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订人间词话 广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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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订人间词话 广人间词话-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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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隽,然较之元人,显有人工与自然之别。故余谓北剧南戏限于元
代,非过为苛论也。
——《宋元戏曲史》第十六章
元杂剧在戏曲史上的两大进步
元杂剧之视前代戏曲之进步,约而言之,则有二焉。宋杂剧中用大
曲者几半。大曲之为物,遍数虽多,然通前后为一曲,其次序不容颠倒,
而字句不容增减,格律至严,故其运用亦颇不便。其用诸宫调者则不拘
于一曲,凡同在一宫调中之曲,皆可用之。顾一官调中,虽或有联至十
余曲者,然大抵用二三曲而上。移宫换韵,转变至多,故于雄肆之处稍
有欠焉。元杂剧则不然,每剧皆用四折,每折易一宫调,每调中之曲必
在十曲以上,其视大曲为自由,而较诸官调为雄肆。且于正官之“端正
好”、“货郎儿”、“煞尾”,仙吕宫之“混江龙”、“后庭花”、“青
哥儿”,南吕官之“草池春”“鹌鹑儿”“黄钟尾”,中吕官之“道和”,
双调之“□□□”“折桂令”、“梅花酒”、“尾声”:共十四曲,皆
字句不拘,可以增损,此乐曲上之进步也。其二则由叙事休而变为代言
体也。宋人大曲,就其现存者观之,皆为叙事体。金之诸官调虽有代言
之处,而其大体只可谓之叙事。独元杂剧于科白中叙事,而曲文全为代
言。虽宋金时或当已有代言体之戏曲,而就现存者言之,则断自元剧始,
不可谓非戏曲上之一大进步也。此二者之进步,一属形式,一瞩材质,
二者兼备,而后我中国之真戏曲出焉。
——《宋元戏曲史》第八章
在“曲折详尽”方面,南戏较杂剧有大进步
元剧大部限于四折,且每折限一官调,又限一人唱,其律至严,不
容踰越。故庄严雄肆是其所长;而于曲折详尽犹其所短也。至除此限制,
而一剧无一定之折数,一折(南戏中谓之一出)无一定之宫调;且不独
以数色合唱一折,并有以数色合唱一曲,而各色皆有自有唱者。此则南
戏之一大进步,而不得不大书特书以表之者也。
——《宋元戏曲史》第十四章
古剧“脚色”命意之进步变化:由地位而品性而气质
隋唐以前虽有戏剧之萌芽,尚无所谓“脚色”也。参军所搬演,系
石躭或周延故事。唐中叶以后乃有“参军”“苍鹘”:一为假官,一为
假仆,但表其人社会上之地位而已。宋之脚色亦表所搬之人之地位职业
者为多,自是以后,其变化的分三级:一表其人在剧中之地位;二表其
品性之善恶;三表其气质之刚柔也。宋之脚色以“副净”为主,“副末”
次之。然宋剧之以“旦”以“孤”名者不一而足,知他色亦有当场者矣。
元杂剧中则当场唱者惟“正末”“正旦”。如《气英布》《单鞭夺槊》
二剧第四折均以探子唱,则以正末扮探子。“《柳毅传书》第二折用电
母唱,则以正旦扮电母。虽剧中之主人翁,苟于此折中不唱,则亦退居
他色。故元剧脚色全以唱不唱定之。南曲既出,诸色始俱唱,然一剧之
主人翁犹必为“生”“旦”。此皆表一人在剧中之地位,虽在今日,犹
沿用之者也。至以脚色分别善恶,事亦颇古。《梦粱录》纪南宋影戏曰:
“公忠者雕以正貌,奸邪者刻以丑形,盖亦寓褒贬于其间。”(卷二十)
影戏如此,真戏可知。元明以后,戏剧之主人翁率以“末”“旦”或“生”
“旦”为之,而主人之中多美鲜恶,下流之归悉在“净”“丑”。由是
脚色之分亦大有表示善恶之意。国朝以后,如孔尚任之《桃花扇》,于
描写人物,尤所措意;其定脚色也,不以品性之善恶,而以气质之阴阳
刚柔。故柳敬亭、苏昆生之人物,在此剧中当在复社诸贤之上,而以丑、
净扮之,岂不以柳素滑稽,苏颇崛强,自气质上言之,当如是耶?自元
迄今,脚色之命意不外此三者,而渐有自地位而品性,自品性而气质之
势,此其进步变化之人略也。
——《古剧脚色考》
“元剧实于新文体中自由使用新言语”
古代文学之形容事物也,率用古语,其用俗语者绝无,又所用之字
数亦不甚多。独元曲以许用衬字故,故辄以许多俗语或以自然之声音形
容之。此自古文学上所未有也。? 。
元剧实于新文体中自由使用新言语,在我国文学中,于《楚辞》《内
典》外,得此而三。然其源远在宋金二代,不过至元而大成。其写景、
抒情、述事之美,所负于此者实不少也。
——《宋元戏曲史》第十二章
“一代之绝作”的认识与激赏,往往有待后人
元杂剧之为一代之绝作,元人未之知也。明之文人始激赏之,至有
以关汉卿比司马子长者。(韩文靖邦奇)三百年来,学者文人大抵屏元
剧不观。其见元剧者无不加以倾倒。如焦里堂《易余籥录》之说,可谓
具眼矣。焦氏谓一代有一代之所胜,欲自楚骚以下撰为一集,汉则专取
其赋,魏晋六朝至隋则专录其五冒诗,唐则专录其律诗,宋专录其词,
元专录其曲。余谓律诗与词固莫盛于唐宋,然此二者果为二代文学中最
佳之作否,尚瞩疑问。若元之文学,则固未有尚于其曲者也。
——《宋元戏曲史》第十二章
明杂剧“比之元人,已有自然人工之别”
明中叶后,不知北剧与南曲之分,但以长者为传奇,短者为杂剧。
如此书(按《盛明杂剧初集》)中汪伯玉、陈玉阳、汪昌朝诸作,皆南
曲也。且折数多至七八,少则一二,更属任意。独康对山《中山狼》四
折,确守元人家法。余如沈君庸等,虽用北曲,而折数次第均失元人之
旧。其中文词亦唯康对山,徐文长尚可诵。然比之元人,已有自然人工
之别。余则等之自邻而已。元代杂剧作者名概不著。此编所集,如康对
山(海)、徐文长(渭)、汪伯玉(道昆)、陈玉阳(与郊)、王辰玉
(衡)、叶六桐(宪租)、沈君庸(自征)、孟予若(称舜)、粱伯龙
(辰鱼)、梅禹金(鼎祚)、卓珂月(人月)、徐野君(翙)、汪昌朝
(廷讷):其姓字爵里均在人耳目,或且正史有传,遗著尚存。而其人
之显晦如彼,曲之丁拙如此。信乎文章之事,一代自有一代之长,不能
以常理论也。
——《盛明杂剧初集》,见《庚辛之间读书记》
我国的叙事文学尚在幼稚时代
至叙事的文学(谓叙事传、中诗、戏曲等,非谓散文也),则我国
尚在幼稚之时代。元人杂剧,辞则美矣,然不知描写人格为何事。至国
朝之《桃花扇》则有人格矣,然他戏曲则殊不称是。要之,不过稍有系
统之词,而并失词之性质者也。以东方古文学之国,而最高之文学无一
足以与西欧匹者,此则后此文学家之责矣。
——《文学小言》
“吾中国文学之最不振者,莫戏曲若”
吾中国文学之最不振者,莫戏曲若。元之杂剧、明之传奇,存于今
日者尚以百数。其中之文字虽有佳者,然其理想及结构虽欲不谓至幼稚、
至拙劣,不可得也。国朝之作者虽略有进步,然比诸西洋之名剧,相去
尚不能以道里计。此余所以自忘其不敏,而独有志乎是也。
——《自序》二
王(右军)颜(鲁公)“蛮洁”及其以前的书法演进
昔人论书以势名,古文篆隶各异型。千年四体相嫂代,唯尽其势体
乃成。汉魏之间变古隶,体虽解散势犹未。波磔尚存八分法,茂密依稀
两京制。墓田数帖意独殊,流传仍出山阴摹。永和变法创新意,世间始
有真行书。由体生势势生笔,书成乃觉体势一。相斯小篆中郎隶,后得
右军称三绝。小楷法度尽黄庭,行书斯帖具典刑。草书尺牍尚百数,何
曾一一学伯英。后来鲁公知此意,平生盘礴多奇气,大书往往爱摩崖,
小字麻姑但游戏。真行巨细无间然,先后变法王与颜。坐令千载嗟神妙,
当日只自全其天。
——《癸丑三月三日京都兰亭会诗》
前人研精书法,往往“千载吻合”
前人研精书法,精诚之至,乃与古人不谋而合。如完白山人篆书,
一生学汉碑额,所得乃与新出之汉太仆残碑同。吴让之,赵悲庵以北朝
楷法入隶,所得乃与此碑(按,甘陵相碑)同。邓、吴、赵均未见此二
碑,而千载吻合如此,所谓鬼神通之者非耶!
——《甘陵相碑跋》
我国绘画的历史演进
绘画之事,由来古矣。六书之字,作始于象形;五眼之章,辉煌于
作会。楚壁神灵,发累臣之问;宋舍众史,受元君之图。汉代黄门,亦
有画者:殷纣踞妲己之图,周公负成王之像,遂乃悬诸别殿,颁之重臣。
魏晋以还,盛图故事;齐梁以降,兼写佛像。爱自开天之际,实分南北
之宗。王中允之清华,李将军之刻画,人物告退而山水方滋。下至韩马、
戴牛、张松、薛鹤,一物之工,兹焉托始。荆、关崛起,董、巨代兴。
天水一朝,士夫工于画苑;有元四杰,气韵溢乎典型。胜国兴朝,代有
作者,莫不家抱钟山之璧,人握赤水之珠,变化拟于鬼神,矩矱通于造
化。陈之列肆,非徒照乘之光;閟之巾箱,恒有冲天之气。
——《<中国名画集>序》
在诗画方面,宋人审美观与唐不同
绘画则董源以降,始变唐人画工之画,而为士大夫之画。在诗歌,
则兼尚技术之美,与唐人尚自然之美者蹊径迥殊。
——《宋代之金石学》
杨升山水画在画史上的地位
前函言杨升《雪山朝霁图》,写灞桥风雪意,此语大误。灞桥系平
原大道,虽可望见南山,地势不得如此收缩。既非写孟浩然事,则疑其
不出杨升者误也。僧繇、探微不可得见,观其画知唐山画法已自精能,
(大小李虽不可见,当与赵千里辈不甚相远。惟树法犹存汉魏六朝遗
意。)右丞独不拘于形似,而专写物怠,故为甫宗第一祖。杨画实为由
张、陆辈至右丞之过渡,其可贵不在《江山雪雾》下也。
——《致罗振玉》(1916 年5 月,8。9。10 日)
赵千里雪景图与“马,夏一派”的关系
又有一卷雪景,树仿郭河阳。山石仿范中立,气象甚大,未有“千
里伯驹”四字隶书款(款亦佳)。乍观之似马、夏一派,用笔甚粗而实
有细处。向所传千里画皆金碧细皴,惟此独粗,盖内画近景与远景之不
同,此恐千里真本。不观此画,不能知马、夏渊源(惟绢甚破碎)。乙
(按,沈乙庵)甚赏此画,又甚以鄙言为然,谓得后乞跋之。
——《致罗振玉》(1916 年5 月7 日)
《史记?赵世家》与后世小说之关系
《史记?赵世家》一篇多记神怪梦幻事,行文奇纵,当本于赵之国
史,非后世小说所能仿佛也。
——《二牖轩随录》
唐写本“唐太宗入冥”故事,为宋以后通俗小说之祖
伦敦博物馆又藏唐人小说一种,全用俗语,为宋以后通俗小说之祖。
其书亦前后皆缺,仅存中间一段。(中略)此小说记唐太宗入冥事,今
传世《西游演义》中有之。《太平广记》引唐张■《朝野佥载》,已有
此事,但未著判官姓名。(中略)近代郑娘撰《崔府君祠录》,引《滏
阳神异录》一事,与《佥载》同,且以冥判为崔府君。(中略)今观唐
人所撰小说,已云冥判姓崔名子玉。故宋仁宗景枯二年,加崔府君封号
诏,有“惠存滏邑,恩结蒲人,生著令猷,没司幽府”等语。可见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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