给诗人们展出他们的作品。马克斯•;雅各布朗读了他的《基督在蒙巴那斯》。断臂将军桑德拉斯和头上仍然裹着绷带的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受到了人们热烈的欢迎。
晚上,组织了一场音乐会。正是在那些音乐家中间,科克托突然想出一个如何彻底地抓住毕加索的主意。
几天之后,他向毕加索建议与一个他和埃里克•;萨蒂为之写过剧本的现实主义芭蕾舞团及俄罗斯的芭蕾舞剧团进行合作。剧本反映的是,马戏团的演员们为吸引马路上看热闹的人们进入马戏团表演场地内而表演节目的故事。
好像正是毕加索的加入促使俄罗斯芭蕾舞剧团的团长佳吉列夫作出了最终的决定。佳吉列夫根本不去关心在剧场门口招揽顾客的滑稽表演。他在秋天会见了画家毕加索、作曲家萨蒂和剧作家科克托,并且同意与他们合作。作曲家和剧作家立即投入了工作。毕加索呢?他离开原来的画室,搬迁到蒙图兹街的一座独立的小屋。他在那里将不会住多长时间。
1916年底,又开设了一些其他供艺术家们聚会的地方,其中之一位于惠更斯街6号院子深处。一位瑞士画家——埃米尔•;勒热纳将他的画室贡献出来,供愿意展出他们的作品、朗读和表演他们作品的诗人、画家和作曲家们使用。
布莱斯•;桑德拉斯、让•;科克托和奥尔蒂兹•;德•;扎拉特是这个诗画协会的创始人。这里每天接待的民众五花八门:瓦万街附近那些上了岁数穿毛衣裤子、破衣烂衫的居民,也有让•;科克托从塞纳河右岸拉来的西装革履、珠光宝气的上等人。在一个时而热得如同酷夏、时而冻得像在严冬的房间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的人交流着、相识着。院子外面,一辆辆镀金小汽车占据了大部分的空地,给艺术家们运送参展作品的手推车和从卢森堡公园拿来的椅子留下可怜的一小块地盘。
11月19日是第一个诗画展览开展的日期,基斯林、马蒂斯、莫迪利阿尼、毕加索和奥尔蒂兹•;德•;扎拉特将他们的绘画作品挂在一起。保尔•;纪尧姆也将他保存的代表黑非洲艺术的主要雕像贡献了出来。晚上,为演奏达达主义乐曲,埃里克•;萨蒂从住处徒步抬来一架钢琴。这些乐曲的题目为:逃跑曲、斜舞曲、世俗经文、狗序曲。
以后的数日内,由当时被人们称做“新青年”的六个人在此组织活动。他们后来形成了“六人团”:阿蒂尔•;奥涅格、达吕斯•;米约、弗朗西斯•;普朗克、乔治•;奥里克、路易•;迪雷、热尔梅娜•;塔伊费尔。
11月26日,桑德拉斯、马克斯•;雅各布、勒韦迪和萨尔蒙朗读了他们的诗作。科克托背诵了阿波利奈尔的一首诗,因为阿波利奈尔身体过于虚弱无法亲自朗读。他身穿前一天刚刚从商场买来的一套高档的军官服装,脚登一双皮靴,在大厅中稍微靠后一点儿的地方就座。他时不时地掸一掸天蓝色上衣无人知晓是否存在的灰尘,自豪地用手触摸一下缠绕在额头上的黑色绷带。一位年轻女子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她叫雅克琳娜,但阿波利奈尔根据她红棕色的头发给她起了另一个名字——吕比(红棕色的法文为Roux,而她的新名字吕比的法文为Ruby)。她认识的人很少,他是在几次见到她陪同其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