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方横飞,一直扔至舞台。首先命中的是正在舞台上表演的里伯蒙…德萨涅;台下有的唱《修女歌》,有的唱《马赛曲》;一位观众责备毕卡比亚,并且勒令他对他们的行为作出解释;稍远处,一个矮胖的青年人站起来大声喊道:
“法兰西和炸土豆条万岁!”
这是邦雅曼•;佩雷。稍晚些时候,他即将离开普通大众,也登上超现实主义的舞台。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14节 超现实主义者的舞台(2)
到底是达达主义还是超现实主义呢?到底是二者并存还是一个当中包括另一个呢?眼下还无人知晓。布勒东已经厌烦了,是查拉令他失望了。他尊重作为诗人的查拉,而不是作为社会活动家的查拉。因为在苏黎世行得通的东西,在巴黎不一定行得通。只喊口号无济于事,必须付诸行动,必须讲求实效。达达运动是追求自由的运动,布勒东完全同意这一结论,他说:“达达是一种思想……达达运动追求的是艺术领域的思想自由。”[摘自安德烈•;布勒东的《漫步》]然而,查拉的思想更倾向于极端自由主义,布勒东的思想却倾向于列宁主义,也就是说在方法问题上,与斯大林更加接近。
1921年5月13日,再次举行了达达主义行动。“巴莱斯诉讼案”的庭审于20点30分在丹东街学会厅开庭。这是一次对作家莫里斯•;巴莱斯的控告和刑事起诉庭审的预演。由谁审判呢?公开说是达达派,实际上是安德烈•;布勒东。为什么呢?因为巴莱斯是“文学派”以及某些左派和许多各种流派的文人最最憎恨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和保守主义的代表。
特里斯坦•;查拉反对进行这样一次审判,他认为达达派没有从事审判的资格。布勒东反对查拉的这一思想。他一方面设法阻止这一思想的传播,另一方面竭尽全力使得这一审判能够如期进行。他这样做的结果不仅是审判巴莱斯,而且也是审判查拉。从这一角度看,布勒东认为这一起诉包含着双重意义:
因为达达派认为执法权服务于否定一切思想的时候到了。于是,他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行使这一权利反对有可能阻止他们实行专横跋扈的人们,而且必须立即采取措施打击他们的抵抗。
于是,莫里斯•;巴莱斯的抵抗被指控为“反对思想安全罪”。
在审判席上就座的有:一位庭长,安德烈•;布勒东和两位陪审官,皮埃尔•;德瓦尔和泰奥多尔•;弗拉恩凯尔,控方代表乔治•;里伯蒙…德萨涅,辩护方代表路易•;阿拉贡和菲利普•;苏波。
证人的数量很多,他们当中有达达派,也有出于各种动机毛遂自荐的知名人士:邦雅曼•;佩雷、德里厄•;拉罗谢尔、特里斯坦•;查拉(属于违心地参加)、拉希尔德夫人、象征派诗人路易•;德•;贡扎格…弗里克……
被告没有出庭,他在接到出庭的通知后,匆匆忙忙离开了巴黎。于是,在被告座上摆放了一个用布制作的假人,假人头顶上方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任何人都不能推脱说对达达运动一无所知”。审判席上的所有人一律头戴法官帽,身穿医学院学生的白色外衣。
布勒东宣读由他亲自起草的起诉书。整个起诉显得软弱无力,与其说是在指控巴莱斯,还不如说是在牺牲查拉(里伯蒙…德萨涅十分不情愿地扮演着担任的角色)。辩护有力而且到位,证人们也个个恰到好处地履行各自的职责。
“无名战士”也被传唤出庭作证。他穿着一套滑稽可笑的服装,戴着防毒面具,走起路来活像一只大企鹅似的左右摇晃。他在舞台的出现激起了台下在此情形下通常出现的情景:有的喝倒彩,有的吹口哨,有的唱《马赛曲》。向来对吵嘴打架反感之极的毕卡比亚,自然立即离开现场。
很好地扮演了其角色的邦雅曼•;佩雷此时到了后台,摘掉了防毒面具。人们期盼已久的证人特里斯坦•;查拉替代了他。他的对面便是布勒东,二人之间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这是苏黎世与巴黎之间的争斗、过去与未来的争斗,以及达达派与超现实主义者之间的争斗。
查拉抢先发言:
我不相信任何法庭,即使由达达派开的法庭我也不信。庭长先生,您一定会同我一样,承认咱们大家都是一帮坏蛋,因此,我们之间仅仅有大坏蛋和小坏蛋之分而已,这都无关紧要……
布勒东:您明白为何让您出庭作证吗?
查拉:自然是因为我是特里斯坦•;查拉。尽管我还未完全明白让我出庭作证的必要性何在。
苏波:辩方认为证人嫉妒被告,您是否敢于承认这一点呢?
查拉:证人要对辩方说的是:你们统统在信口雌黄……
布勒东:除了莫里斯•;巴莱斯,您还能找出更加卑鄙龌龊的人来吗?
查拉:是的。安德烈•;布勒东、泰奥多尔•;弗拉恩凯尔、皮埃尔•;德瓦尔、乔治•;里伯蒙…德萨涅、路易•;阿拉贡、菲利普•;苏波、雅克•;里戈、皮埃尔•;德里厄•;拉罗谢尔、邦雅曼•;佩雷、塞尔日•;沙尔舒纳。
布勒东:证人的言外之意是否是说莫里斯•;巴莱斯本人与证人刚才列举的都是他朋友的那些卑鄙龌龊的人同样好?……证人是想证明他是个十足的白痴,还是想让人将他关入疯人院?
查拉:是的,我的确是让人当做一个十足的白痴,但是我并不想逃避对我的囚禁,相反,我打算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
安德烈•;布勒东或许希望莫里斯•;巴莱斯被判处极刑。然而,由十二个观众组成的陪审团却作出了另外的判决:作家被判处二十年劳改。判决一作出,布勒东就开始作第二手准备。
巴莱斯诉讼案一年之后,毕卡比亚与“文学派”社人士及查拉的朋友都疏远了。他自己召开了一个“维护现代思想和确定方针的国际大会”。当时主要杂志社的社长和一些独立派艺术家:《法国新杂志》的波朗,《新思维》的奥尚方,《冒险》杂志的维特拉克,《文学》杂志的布勒东、埃里克、德劳内和莱歇都参加了这次大会。
查拉认为这样一个大会(当时被俗称为“巴黎大会”)的宗旨与达达派主张的思想自由不相吻合,经过一番考虑之后,最终作出了拒绝参加巴黎大会的决定。布勒东认为查拉处处与他作对,凡是他所行之事,查拉一概反对与抵制。于是,他要求参加这次大会委员会的委员(波朗未参加)签署一份新闻公告,公告宣告查拉为源于苏黎世“一个运动的倡导者”,而且这一运动“已经过时,与当前局势完全不符”。[摘自米歇尔•;萨努耶的《巴黎的达达运动》]。为了使大家认清形势,不至于上当受骗,大会委员会将查拉称为“一个招摇撞骗的伪君子”。布勒东自己后来承认,他那时那样做的确是做了件蠢事。
他们的做法实在有点儿太过分。为回击布勒东的排外言论,查拉在艾吕雅、里伯蒙…德萨涅和埃里克•;萨蒂的支持下,在丁香园酒馆召开一个会议,邀请达达运动成员、该运动的同情者和参加过巴黎大会的艺术家们参加。布勒东出席了会议。许多收到邀请的人都参加了会议。大多数参加者一致抨击了布勒东在“巴黎大会”期间的做法是欺诈行为:那份新闻公报是他个人一手炮制的,却冠以集体的名义,而且为了毁坏其名誉,肆无忌惮地咒骂一位知名人士。本来艺术家们出于对他的信任,委托他组织艺术家巴黎大会,现在他们撤回了对他的信任。于是,这次会议告吹了。
布勒东不服气,他发誓要报复。几天之后,《oedia》杂志发表一篇文章,指责特里斯坦•;查拉自称为“达达运动”一词的发明者,说其实他在起草《1918年达达宣言》中只发挥了微乎其微的作用,因为在他之前已经有过瓦谢、杜尚和毕卡比亚,因而,他对此运动也基本没有起到决定性的影响……
最后,布勒东比较真诚地努力整顿了“文学”派的队伍。在1919年创建的《文学》报社,布勒东视为象征主义幸存者的纪德、瓦雷里、法尔格,阿波利奈尔熟悉的诗人萨尔蒙、雅各布、勒韦迪、桑德拉斯、莫朗、吉罗杜以及德里厄•;拉罗谢尔都参加了报社的工作。接着,曾经使瓦雷里和纪德黯然失色的瓦谢、艾吕雅和查拉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中。曾经因为过于虔诚地笃信天主教而疏远了超现实主义的勒韦迪也重新归队了。
巴黎大会失败之后,报纸成了该运动打文字战的工具。布勒东曾经短时期地放弃过对达达运动的攻击,致力于整顿其战斗队伍。他把阿拉贡、佩雷、兰布尔和维特拉克等人重新组织起来,还招募了一位新兵,并且直接地将一个人列入了他小小部队的突击队,这就是罗伯特•;德斯诺斯。Robert Desnos(1900—1945),法国诗人。1922年至1930年期间为超现实主义者。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15节 保持警觉的瞌睡虫(1)
超现实主义:是在无论用口头或者书面形式表达思想的真实运作中运用的纯心理自动性,运用它时杜绝施加任何理性控制,不顾及任何美学或道德观念,惟独注重的是如实地记载现时的所思所想。
安德烈•;布勒东
罗伯特•;德斯诺斯结束其兵役生活时刚满20岁,布勒东26岁。后者被这位小弟弟的“倔强违拗和咄咄逼人的充沛精力”震撼。从这方面讲,德斯诺斯的确是一位非同寻常的人。他小矮个儿,一缕褐色头发覆盖在眼睛上,牡蛎般的淡紫色眼珠周围镶嵌着茶色,穿着随便,毫不讲究。狂热、易冲动,对待有点儿理性的敌人要么爱得疯狂,要么恨之入骨。作为博诺特帮无政府主义者的朋友,德斯诺斯也动辄使用拳头。但是他不会打架,于是他的女友给他上过几次拳击课。然而,因为一旦遇见不平之事,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所以学会了拳击也没有免除他经常受皮肉之苦。
德斯诺斯不仅不惜肉体挨打负伤而经常勇敢出击,而且在写作文字中也同样毫无畏惧,无所顾忌。他纯粹是一位文字魔术师:他常常写藏头体诗,巧妙地运用每行诗句的第一个字母连读就构成了作者的姓名或者诗的题目;通过改变一个词中字母的位置构成另一个词(例如将gare改为rage);对字母或音节做戏谑性的次序颠倒构成新的词或词组(例如将sonnez trompettes写成trompez sonnettes);或者随心所欲地创造各种音节和单词。他在文字方面表现出来的自由,完全打破了语言逻辑和语法规则,与当时出现的超现实主义潮流不谋而合。在这一点上,布勒东有先见之明。
德斯诺斯在他工作的报社什么都写,表现出了他罕见的写作天赋。起初,他将一些广告宣传材料翻译成他一字不识的语言,接着他翻译有关根瘤蚜虫病、甜菜种植、帆船航行、压死狗等各种类型、各种内容的报道文章。
德斯诺斯是欧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