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布勒东。
布勒东永不放弃的一个信条就是:纯洁的爱情是一种高尚品德,而同性恋却是道德败坏的行为。《超现实主义革命》杂志第11期发表了超现实主义者们在一次关于一个特别问题(“如何看待鸡奸行为?”)的圆桌会议上的发言。普雷韦认为没有什么不好;凯诺持同样立场,他认为在超现实主义派中流行的反对同性恋是一种偏见,他为此深感遗憾。佩雷、于尼克和布勒东站出来反对,特别是布勒东。他说除萨德之外所有的同性恋者,都在“企图用精神与道德上的空虚向人性的容忍性发起挑战”。[摘自菲利普•;苏波的《遗忘的回忆》]
这种严格作风或许能够部分地解释超现实主义者们对科克托的蔑视,以及布勒东对居住在巴黎但效忠于莫斯科的伊利亚•;爱伦堡的敌对情绪。
法国人布勒东对这位俄国人不满的主要原因是他猛烈抨击过超现实主义派,而并非因为他不断地变换手法讨好党的领导。伊利亚认为超现实主义者是一些整天游手好闲、过着寄生虫生活的人,几乎仅仅关心罪中之最的鸡奸活动的人。在为革命作家和艺术家联合会全国大会做准备工作期间,布勒东在蒙巴那斯遇见爱伦堡从家里下楼到酒吧去购买香烟。他尾随着他,并赶上去狠狠地打了他几个耳光,而对方未作任何反应。
《超现实主义宣言》的作者——布勒东对不忠者一律严惩,无论是动手或者动口,或者二者同时并用,一概毫不留情。而且经常是在对方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形下,打他个措手不及。例如,当他1929年与西蒙娜•;布勒东离婚的时候,他还把别人同他的妻子打招呼也视为亵渎君主罪。有人甚至猜测布勒东与皮埃尔•;纳维尔翻脸,可能是因为纳维尔的女伴(未来的妻子)丹尼丝•;莱维是西蒙娜的表妹。
谁违背了布勒东的意志,布勒东与他断绝关系是必然的。无论同谁断绝关系,布勒东必定会同他进行一场激烈的厮打或咒骂。达达派及后来的超现实主义派的野蛮粗暴的言行不仅仅对外,他们自己也自食其果。当惩罚或开除组织内的成员时,也每每使用同样野蛮粗暴的手段。(布勒东在1946年发表《再版超现实主义宣言(二)的通告》中,对他本人的“不适当的暴躁”和“过于仓促地作出判断”表示懊悔。)
超现实主义的奠基人之一、《磁场》一书两作者之一的苏波同样被无情地抛弃,这是三十年之后许多人被无情地从斯大林主义的大家庭中驱逐出去的先兆。与苏波同时被开除出党的还有许多知识分子。被开除出党之后,他们都感觉成了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孤儿。被开除出与之命运相关的超现实主义派之后,苏波一度处于神经质的意志消沉当中。
以下是菲利普•;苏波对他被开除经过的叙述:(1926年11月的一天晚上,苏波被传唤出庭。与审判巴莱斯大会一样,审判由布勒东主持):
我进到一间相当大的房间。那里的灯光昏暗。我早已意识到,根据惯例,出席类似审判仪式的人很多,布勒东主持,路易•;阿拉贡和马克斯•;莫里斯协助。他们指控我的诉状充满敌意,甚至谩骂。我丝毫没有料到过去我一直视为朋友、在他们遇到无论何种困难,我都尽全力帮助的人们竟然会如此对待我。我很快就明白,他们预先早已精心策划好。这一次他们非要凌辱我,直至把我完全整垮为止。组织者们完全没有要听取我辩护的意图,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感觉他们的这种做法荒唐可笑、荒谬绝伦。
[摘自菲利普•;苏波的《遗忘的回忆》]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二)第148节 算总账(2)
他们指控菲利普•;苏波什么呢?没有经常出席超现实主义者的组织会议,为一些“资产阶级”杂志工作,写了一些引起争议的书,以作家的身份从事“乌七八糟的文学活动”,拒绝加入共产党,抽比工人们抽的无产阶级黑色烟卷更加贵族化的英国烟。
阿尔托也同样被开除了,他们对他的指控是什么呢?行为卑劣,不讲道理;形而上学;“为人卑鄙下流”;他负责的《超现实主义革命》杂志第三期中的文章全部带有“半极端自由主义”、“半神秘主义”[摘自安德烈•;布勒东的《与安德烈•;帕里诺的谈话》]的色彩,这就有可能将运动引导到与其创始人的意图背道而驰的方向上去。而运动的创始人本来正想依靠该杂志同上述倾向作斗争。
两年之后,阿尔托在阿尔弗雷德…雅里剧院上演了《梦幻》,他又成为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和“为个人牟取私利”[摘自安德烈•;布勒东的《超现实主义宣言(二)》和让…雅克•;波韦尔的《在超现实主义宣言中》]的告密者。天才的戏剧家听到对他如此指责,满不在乎,只耸耸肩膀,一笑了之。
仍然是在1926年,马克斯•;恩斯特和若昂•;米罗也被送上了被告席,原因是他们同意为佳吉列夫导演的一部最循规蹈矩的戏剧《罗密欧和朱丽叶》制作布景。在戏剧上演的当天,布勒东、阿拉贡和他们的弟子们一起来到剧场,从剧场的楼上撒下数百份谩骂性的传单,众口一词地说两位艺术家在金钱利益的诱惑下毁坏自己的名声。莱里斯在距离舞台不远处突然打出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洛特雷阿蒙万岁!”穿着时髦雅致的阿拉贡在佩雷和德斯诺斯的大吼大叫声中,破口大骂在场的群众……很快,宪兵队的口哨声掩盖了他们的喊叫声。结果是他们都被关进了看守所。
接着就轮到了德•;契里柯。人们十分欣赏他前期的创作,而讨厌其后期的创作。1928年3月,为了与展出新绘画作品的莱昂斯•;罗森伯格抗衡,布勒东违背德•;契里柯的意愿,派遣雷蒙•;凯诺从德•;契里柯在蒙巴那斯的画室取了画家前期的绘画作品,组织了超现实主义画廊。
1929年3月11日,在城堡街进行了另一桩清算案。不是在原来的房客居住的那座房子里(他们已经将它让给了更加正统的乔治•;萨杜尔和安德烈•;蒂里翁),而是在对面的酒吧。布勒东召集超现实主义的全部人马到那里讨论几个重大问题:革命,在斯大林统治下托洛茨基的命运以及应该采取的共同行动……
一些重要人士选择了不参加会议,他们是:纳维尔、阿尔托、维特拉克、兰布尔、马松、蒂阿尔、巴塔耶。鉴于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以及他们的“性格怪异”,超现实主义中央委员会没有通知原来住在城堡街的两位房客杜阿梅尔和普雷韦参加会议。曼•;雷和唐居伊虽然被人“忘记”,还是去参加了会议。
这次站在被告席上的是一些新加入运动的小字辈:以《大游戏》杂志命名的大游戏派的罗歇•;吉尔贝…勒孔特、勒内•;多马尔和罗歇•;瓦扬被指责为:搞神秘主义;支持朗德吕Henri Landru(1869—1922),谋杀十名妇女和一名男孩的法国杀人犯。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而不支持萨科和王择蒂Nicola Sacco et Bartolomeo Vanzetti,两位移民美国的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分别于1891年和1888年出生,1921年被判处死刑,1927年执行。其罪名是持枪抢劫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家工厂,但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因而导致了风起云涌的大规模游行,该运动在欧洲的规模更大。,于是他们得到了“《大游戏》杂志教唆犯”的罪名;罗歇•;瓦扬在《巴黎午时》上发表了一篇赞扬警察局长夏普的文章。但赞扬中含有嘲弄和讽刺挖苦的意味,文章一开头就把警察局长比喻为“送给子孙大量礼物的祖父”(这里的“子孙”显然指的是来到巴黎的外国客人),而以直戳“我们首都的净化器——警察”心脏的梭镖为文章的结尾。瓦扬是记者,他写了这篇文章就激起了超现实主义者们的无比愤怒。
审判大游戏派的第二天,里伯蒙…德萨涅发出一封信,宣布塞纳河右岸的超现实主义喷泉派同塞纳河左岸的超现实主义断绝关系,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上帝”及其信徒们在审判中表现出如此冷酷的激情。
1930年,布勒东发表了《超现实主义宣言(二)》。他一方面重新整顿他所领导的运动,另一方面重申他的原则,同时抨击背叛运动、腐败堕落了的“懦夫、伪君子和机会主义者”。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二)第149节 算总账(3)
当时,人们就知道马松十分嫉妒马克斯•;恩斯特和毕加索,同阿尔托一样,他也缺乏“社会弃权主义”;人们对德斯诺斯的得意忘形也十分清楚;任何人都不怀疑已经加入共产党的纳维尔(其父亲非常富有)很快就退出,其目的是自我宣传;人们猜测乔治•;巴塔耶和米歇尔•;莱里斯马上会受到惩罚,因为前者创办了一家竞争性杂志《文献资料》,后者担任该杂志的编辑秘书,他们二人都向超现实主义运动的叛徒德斯诺斯、普雷韦、马松、兰布尔等人的文章开了绿灯。
《宣言(二)》添油加醋地说:维特拉克为剧团写的东西中“充斥着一些十分肮脏的思想”,兰布尔的笔锋中带有“文学中惯用的献媚取宠、卖弄风骚”,苏波只不过是个“整天围着大老鼠打转转的小耗子”的“无耻之徒”。[摘自安德烈•;布勒东的《超现实主义宣言(二)》]
总之,布勒东对属下的谴责面面俱到,甚至信口开河,讽刺挖苦侮辱之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反击布勒东,里伯蒙…德萨涅、维特拉克、兰布尔、莫里斯、巴龙、莱里斯、凯诺、布瓦法尔、巴塔耶、德斯诺斯和普雷韦发表了一份题目为《一具死尸》的小册子,对安德烈•;布勒东进行了强有力的反击。实际上,布勒东只是他们中一些人的假兄弟、另外一些人的假教皇或者主教、许多人的假朋友、所有人的警察。他是地地道道的能置某些专业知识分子于死地,能随时将他们送进监牢的恶魔。
这些偶像破坏者在他们的文章中引用了1924年纪念阿纳托尔•;法朗士逝世时,阿拉贡一伙散发的宣传册采用的题目《一具死尸》。他们也使用了布勒东在他为纪念阿纳托尔•;法朗士逝世而写的《悼念》文章的结尾部分:“此人应该得到死无葬身之地的报应。”这句话使得布勒东气急败坏,两眼血红,头如针扎。
面对自己昔日信徒们的分崩离析,布勒东并不甘心,他仍然努力要将手下的新旧信徒团结在自己周围。为了把他的理想变为现实,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终于找到了这个目标——向蒙巴那斯作最后的冲锋。丁香园已经随着第一批超现实主义派的衰败而衰败,第二批蒙巴那斯超现实主义派选择了埃德加…吉内街新开的一家集酒吧—舞厅—晚餐—高汤功能为一体的酒馆,作为他们聚会活动的场所。这里距离德帕尔街和蒙巴那斯火车站都不远。不幸的是,洛特雷阿蒙伯爵的骑士们不能容忍在这个作为他们夜间娱乐场所的酒馆的门上,挂着取自洛特雷阿蒙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